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任萱发现，在她打算进军信息部后，好像开启了一款宁钢部门大体验的游戏。

        一上午，她净在宁钢不同部门之间穿梭了。

        这个年代的托儿所和幼儿园还是有些不同，因为条件艰苦，托儿所里没有幼儿园能配置的游乐设施。

        普普通通的四间平房里，最多放着两张木工打出来的小木马，供孩子们轮流上去骑一骑。

        没得玩的孩子，就坐在破板凳上，眼巴巴地等着自己能轮到那个小木马。

        看见任萱踏进屋子里，满屋的孩子和保育员都朝她转过眼眸。

        “蕾蕾姐——”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任萱望过去，任骏正和他旁边穿开裆裤的小孩抢一张红纸，看到她来，宛如看到了能给他撑腰的人，撒起娇来。

        “还没到接孩子时间，这位家长，你来太早了。”一位看着有四十岁的女同志迎了上来。

        “同志你好，我不是来接孩子的。我叫任蕾，在宁钢技校学会计，来这边，是想请托儿所帮个小忙。”

        任萱跟着那位同志到了最里间的简陋办公室，那位女同志拉了条长凳给她坐。

        “运动会开幕式上表演节目？”

        “是。简单的军体拳表演就行。孩子们长得小，做起动作更可爱，请孩子们去表演个节目，能活跃气氛，也能在孩子们心里埋下一颗种子，鞭策他们好好学习，以后才能上得了宁钢技校这种好学校。”

        “开幕式还有多久？”

        “一个月，够孩子们练的了。”

        “行，我带你去找专门负责带孩子们练操的迟凤霞，你有什么需求，直接跟她说。”

        “可以的。”

        “迟老师好，一直听我家骏骏说您带的操，动作可标准了。”

        任萱跟着那位托儿所管理人员走到屋后的小操场，迟凤霞正带着一对孩子玩老鹰捉小鸡。

        她看着有三十出头，但身形确实跟自己有几分像，都小模小样的。

        迟凤霞长着一双丹凤眼，此刻，她很隐晦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任萱来。

        并没伸手去握任萱伸过来的手。

        “我这边正在上课，你有什么事吗？”

        “小迟啊，这位小同志是技校会计班上的学生，她想让我们托儿所出套军体拳，一个月后，在他们秋季运动会的开幕式上表演。”旁边女所长帮着任萱解释。

        “对对，不知道迟老师能不能抽出空，带孩子们练一练？不用太多，八个孩子，能站成队列就行。”

        “没空。最近季节交替，孩子们不是感冒，就是腹泻，我并不能保证能凑出八个孩子。”

        “这样啊，那行吧，我会转达给我们校领导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迟老师。”

        任萱再次朝迟凤霞伸出手，可能对方也觉得再次视而不见会很奇怪，终于把手伸了过来。

        掌心对掌心，任萱感受到了可疑的粗糙。

        她脸上没表露出什么，按正常握手方式轻轻握了握对方，笑道：“那我先走了。”

        “蕾蕾姐，我想回家，带骏骏回家吧。”小毛孩任骏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任萱的腿。

        任萱紧张起来，怎么上着课，就让孩子乱跑呢？

        下一秒，就听到任骏吸鼻子的声音，还有奶声奶气，但听在任萱耳朵里却恐怖无比的童音：“蕾蕾姐，你身上擦什么香了，我怎么从来没闻过。”

        任萱在颠簸中醒过来。

        她直起身子，嚯，好酸，好痛。

        因为她身体上下已经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半点不能动弹。

        周围是飞速往后的乡间小道，任萱则被丢在边三轮摩托车，首长才能坐的那个位置上，也就是边上那个载人小车厢。

        任萱朝驾驶位上的迟凤霞望过去，如果她不是一名特务，任萱一定会为她此刻的“英姿”所折服。

        逆风吹起她耳朵边的短发，露出她犀利的脸颌线。

        是个挺有个性的女子，可惜，当什么不好，偏要当特务。

        “是不是后悔把任骏给换下来了？”

        这人敏锐度真不是一般的高，她刚睁开眼，对方就察觉了。

        之前在托儿所，迟凤霞一听到任骏的话，立刻意识到任萱是过来试探她的人，并不是什么技校学生。

        她绝对是练过的，任萱都没反应过来，迟凤霞已经抱起任骏，手指紧紧掐住小孩细嫩的喉咙。

        任萱当然不能让她劫持了孩子，她原本就想会会这个女人，看能不能借着被她劫持，打入她们老巢，一举端掉特务窝。

        成功敲定进信息部的门票。

        这个女的应该是特务组织里极其重要的人物，她居然在托儿所操场的围墙外边，藏了辆边三轮摩托车！

        托儿所围墙的外边，直接属于宁钢外围。

        迟凤霞胳膊卡住任萱脖子，脚一踹，矮围墙便稀里哗啦，倒下一大片。

        再然后，她就被迟凤霞砸晕。

        醒来时，乡间小路就迟凤霞一辆边三轮摩托车，后面吉普车没跟上。

        “不后悔，任骏是我弟，我当然要换下他。”

        “又不是你亲弟弟，同父异母的，犯得着你为他拼命吗？”

        看来她已经跟董剑舟他们交过手了，不然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可这女人又一次把董剑舟他们给甩了，身手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那你呢，你的根，你的血都是这个国家给的，你犯得着为海那边的人拼命吗？”

