有所为有所不为

颜妈妈压了压脾气，语重心长地说：“坏人之所以是坏人，正是因为他们可以无视规则，只要对他们有利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我们不是坏人，也不能做坏人，你相信裴明宸，想救他，可以，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办法我是一定不会支持，不但不会支持还会尽力阻止。”

颜可用力揉了揉脸，“妈妈，我不是想当坏人，但是有时候你不用点特殊有手法，怎么来对付坏人呢？”

“那也不行。”颜妈妈斩钉截铁地拒绝颜可，衣服也不换了，还穿着工作时的白大褂，拉着颜可就往外走“走，我陪你去见那家人，我不相信这世上没有天理道义了。”

颜可被颜妈妈拉着手腕，想挣扎又怕惊动别人，只好小步追上颜妈妈的脚步，尽量保持平静的神情，压低声音急切地说：“妈妈妈妈，您走慢点，我听您的话还不行吗？我的手都被您拽疼了。”

颜妈妈松了松手劲，却还是不肯放开颜可，“可可，相信妈妈，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流言可怕吗？很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我们守不住本心，如果裴明宸知道你是用这种方法救他，你认为他会高兴吗？他会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你，面对你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为他放弃原则，他还会愿意经常见到你吗？”

颜可想说她只想救裴明宸，不在乎救了他之后，他会不会感激她，会不会不愿意再跟她来往，但是最终还是沉默了。

“妈妈，如果我们说服不了齐大柱，我还是会用我自已的办法救裴明宸的。”颜可坐上车子前郑重跟颜妈妈说。

出租车在城市中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破旧的小区前停了下来，欢喜按照方宇给她的地址找到齐大柱的家，隔着房门就听见里面一阵吵闹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气弱的哭声。

“你这没用的女人，拖累我这么多年，没把你扔进河里淹死就是老子心善了，现在还想阻拦老子去发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爸爸，你不要再打妈妈了，她本来就身体不好，再打会把她打死的，你要打就打我，打我行不行？”

“你个小丫头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扫帚星赔钱货，老子的好运气都被你们哭没了。”

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颜可连忙拉着颜妈妈退开两步。

房门中冲出来一个矮胖的黑脸中年男人，猛然看到颜可也是一愣，口气不善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来干什么？”

颜可正要说话，颜妈妈突然推开颜可走到齐大柱前面，温和地说：“老齐，我是一院的颜医生，去年你妻子的手术就是我做的，我现在跟同事一起来给你妻子跟踪回访。”

齐大柱黑豆大的眼珠子转了转，大声说：“跟踪？跟踪是犯法要坐牢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老子不会再多花一个钱了，你跟踪我们，你要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颜妈妈好脾气地笑笑：“跟踪回访是我们医院的一项服务项目，并不违法，也不是真的跟踪你，说这些没什么用，你快让我给丽娟检查检查吧，没事的话我还赶着回家做饭呢。”

齐大柱一听说没有讹钱的可能，立马紧紧皱起眉头，“检查什么检查，你们医院都是骗钱的了，又是手术又是打针吃药，搞了多少花头出来，骗了我们大几千块钱，结果人还是病歪歪的，不检查，再检查说不定又检查出什么病来。”

颜可想说话，颜妈妈不动声色地拉了她一把，继续和和气气地劝齐大柱：“查检不花钱，要知道我在医院也算个名人了，让我看诊可是要提当预约，还要挂专家号的，一个号就要一百来块，你确定不让我给丽娟检查？那你在这里帮我签个自愿放弃回访的字，我立马就回家再不来打扰你们了。”

齐大柱抠着腮帮子盘算了一会儿，觉得不花钱做个检查还是很划算了，便把颜妈妈递到面前的纸笔推开了。“医院有这服务我们凭啥不享受，我们当初可是花了大几千块钱的，你赶紧进来吧，还有这个丫头是你同事吧？小丫头就是不懂事，没事站人家门口，吓了我这一大跳，我跟你们说，万一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我是要找你们赔钱的。”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人，把裴明宸害得有口难辩，颜可恨不得冲上去踹他两脚，为了裴明宸能早日洗脱冤屈只能暂时忍着。

齐大柱的家只有小小的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小厨房和洗手间，总共也不到五十平米，三个人往客厅里一站就感觉憋闷得慌。

齐大柱边往卧室走边嚷嚷：“梅丽娟，颜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你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卧室的门在齐大柱一脚踢上去之前打开了，齐燕燕扶着她母亲梅丽娟慢慢走出来。

