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国公

宓和玉回来了，鲁国公府表面上又恢复了过去的秩序。

        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上，除了盛瑶珈。

        她进府时间不长，对这里没有太多“家”的感觉，在她心里，只有父亲盛元白在的那个地方叫做家。

        这段时间跟公婆和至春的相处，拉近了她跟这座大宅子在情感上的距离，尤其至春住在她这里养病的日子，府里人来来往往，都“少夫人”这样叫着，令她有一种感觉——或许是一种错觉，自己终于不是可有可无的了。

        不过，这种仿佛已经成为府里一份子的感觉，在宓和玉回来后，又淡下去了。

        现在，盛瑶珈最大的心事，是如何让辛光霁摆脱五石散。

        然而很显然，这件事，眼下她根本无力解决。

        自从宓和玉回府，辛光霁又开始隔一两日就去无上阁上堂，听师父讲老庄。他看起来精气神越来越好，府里人只当是真人的加持，毕竟这么多年了，只要世子身子不对付，真人给吃个丹药就立马好了。

        盛瑶珈想过直接告诉辛光霁，叫他不要再去无上阁了，至少也不要再吃无上阁的东西了，可这样说的话，辛光霁怕是一个字都不会听她的。

        那日辛光霁过来，她就提了一下，说至春你日后可否不再时常去无上阁了，辛光霁大惑不解，只道她是不喜欢宓和玉，又跟她讲了一大通师父的好话。

        盛瑶珈还记得，之前曾经试探着跟叶小河聊起过，发现她言谈间对宓真人甚是袒护，看来跟她讲多半也是无用。

        如此，只剩下一个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或许他会信？

        可假如跟国公讲了，事后叶小河得知，会不会怪自己没有先跟她讲？

        盛瑶珈陷入一种胶着之中。

        她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解决，就不愿意面对辛光霁，又同初时那般，一天都待在屋里。

        辛光霁每日都来找她，来的时候高高兴兴，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待一会儿就闷闷不乐地走了。

        如此数日过去。

        这日午后，盛瑶珈又把辛光霁拒之门外，望着他失望离去的背影，连可儿都不明白了，问她：“娘子，已经五日了，你是为了什么总不见世子呀？”

        盛瑶珈被问住了，明明心里很清楚原因，嘴上却忽然像装了一把锁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轻叹了一声：“可儿，你不明白……”

        可儿也学着叹了口气：“娘子，你什么也不说，那任谁都不会明白的呀，你总是这样躲着世子，世子也会伤心的呀。”

        伤心？

        盛瑶珈走神了，她想象着辛光霁伤心会是什么光景。

        这件事情确实不能拖下去了。

        “可儿，我们走。”

        盛瑶珈下了决心。

        可儿以为她要去追世子，高兴道：“那我先出去把世子叫回来！”

        盛瑶珈摇头：“不是去找世子，是去找……国公。”

        虽然不知道鲁国公现下在不在府里，但盛瑶珈决定先去看看，碰碰运气。

        她知道一旦下决心要做什么事，最好是一鼓作气先做了再说，假如一而再地搁置，最后多半是个不了了之。

        去到厅堂没见有人，可儿想拉个小厮打听，被盛瑶珈拦住了，她不想惊动旁的人，打算如果被人撞见，就说是闲逛到此。

        绕到厅堂后的书房——鲁国公只要在府里，大多时候会待在书房——老远看到个身影，在书房里踱步。

        可儿眯着眼睛看了个仔细，小声道：“娘子，我看清楚了，是国公老爷。”

        “嗯，我看到了。”盛瑶珈道。

        说罢，她命可儿等在门口，自己进去了。

        盛瑶珈运气确实好，今日因着官家身体有恙，鲁国公正好休沐在府，这就让她碰上了。

        见儿媳妇突然出现，辛玉堂有些诧异，“瑶珈来了，可是有事？”

        盛瑶珈行过礼，道：“见过国公，瑶珈……确有一事。”

        辛玉堂笑道：“你这孩子，该同霁儿一样，称呼父亲才是。”

        盛瑶珈动了动嘴，可“父亲”二字实难出口，辛玉堂倒是爽朗，见她为难，便道：“罢了，随你吧。”

        盛瑶珈悄悄打量国公的书房，简朴素雅，没有太多华丽的陈设，倒有几分无上阁的拙趣，没想到国公虽是武将出身，喜好竟颇有些书生意气。

        辛玉堂见新妇一个人找来，心知多半是有难以启齿的事，要避开旁的人，便也不叫下人上茶，招呼盛瑶珈坐下，就准备听听是何事。

        “国公，您可曾听闻过魏晋名士？”

