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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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宁先较大理寺少卿江海平一步,到了刑房,本来没有牌子她是无资格进的,奈何杀气太甚,又是大齐有名的将军,无人敢阻挠,这才在刑房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薛训。
他双手被缚在两边,两脚带着重重的镣铐,身上血痕遍布,不知挨了多少鞭子。
听见门响,他稍稍抬起头,双眼却视物不清,直到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是谁。
“常宁……家中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陛下有旨,先让薛家人回府待命,只是伯父,你就要受些苦了。”
薛训哼哼笑了两声,继而失望说:“李复年……终究是我看错人了,哎!我受些罪倒是没什么,只是要连累妻儿老小了。”
慎宁不肯相信外界传言是真,薛家家底深厚,可不是看得上贪污受贿的人啊!
她还要再问,又听到薛训继续说道:“我此番入狱,是朝中有人作弄,故意灭我薛家。眼下我已中了他的圈套,再难抽身,再等下去,恐怕薛家也要湮灭。常宁,伯父求你一事,楚君是我薛家血脉,我不忍她受我连累,害苦了她,你且救救她,将她远远送出长宁府,给她一条生路吧!”
“北地也好,西境也罢,能让她好好或者就够了!”
这番话一出,慎宁就已预感到此事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番简单了,或许薛训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是谁?薛伯伯,到底是谁要害你?”
薛训一双老眼早已昏花,他看着面前的人,再三思量,终说道:“我派人查他好些时候了,可只是找到些蛛丝马迹……”
可说到这儿,他便停了下来,只摇摇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常宁,以后若有机会,你再来看看我吧!”
薛训才说完,大门就被人踢开,门外站着的江海平指着慎宁喊道:“易常宁,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闯我大理寺。”
慎宁再想说什么,却见薛训闭着眼,将头撇向一边,想来是不愿再说。
她走到江海平面前,慢慢道:“闯了又如何?你可以禀告皇上,也可以告诉你背后的主子,看看谁敢拿我怎么样?”
江海平眼睛快要瞪出来了,两撇小胡子一扬一扬的,慎宁才不管,将人撞到一边,径直去了牢房。
楚君才见到人,就把她搂得紧紧的,略有哆嗦的身躯能让人感觉到她内心的害怕,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也回她一抱,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爹呢?他怎么样了?”
“圣上下旨,伯父要继续留在这里,直到事查清。”
“我要去看他。”
她还没走几步,小吏就挡住了路,他也算眼亮,没有颐指气使说话,只是苦笑道:“小姐,我们大人说了,要送你们回府,薛大人事情还没完,只能留在此处,现在还不能见人呢!”
现下都是江海平的人,不能多说,慎宁只得把人截住,带她回了薛府。
薛家老老少少才进去,就有士兵将其团团围住,连一只鸟也不放出来。
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薛夫人受了这番变故,除了略有憔悴,却没损失半点贵夫人风度,只向慎宁打听自家老爷究竟所犯何事。
“不可能的,老爷爱洁,怎会收人银两,害了薛家几世清明!”
“那若是有人陷害呢?”慎宁道。
薛夫人怔愣住,重重叹气,坐在一旁道:“朝堂之事他从不愿意拿回家讲,我是半点不知道。”
她愁眉紧蹙,不过是妇人罢了,掌管家门才是本职,怎会问起夫君的事来。
“倒是有一事有些奇怪。”
薛夫人回忆前段时间府中的事,细细说道:“原本老爷是不喜欢在家处理政事的,可前些日子,从北地来了几个人,门一关,就是商谈半夜。”
“北地?你怎么知道是北地的?”
薛夫人又摇摇头,道:“也不是北地,应该是更北边的一些人。只因我母亲是北地的人,所以我能听出口音来。”
慎宁点点头,薛训怎么会和北地扯上关系,她想不通。
小吏又在催了,说是能让她进府已是违抗圣旨了,还请她赶紧出来吧!
女人拍拍楚君的手,嘱咐道:“和夫人好好待在府里,方才说的话,不要对第二个人说。”
临走之前,她对她耳语:“收好东西,不可睡沉。”
回到易府,慎宁将白日里遇到顾雁回的事同易盛说了。易盛疑惑道:“他是在告诉你,此事是他主使?”
