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脚踏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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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模式里面有个规模效应，能够聚集在一起，凡是达到一定的量的业态，就很容易火。
刘能兴别看是个官员，可是这种最基本的商业常识他也是知道的。
你就区区十家农家院，藏在一个山沟里，就很难吸引到大批的客人，反过来如果是藏在深山里的一个美食村，家家户户都有特色餐饮，这个吸引力就大了，宣传起来也更容易。
坐在饭桌上，刘领导就没怎么动筷子，倒是脑子一直在飞快的动：“你们没有想到跑跑银行贷款？现在农信社对这种项目都要专项的低息贷款，我感觉你们这个应该符合条件。”
这回不等姚远说话，张村长就抢先开了口：“小远是我侄子，虽说不是亲的吧，也跟亲的差不多，他本来就是想承包村里的水库，我还给他出了个高价承包费。他看见村里没什么好的挣钱门路，就给想出来这么一个方案，投资他拿了大头，以后这个美食村的核心也是他的中 心厨房，没有他这个美食村的项目就根本成立不了。”
姚远打断：“张叔，您说这个干嘛？”
张成万就没理他：“公司成立了，人家就没这个义务帮着村民做改造，是我看见工作不好做，就提出来又是包施工、又是包设备的，还每家给提供补贴款，这才把这十家农家院给启动起来，公司账上的钱也都花在了这里，刘领导您说说，这种情况再让他去贷款就有点不合适了吧？关键是贷款下来还是要花在村民身上，学LF做好事也没这么干的，让他借钱给村里扶贫，反正我是张不开这个嘴。”
领导就一下子被噎了回去，好你个张成万，你这话里话外是捎带我呢？你张不开嘴，合着我刚刚出的主意就是我不对呗。
姚远就赶紧往回找补：“慢慢来、滚动发展有利于保证质量，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就挺好。”
刘能兴又上下打量了姚远两眼：“你估计整个村子改造完成，一共需要多少资金？”
姚远正在沉吟，又是张村长结果话茬：“估计怎么也得两百多万吧。”
刘能兴马上就急了眼：“老张你就跟我这玩花活吧，怎么就两百多万？也不怕撑死你，你不就最多剩下三十户了吗？也就一百多万就够了！”
“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嘛，这整个村子的设计费还欠着人家没给呢，再说了，就村里这个道路、灯光、厕所包括化粪池都得重新改造，打着美食村的旗号，环境跟不上也不行啊！”
没想到张成万的狮子大开口，倒是没有引来领导的反击，显然刘能兴心里已经有了些别的计较。
白菜炖豆腐端了上来，刘领导用勺子往碗里㧟了些白菜豆腐，端起饭碗也开始往嘴里大口地刨米饭，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说说刚才那位妇女是咋回事？”
大学生村官赵杰就不屑：“嗨，那是孙家媳妇，第一批改造的农家院里没选上她家，就不乐意了，就是图那三千块的补助款呢。”
刘能兴点点头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饭桌上又沉默了几分钟，刘能兴放下饭碗，面向姚远：“您是姚师傅是吧，你这个项目启动的好，可是我有个疑问，你说这个美食村要是开起来，你们的服务公司你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大头，完后还是从你的中心厨房进货，这里里外外你过了两道手，挣了两份利润，是不是有点多啊？”
两份利润？对可不是两份利润！姚远就傻了，张成万也有点傻，怎么会这样？当初光想着把公司成立起来，好推进这个事情，让村民有钱挣，让村委会也有点收益，就没想到，按照投入资金分配的股份比例，会造成这种情况。
张成万精明如狐狸一样的一位，没想到在这里漏了一个大马脚。
屋子里一片沉默......