        盛瑶珈将魏晋名士的一些记载，向辛玉堂娓娓道来。

        辛玉堂听得很认真，并未开口问一句，只默默听瑶珈讲。

        作为武将，他自幼大半时间都花在习武上，虽也在私塾学习，讲的都是四书五经，像魏晋名士这样比较生僻的东西，确乎是为所未闻。

        讲完魏晋名士的历史，还未提及五石散，盛瑶珈停下来，问国公：“您觉得，魏晋名士的作派，是否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辛玉堂抬起眼皮，认认真真看了儿媳妇一眼，心内有些刮目相看。

        这小娘子与霁儿一般大，当初选了她当新妇，原是听小河说，宓和玉算过她的命格，说她命格清贵，与霁儿是天作之合。

        他是武将，原是对道家占卜这些东西不置可否，谈不上信仰，却也敬畏，是小河十分信赖宓和玉，他便也跟着信了，其实儿子只要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康康健健的，他这个做父亲的，便已十分欣慰。

        倒是未曾料想，盛瑶珈有见识又沉稳，这个新妇还真是娶对了。

        “似曾相识？”辛玉堂接着瑶珈的话，“瑶珈，莫非你是指……”

        话未说完，一阵脚步声已到了书房门口。

        “老爷！”

        管家姚能，拿着个小木匣子过来了。

        辛玉堂见他过来，问道：“何事？”

        姚能见盛瑶珈也在，向少夫人行了礼，再回向国公回话：“老爷，方才收到邵太尉府上送来的帖子，说是明日办寿，请老爷及夫人携世子及少夫人前往。”

        辛玉堂接过小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则精美的宴贴。

        “邵修德，四十五寿辰，”辛玉堂微皱眉头，“明日？这么急的吗，还要携全家？姚能，送帖子的是怎么说的？”

        姚能垂首恭谨道：“回老爷，送帖子的是太尉府管家，反复说，他们家主吩咐，一定要请国公老爷及夫人，还有世子爷和少夫人，一同前往。”

        “哦，邵太尉让他的管家亲自来送帖，”辛玉堂微笑，“倒是十分看重我国公府嘛，罢了，世子多出去见识下也是好的，姚能，你去跟世子说，让他准备下，再去跟夫人禀报，备些赠礼。”

        姚能忙道：“是，老爷。”

        说罢回身就要离开，却见叶小河也进来了，姚能连忙行礼：“见过夫人。”

        “小河，正好你来了，”辛玉堂见夫人来了，有些高兴，“倒省得姚能跑一趟，来，我跟你讲，你看我收到谁的帖子了。”

        辛玉堂便将邵太尉明日要过寿的事，跟叶小河讲了。

        他少时对叶小河一见钟情，这十多年来，就从未淡薄过。

        叶小河原也是听说邵太尉派人来送帖子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就跑来书房找辛玉堂。

        见盛瑶珈也在，倒是有些意外。

        “邵太尉怎得忽然要办寿，”叶小河拿着宴贴，“玉堂，他与你往日也无甚交道，却送帖子来要国公府全家都去，这是何意？”

        辛玉堂只要在叶小河面前就一定是笑呵呵的，道：“邵太尉现下是官家面前的红人，不过他为人板正，朝中交友不多，大约是为了巴结你相公，多半是觉得你相公还有些分量。”

        叶小河乐了：“他板正？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玉堂，我看你呀，少跟这种人打交道才是，你可比他板正太多了！”

        辛玉堂大笑：“夫人哪，你又变着方儿说我傻了！”

        二人一番谈笑，盛瑶珈在旁如坐针毡。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当面目睹公婆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现下甚是尴尬，只恨不得地板上忽而出现一个大洞，将自己卷了去才好。

        叶小河收起笑意，道：“瑶珈怎得在此呢？”

        盛瑶珈的心一下揪起来，心想这下可好，本是想避着叶小河找国公讲五石散的事，想不到被撞见……

        没等盛瑶珈回话，辛玉堂先开口：“哦，瑶珈方才逛到此处，我见她未曾来过，便招呼进来坐坐。”

        未料到国公会这样讲，盛瑶珈心内咯噔一下，脸上却并无波澜，只微微点点头。

        “母亲，”盛瑶珈起身，“瑶珈先回去了。”

        叶小河点点头：“也好，你回去后准备准备，明日随母亲一同去邵太尉府。”

        盛瑶珈心里并不情愿：“母亲，瑶珈不如还是留在府里……”

        “你身为世子夫人，多在外面走动走动，长点见识，也是有必要的。”叶小河开导她。

        婆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就不懂事了，盛瑶珈只好应下。

        又寒暄了几句，盛瑶珈便离开了。

        回去路上，她心想，自己差点就把五石散的事情跟国公讲了，可惜先被姚能打断，本想着等姚能走了，再接着跟国公讲，后面叶小河又来了……唉，今日终是没有机会讲完。

        不过，国公既然为自己打了掩护，看来他多少是有几分信的吧，只好再找机会了。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20305021/1471914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