女人喝了口茶,才说:“薛训好像知道些什么,可他不愿多说,还让我送楚君离开。我猜他恐怕知道是谁要害他了,或许他想同那个人做桩交易,才不告诉我。”
夜已黑,可白日里那个神采奕奕的状元郎浮现在她面前,慎宁赶紧问道:“谣言究竟是谁传的?还有那李复年,他又是怎么说的?可是有人陷害他。”
终究年少,慎宁在沙场痛快杀敌,有些事却是心思不深,经验太少。
易盛背对着她,缓缓道:“宁宁,那人要真是想陷害薛训,恐怕证人、证词、证据哪样都备全了,查找真相不容易,也不重要了。”
“那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她不明白,却也无从下手,而易盛更为悲观些:“这便是朝堂,尔虞我诈,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力争此事交由吏部处理,或许能得一个清白,要么,便是找出主使,也同他做桩交易,放过薛家,可是……这样值得吗?”
“我知你与楚君关系甚笃,所以想救薛训一命。可宁宁,若那个人其实想对付的不是薛训,而是你呢?”
“你的意思是他想借薛家的手来对付我?”
“对!若你真因此事而受牵连,恐怕也落入敌方之计了。再者,若此事真是顾雁回所做,恐怕他想对付的就是你。”
这个年轻人老谋深算,心机深重,几次打照面,他已感觉不好接触,升上中书舍人后,虽不骄不傲,可那双眼睛总感觉在随时算计着你,是以易盛从不愿与他有交际。
可后来几次上朝,这个年轻人都提过要把一些人送去北地,安固边防,要不是有西北安宁府一事挡着,恐怕就要如他的愿了。
“你先睡去吧,其余的事明日再说。”易盛摆摆手,先离开了,有些事现在无解,要明日才能知道。
慎宁一个晚上都在做梦,她厌倦了长宁府的狡诈阴险,厌倦了勾心斗角,她在梦中又回到了北地,春有百花,夏有凉风,秋有硕果,冬有雪花,何处不为家。
可就在人万籁俱寂之时,大理寺灯火通明,刑房里一股恶臭,血腥味,尿骚味,甚至还有人肉被烧焦的味。
李复年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白日里在朝廷上被高官哄抢的女婿现在是一团死肉,看见江海平朝自己走来,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来,阴险的小人拍了拍他的半边脸,笑道:“状元郎受苦了,等此事一完,我们会立即放你出去。
江海平出了门,伸伸懒腰,今日无论是押解还是抓人,没有一样不顺利,他心情甚好,欲要睡个觉去,却听下属来报,说是主子来了。
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整理好衣冠就赶紧让下属带着他去找人。
顾雁回一身黑衣,少有的戴着头帏,应该是不愿别人见到他来此处。
此时他正在刑房中,看着不知死活的薛训。
年纪大了,才挨了几鞭子便差点没了声息,在顾雁回的示意下,江海平泼了一桶盐水上去,终把人痛醒。
“你先下去,我要和薛大人聊聊。”
江海平看了二人一眼,终究乖乖离开。
顾雁回这才脱下帽子,慢慢走到薛训面前,笑道:“薛大人,好久没见了,”他歪了歪头,眼神似有无辜:“算起来,我们恐怕有二十年未见了吧!”
他这么一说,便是坐实了心中猜测,薛训恨道:“孽种,我早该猜到是你!”
孽种这个词,在他的人生中听到也不少了,以前还会怒而愤慨,现下却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
顾雁回满不在乎地笑笑,可他来这一趟,只是要知道一个答案。
“当时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妇人,你们把她带去哪里了?”
那年他和母亲都得了疫病,为了活下去,他们二人隐瞒身份,来到北地康城受齐军相救命,可事情败露,他又逃回北凉,母亲却是了无音讯。而当时驻扎康城,下令追杀他的,就是薛训。
薛训抬起头,一脸可怜地看着他,他也不说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终于惹怒了顾雁回,男人握紧拳头,用力打了上去。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她呀,死了!”薛训留下一句话。
顾雁回承认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了,薛训抬头,老泪纵横,数十年前留下的恶果今朝要吃干净了,只是有些秘密,还是要留在棺材里啊!
他轻轻一笑,尔后狠狠咬断舌头,结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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