“颜医生真的是您？”梅丽娟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看见颜妈妈，瘦成一条的脸上滑下两行泪水，又连忙用同样枯瘦的手抹去，“在医院时您就照顾我那么多，免了好几种费用，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您好，您这又特意来家里给我检查，我……”

“别啰嗦了，这是医院的规定，骗了老子那么多钱，才给检查个身体，真是会骗钱得很。”齐大柱粗鲁地打断了梅丽娟感激的话，抓着她一只胳膊推到沙发上，“行了，赶紧检查吧，老子约了牌友时间快到了。”

颜妈妈打量了梅丽娟一眼，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在这不行，要让丽娟平躺下来，不然检查不出准确数据。”

“真是麻烦，随便查查就完了，净耽误老子工夫。”齐大柱嘀嘀咕咕抱怨着，抬脚踢了梅丽娟一脚，“还坐在这装什么娘娘，还不给老子滚回屋里去。”

梅丽娟疼得脸色白了白，缩着肩膀撑着沙发站起来，颜可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连忙过去帮着齐燕燕去扶梅丽娟，正好跟齐燕燕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颜……”齐燕燕是认识颜可的，只是刚才颜可一直跟在颜妈妈身后，齐燕燕的注意力又一直关注在颜妈妈身上，才没有发现她，这下子如此近的距离，一见之下惊讶地就要叫出“颜老师。”

颜可突然意识到自已忘记戴口罩，连忙抢在齐燕燕叫破她身份前说：“颜医生可是为好医生，为了你妈妈身体的事，特意利用下班时间来给她做回访，你长大了也要做颜医生这样对社会和他人有用的人啊。”

齐燕燕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颜可，垂下视线没有说话。

虽然说回访是颜妈妈应付齐大柱的借口，但是身为医生，面对病人时就自然而然把看病问诊放在了首要位置，仔仔细细给梅丽娟检查了一遍，柔声安慰她：“你的术后恢复情况不错，只是还是要注意营养和休息，平时也要让心情尽量开朗些，再适当做点运动，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的。”

梅丽娟有苦说不出，只能感激地拉着颜妈妈手流眼泪。

颜妈妈在梅丽娟住院的时候就知道她家庭不幸福，齐大柱那会儿在医院就闹了好几次，如果不是颜妈妈看着梅丽娟实在可怜，向医院帮她申请了特别补助，又免了几种检查费，只怕当时齐大柱根本不会同意给她手术治疗。

今天再见，齐大柱的态度更不好了，颜妈妈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悄悄从口袋里摸出身上所有钱，塞到梅丽娟手里，趁着齐大柱不在旁边，低声在她耳边说：“拿着，给自已买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已的健康才是真的。”

梅丽娟死死咬着嘴唇，想说些感激的话又怕被齐大柱听见，只能用力点了点头。

齐燕燕的视线一直牵在梅丽娟身上，磨磨蹭蹭蹭到颜可身边，低声说：“我认识你，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但是，我帮不了你，我不想我和我妈被打死。”

颜可沉默了，她现在说不出任何劝告的话，齐燕燕的行为是错的，但是她只是个孩子，她只是想保护自已和她的母亲，她的心里何尝不难过，只是她没有办法选择。

“好，我理解你的选择，对你妈妈好一点，将来她身体好起来了，而你也长大了，就带她离开这个家吧。”颜可最终只能这样说。

齐燕燕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快点长大，我恨这个家，我以后会带妈妈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再回来。”

颜妈妈和颜可离开的时候，齐燕燕跟在齐大柱身后送她们出来，在颜可回头看过来时，无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走出齐家后，颜可的心情无比沉重，低头盯着自已的脚尖不说话。

颜妈妈抚着她的肩膀柔声说：“别急，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颜可停下脚步抱住颜妈妈，难受地说：“妈妈，我好累，我不知道我还能想什么办法。裴明宸真的不会做那种事，刚才您跟那个阿姨说话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帮不了我，妈妈，她承认一切都是假的。”

颜妈妈拍着颜可的背，就像小时候那样，力道轻柔又坚定，“可可，只要裴明宸没有做，就一定可以查清楚的，即使真的被人误解，不得不离开学校，他还可以去做其他的事，并不是只有一种解决的办法，听妈妈的话，我们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但是绝对不包括明知是错的方法还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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