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仲春十五日是大齐的花朝节，长宁府有花都的美誉，正逢牡丹盛开，百花绽放，四处百姓举办“万花会”，摆放鲜花点缀家里，什么蜀葵，含笑，处处都是，便是男子，也用绢布做成的假花戴在头上，互相比俏。

        春闱放榜时，便如这位骑在红马上的这位状元郎就被皇上赐花，仕途升迁，往日定会青云直上。

        楚君牵着慎宁的手，看着那状元郎春风得意的模样，因冬日而阴沉的心情也在此刻明媚不少。

        她将花朵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野花不知名，却因到了美人身上有了夺目的资格，一旁的

        慎宁戴着面纱，在楚君的威逼下，侧边插上了一朵粉色的山茶，粉色艳俗，少有人能掌控，偏偏她今日穿了一件粉嫩的裙子，与花相衬，不落下乘。

        见她轻轻按了按眉心的花钿，楚君笑道：“我贴得可严实了，不会掉下来的。”

        四周都是围着看状元郎的人，慎宁只觉得窒息，叫她快些走吧，少女嘟嘴不愿，手上还拿着一大捧花朵，只是见好友真有些不耐烦，她还是拉着人出了人群。

        “今年京师有好几个厉害的王公子弟也参加了春闱，可偏偏叫这个东南偏地来的人夺了头筹，听我爹说，这状元郎唱第后，太傅大人当即就在殿庭请婚，可惜陛下没同意，约莫也是看上了人，想要把哪个公主嫁给他。”

        她边说边感叹：“我大齐以才择婿，害得多少大好年华女子独守空闺。”

        慎宁笑道：“莫不是在埋怨你爹处事不利，没在殿庭和太傅大人抢这个女婿？”

        知她在取笑自己，楚君拿起花就要往她头上砸去，二人一番笑闹，等把人送到薛府，慎宁才离开。

        因为花朝节盛宴，百姓多往闹市去，民居反而人要少些。

        可一下子，小巷的宁静被打破了，整齐而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车轮声、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才拐弯，她就见一队官兵朝自己这边小跑过来。

        个个手持刀枪，前面走的拿着镣铐，中间是一辆囚车，直直朝慎宁身后冲去。

        她停住脚步，听着车马声慢慢远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女人立即转身，看向他们离去的地方。

        青鸟坊是京师官员的住所，他们来这里是要逮捕何人？

        慎宁心中不安，终跟上队伍，却见他们停在了薛府门口。

        守门的小厮已经被一个官员狠狠摁在了地上，士兵将薛府团团围住，进府的官兵手上拿着镣铐。

        不一会儿，府中响起妇人的尖叫，还有东西摔砸的声音，在外面听听声音便已能想象其中混乱。

        她才走到门口，官兵就要轰人，不准她进去。

        吵闹声、刀剑声越来越响，她担心楚君安危，欲要硬闯进去看看，却被人狠狠拉走。

        “爹，你怎么在这？”

        今日休沐，她还以为父亲在家中。

        易盛将女儿拉至僻角，才压低声音道：“薛家出事了，你现在赶紧换衣服，和我一同进宫面圣！”

        父亲面容冷肃，一丝亲和也无，慎宁压下心里的不安，路上买了身男人的衣服，又随便找了家客栈换好，就随易盛入宫。

        “外界传言，说今年春闱，薛训泄露试题给李复年，叫这人得了状元。不知为何，此事还未查清就被人散播谣言，又因刚刚放榜，如今凡是今年参加科考的读书人现下全跪在了奉天门恳求陛下明察，还他们一个公道！陛下震怒，令大理寺的人逮捕薛家一众。”

        “是有人想害薛家？”

        易盛点点头：“我与薛训同朝为官，他爱惜羽毛，可不会为了区区银两败坏自己的清誉。”

        慎宁实在生气，皇上连谣言都没有听清就把薛家下狱，岂不是伤了忠臣的心。

        果然，马车停在奉天门，就听到一众读书人的请命声，她撩开车帘，见有数十个青衣男子跪在地上，喊着为民做主，周边聚集了不少百姓，官兵上前驱逐，竟有一个学子朝城墙跑去，一头撞了上去。

        干净的粉墙之上留下了一团粘稠的红迹，几个学子围了上去，扶住了那快要晕倒的人。

        慎宁叫车马停下，径自跑了过去。

        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只围着人擦血哭喊，慎宁只得将人托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易盛也赶紧过来扶住了那人半边身子，把人送上马车，先让马夫将人送去医馆。

        “可别死了，不然要被拿来做文章了。”