        “我不会跟你做这种无意义的讨论，没结果。闭紧你的嘴，省得吃一嘴风！”

        “王哥，罗叔，顺子，看我把谁绑回来了。”

        摩托车拐过很长的乡间小道，又折回人烟密集的城镇周边。

        任萱有点晕，但四周矮矮的平房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女人果然是只老狐狸，这里是一片离宁钢不远的居民区。

        她七歪八拐的，又拐回宁钢附近来了！

        灯下黑玩挺六啊。

        “谁啊？”

        “尹川平老相好。畜牧处的喂猪女职工，任萱。”迟凤霞端起窗台上的搪瓷杯，咕噜咕噜把里面的冷水喝了。

        “你绑她回来干吗？”王铁成正在和其他两个人打牌，听迟凤霞这么说，阴恻恻的眼神朝她瞥过来。

        “你不懂了吧？我们还有最后一个任务，要是中间出了纰漏，这女人能换我们活命。”

        “一个喂猪的，能有那么大用处？”

        “人家管潮生当着那么多宁钢人下了保证，要娶她为妻。你说她重不重要。王哥，先停一停，你索命结打得牢，把她绑里头那间屋去。”

        王铁成放下手里的纸牌，站起身：“管潮生和苏联人那到底安排好人了吗？我们可是越来越危险了。最迟明天，必须撤离！”

        “放心，快了。”迟凤霞又跑到一边，舀水洗脸了。

        王铁成拉着任萱进了里边昏暗的小房间。

        经久没通风造成的霉味扑鼻而来。

        王铁成摁住任萱，迫使其坐好在小板凳上，蹲下身，把她身后绑住手腕的绳重新系了一遍。

        “王铁成，我认得你，我还坐过你的解放牌大卡车呢。”任萱压低声音，趁王铁成蹲到她跟前，悄悄跟他说话。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王铁成朝外间看了一眼，也把声音压低了点。

        “四个月前，你去火车站接管工，尹川平看我叫不到倒骑驴，喊我一起搭你车的。”

        王铁成思忖了片刻，声音放到跟平时一样高：“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瘦猴啊？变了大模样，好看多了。可惜，你的寿数差不多也要到了。别恨我们，这就是你的命。”

        “我不恨，我知道这都是命，我本来在火车上就要死，老天爷已经多叫我多活了四个月，我很满足。我就一个请求，我想死个明白。你们准备把管工，还有那几个苏联工程师怎么样？”

        “心疼你那个还没来得及嫁的男人了？”王铁成在任萱腰间加了一道绳，更紧地拽到后边的木柱那，缠紧。

        “心疼他干吗？说了，我就想当个清醒鬼。”

        王铁成站起身，眉眼间全是嘲讽：“宁钢保卫科的人把管潮生他们保护的太好，我们针都插不进。没办法，只能，”王铁成用手比划了个“咔嚓”，“不过你还是能和管潮生做夫妻的，就是得换个地儿，去阴曹地府做苦命夫妻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任萱感觉手都被捆麻了，外边还是只有打牌，再就是时不时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现在手脚全被绑着，根本不能进万链找能帮到她的道具。

        但她在等。

        等一个男人，想对她做坏事的男人。

        终于，外间动静又有了变化：“顺子，到晚饭时间了，我们的人快要开始行动，你留在这，看好那个小丫头，其他人跟我走。”

        木门“吱呀”声传到任萱耳朵里，任萱听到那个被唤作“顺子”的男人声音中的颤抖：“放心吧迟姐，我一定死死盯牢她。”

        任萱听出来了，那是想干坏事的兴奋造成的颤抖。

        迟凤霞也听出来了：“不许做恶心人的事，以免节外生枝，记住了吗？”

        “知道，知道。迟姐你们快出发吧，别耽误了接应李叔他们。”

        脚步声和木门再次的“吱呀”声响过之后，任萱抬起头，一个瘦的跟电线杆似的，牙黄的跟搪瓷缸里水垢似的年轻男人站在她的面前。

        顺子嘿嘿一笑：“妹子，手脚都麻了吧？”

        “是挺不舒服的，我还特别想解个手。”

        顺子四下张望了下：“只能解在痰盂里，我帮你解开绳，但你不能动歪心思。不然，我手里的枪可不长眼睛。”

        任萱看了看，对方正单指挑着枪扣那，转着旋玩呢。

        “你放心，我细胳膊细腿的，能动什么歪心思。”

        顺子咧嘴一笑，把枪插好在身后的裤腰里，伸手去帮任萱解绳索。

        好半天，才解开王铁成亲手完成的作品。

        “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任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舒缓长久淤血带来的麻木感。

        “不行，我答应迟姐，必须看住你。就在我面前解呗。”对方猥琐地笑起来。

        任萱无所谓地撇撇嘴：“那好吧，但我必须背对着你，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反正一会儿我还是什么都能看见。”

        任萱嘲讽地提提唇角，用脚踢过那只脏兮兮的痰盂，转过身，开始掏她挂在脖子里的万链。

        希望把挂坠塞进嘴里，她立刻就能进万链。

        千万不要在这么紧张的时刻，玩什么薛定谔了。

        “你这么着急啊，现在都开始脱衣服了？”身后传来异常惊喜的声音。

        任萱闭了闭眼，把挂坠含进嘴里。

        下一秒，她已经成功站在中央控制室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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