姚远挺光棍：“那什么领导，这个确实是欠考虑，我就没想着从这个服务公司里能挣钱，刚刚跟您说了，我本来就是厨子，一个中/央厨房就够我玩的了，这个服务公司的股份我不要了！”
刘能兴挥挥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按照投入比例来做股份分配没问题，而且你们先期的资金也都是实实在在的花在了村民身上，这很好！但是我想这个合作模式是不是可以变一下，因为村委会也参与其中，这个服务公司定位应该就是给村民服务的，而不是把盈利当做唯一目的。在操作中最好只拿一定比例的佣金，用来解决日常的办公费用略有盈余就可以，而不是想着从村民身上再扒一层皮。”
大孙子才想着从村民身上扒皮！姚远听见领导说话不是很客气，就有点想反驳，却被张成万一个眼色给制止了。
刘能兴接着说：“如果我们村委会再增加注资，那么这个股份比例也做相应的调整，姚师傅你能接受吗？”
“您领导看着办，我没啥不能接受的，刚才我说了，我的重点是那个中心厨房，另外这个红旗村的项目推进到现在这个程度不容易，半路放弃就太可惜了。”姚远说话有点提不起气来。
“就算是可惜也没办法，明年这个红旗村就要搬迁，迁到山下去，这是镇子里早就有的计划。”刘能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又炸出一个晴天霹雳。
......
意兴阑珊的一个人往回走着，就想再静一静，捋一捋思路。漫长的山路上就一个身影，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
这个美食村计划就因为管理公司的股份分配的不合适，一下子就被揪住了小辫子，领导果然是领导，就是这么敏锐，三句话、两句话的就能发现问题，还是大问题。
自己千算万算的还疏漏了一点，想当然的就用投资金额厘定了股份分配，这就造成了姚远个人在整个经营过程中，会有两次利润分配，厨房出品自己已经加了部分利润，到了服务公司这边，营业额的百分之十是收入，这个收入里百分之八十又是归到姚远所有，这就显然不合适。
而这根本不是姚远的初心，就没想到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还被领导一下子给发现出来，怎么解释也不会有用，这下估计连个改正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改不改的也无所谓，因为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个村子明年就面临整体搬迁，这个村子的位置太偏僻了，不利于整体的扶贫，上级早就有计划，明年就会把整个村子搬到山下，并入河口村，这一搬迁，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算得上是被釜底抽薪了。
合着自己呕心沥血的设计出的方案，就像是想要把高楼建在沙滩上一样。基础没有，其他一切都是白扯。这个张成万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瞒着自己。
自己一个人离开村长家，剩下的那些人还在接着讨论，就连张红英也没走，就自己一个外人，被人家轰了出来。
从李保安的眼神里能看见一丝丝同情的目光，同情管个屁用，这个红旗村就没有一个好人！自己这几十万算是打了水漂了！
恨恨的用脚踢向路面上掉落的一个松塔，远处树丛里不知道是个什么鸟，被惊得飞起来，五颜六色的羽毛还挺好看，夕阳洒在了山顶，金灿灿的一片挺晃眼。
......
回到了小院，顾冬雨跟孙雅欣两个人正在一起闲聊，看见姚远进门，孙雅欣就调侃：“大忙人回来啦？你说你跑到了山里，倒是比在城里还忙，图什么啊？”
姚远撇嘴笑了笑：“为人民服务呗，不过很快就会不忙了，到时我教你们钓鱼、摸虾。”
顾冬雨察觉出他身上的神态有点异样，抬起眼睛看着。
孙雅欣却接着说：“得了吧，大忙人，咱们这四个院子都弄好了，是不是该给起个名字啊？”
也是哦，院子都弄好了，弄的还挺漂亮，就应该有个正经名字，姚远脱口而出：“就叫做春夏秋冬呗，要不就叫梅兰竹菊？多好的现成的名字。”
两个美女就是一脸的嫌弃：“你怎么不叫东西南北得了？”
姚远悻悻地：“得了，我是厨子，我没文化，起名这个事也别问我，你们看着办吧。”
顾冬雨看着姚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觉得你脸色不太对？”
“能有啥事，这两天折腾的有点累，要不你们呆着，我去水边玩会去？”姚远边说着边开始往外鼓捣他那点钓具，说起来守着水边这么近，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钓钓鱼呢。
......