        明光殿已经有好几个朝臣先来了，大家聚在一处，谈论春闱一事。

        李复年还在街上骑马时就被大理寺的人当场拿下，送去大理寺审问一番。

        吏部的人不满，认为李复年还没有官籍，不归大理寺管，该由吏部处理，所以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几番争论，声音越来越大，众人见情势不妙，只把二人分开。

        “此事还未查明真相，如此贸然将薛家满门下狱，是不是有些不妥？”易盛问道。

        大理寺卿江海平冷笑道：“易大人，我也是听从旨意做事，薛家满门下狱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要是易大人觉得不妥，不如待会儿再问问陛下。”

        “哪里来的野狗，也敢在这里吠叫！”

        江海平听了胡子也翘起来了，可转身一看，见到慎宁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他顿时不敢吱声，只梗着脖子偏向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进殿，他应是从哪个女人身上下来的，身上还带着股脂粉香，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大臣，烦躁得皱了皱眉。

        “春闱是国之大事，尔等今日能站于此地，俱要归功于他，若是有人敢在此处做手脚，那便是动摇国本，其罪当诛。”皇帝说道。

        “外界传言说薛训买卖试题，真假如何，朕不知道，可那些跪在奉天门的学子已经认为此事真乃薛训所为了，究竟是以讹传讹，还是确有此事，众卿家，你们觉得呢？”

        江海平先上前，说道：“奉天门学子围聚，百姓观其行止，想来此事已传遍长宁府了，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待学子归乡，定要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不如先由我大理寺查清此事，还众人清白？”

        “陛下，此事未明，可大理寺的人便已去薛家抓人，如今薛家人都在牢狱之中，若最后是一场冤事，岂不是要让薛家寒心？”

        皇帝慵懒地“嗯”了一声，困意袭来，他不愿再废口舌，摆摆手道：“除了薛训，其他人就先放回薛家，着人看管，不得离开薛府半步！”

        易盛不满，还要再说，却被慎宁拉住了衣袖，她摇摇头，示意父亲不用再多说。

        皇帝说上这些话已经是够累了，当下就让老宦官扶着他出了大殿，又往温柔乡跑去。

        “我瞧着陛下已经有主意了，多说无益，爹，还是查清楚此事是何人所为吧！”

        易盛点点头：“你先去接楚君，我去都堂再找人商量商量。”

        慎宁才出明光殿，就见一人慢慢走来，前头有萧阉人引路，应是皇上单单召见。

        顾雁回眯了眯眼睛，才看见原来是慎宁，他先走来，笑道：“易将军，几月不见，风华依旧。”

        他去东南道治理瘟疫两月，又留在那里巡视春耕，忙了几月，才从那里回来。

        皇帝很高兴，宣旨入宫，约莫又是大赏。

        慎宁不想理会，又想着早早接楚君出来，欲要离开，却被人喊住了：“听说薛大人惹上麻烦了，不知我可否帮得上忙？”

        “不必！”慎宁冷冷道。

        她越生气，顾雁回就越高兴，他慢慢踱步到慎宁面前，凑在她耳边道：“让薛家人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再过几天，可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女人瞳孔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个一直找麻烦的大理寺卿江海平的嘴脸出现在她脑海中，大理寺卿……大理寺卿，那不是顾雁回的老巢嘛？

        她怒从心来，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胸襟，手上青筋暴露，差点把人提了起来：“是你干的！”

        顾雁回没有挣扎，懒懒地摊着手，故意说：“易将军，你在说什么，我实在听不懂啊！”

        他那得意的样子更验证了这个事实，让慎宁恨不得当即打她一顿。

        可身处禁中，又是朝廷命官，她只把人狠狠摔在了地上，快步离开。

        楚君虽胆子大，可毕竟也是个娇养大的小姐，家中突生变故，她难免惊慌。

        才进家门，就有官兵闯了进来，将父亲押走，她和娘亲，家中仆人也跟在其后，一同被押进大理寺。

        闹到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女眷全关在一处，问母亲怎么了，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直到把藏在身上的一块玉佩给了一个衙役，才知是父亲被冤泄露试题，连累家人，要想再打听清楚些，那人却是再也不肯多说。

        少女重重呼了口气，连鼻子也是酸酸的，看着铺满稻草的牢狱，围着墙跑的老鼠，发臭的水和馒头，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切。

        慎宁……慎宁……

        她抱着母亲的手臂，害怕又慌张，却听见薛夫人突然感叹：“幸好你姐姐走了，不然也要随我们一起受苦。”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楚琳，楚君泪盈而出，只抱着母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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