钓鱼会让人着迷上瘾，主要是因为那个专注的过程会让人忘我吧，一专心起来，有些烦心事就会被抛在脑后，暂时忘记。
可是今天姚远看着平静的水面，怎么也专注不起来，暮色四合，夜晚慢慢降临。
呆呆的盯着鱼漂的姚远突然间就噗嗤的一笑，摇了摇头。
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初决定租下这个水库，不就是想让媳妇过得舒服点，生活得自在一点吗，现在目的不是已经都达到了？
至于那个美食村计划，完全是副产品，谋事在人、成事还得在天呢，自己所谓的着急、焦虑真的就是着相了。什么股权分配比例，去他的吧，问心无愧就好。
就突然想喝酒。
远处有动静，两个人头顶着头灯，灯光一晃一晃的接近，远远的就听见了鲁胖子的声音：“怎么样？有口吗？”
另外一个声音好像是关鹏：“别钓了，我们带了烧鸡酱肉还有二锅头，一起喝点？”
喝点就喝点，就着月色、守着水边，手撕烧鸡、大口喝酒，这感觉......有朋友真好......
......
这个计划真好，简直就是扶贫工作中的经典，前提是一切要捋顺。靠着一个厨子还有一个着急发财、急昏了头的老村长，攒出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疏漏。
这是关系的老百姓民生的大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地开个农家乐那么简单，粗粗了解了情况以后，刘能兴一下子就从当中发现了大问题。
一个扶贫项目怎么能让一位厨子做主导呢？而且当中的利润分配就不合理！
抓住问题以后就好办，任你张成万倔驴一样的脾气也得听我好好摆布，空口白牙的说你你不服，现在问题出来了，我不说你出卖集体利益，但是前期工作有疏漏，这个你是跑不了的。
还打报告请款？万一给你红旗村拨付出一笔资金，就按你们弄得那个公司章程，到时候你不就成了全给那位姚远做嫁衣了？
说什么钱都花在村民身上，公司不会截留一分钱？这就是你的说辞，谁能保证真正运营起来，能做到这一点？毕竟人家的股份是百分之八十，是绝对的控股，话语权都在人家那边，万一出个纰漏，你连打官司都打不赢。
把姚远轰走后，几位村干部就陷入了沉默，听着刘领导在那里连讽刺带挖苦的，可算是出了气。
还是小红英先开了口：“明年迁村的计划就不能给停了？反正大家都不愿意搬！”
刘能兴叹口气：“这个就不是我这个层面能决定的事情，但是搬迁不搬迁好像对你们这个美食村计划影响不大，人走了房子还在，没准到时更利于经营呢。”
突然就觉得屋子里的光线好像变亮了。
也是哎，怎么就没想到呢？村子搬迁可这房子又没说要拆，既然房子还在，那就接着干不就行了，有村民不愿意做农家院，干脆就让愿意干的接过来，那样效果不是更好？空出的房子也就多了更多的发挥空间了啊。
思维有误区真可怕，眼看着前面是堵墙，换个角度一转念，原来前面竟然是个大道通衢！
小红英激动的双手一拍：“刘能你可以啊，这个领导当上了、水平也见长！”
刘能兴苦笑着：“小姑奶奶，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来你们村最别扭了，老张没事就给我摆个大红脸，你再不给我点面子，以后你们村我可真是不敢来了！”
小红英嘴一撇：“什么你们村，这是咱们村！你可不能忘本啊！”
话音一出，大学生村官赵杰就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敢这么跟领导没大没小的的小丫头，满清水镇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可是看着领导的脸色，居然还是挺服气，就是失了面子，略带了一些尴尬。
刘能兴咳嗽两声：“怎么说你们这个公司的股权分配也不合理，人家投资要求利益最大化，这个能理解，可是你们一群人就没发现问题？说你们一声废物也不为过吧？！藏了这么大一个坑，就这样还舔着脸管我要支持？”
张成万红着脸，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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