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零一 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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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光影冲入森森树海.
潮润的泥土散发出一股逼人的腐烂味道,满地软化的草叶烂成一滩滩暗绿色的泥。
光影交相缠绕,速度极快,掠过树顶时猛然分开三个方向。
三个人影分别落入树顶之上,方位微微错开,以便拉开视线,各自都能观察到一定范围内的动静。
这是谢琅琊的办法,他认为方位稍微分错,比始终紧挨在一起,警备范围更大。
“哗啦啦——”
树顶一阵抖动,湿气散成白雾,笼罩在树荫之间。
谢琅琊身形一挺,露出半身,按住红发轻飞的发顶。
他放眼一望,周围是黑夜将尽的暗蓝色天光,一片薄薄的雾瘴环绕四周。
山势在远处绵延,如跃兽脊背,拱起一道道破碎的弧度。
另外两人也打开感官,注意周围的动静。
这里离他们最开始蹲点的那个山坡,已有一定距离。
谢琅琊眨了眨血瞳,向那两人做了个“没有动静”的手势。
连城雪会意,深深顺了一口气:“我就说咱们太像做贼了。”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莫名出现在风云战盟周围蹲点。”霍霜君道:“我要是沈子夜,也认为有问题。”
谢琅琊面无表情,没有作声。
连城雪转身:“琅琊?”
谢琅琊动了动血瞳,从沉思中抽出来:“没事。”
他拨开枝叶,望了一圈树林。
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片片白雾从交叉错落的枝干中透出来,照出地上凹凸不平的湿土疙瘩。
隐约的虫鸣从雾影的各个角落传出来。
谢琅琊动了动耳廓,他现在想到虫子,脑子里就忽悠一下闪过那个蚊子。
那个炸开的脑花般凸出一团的头部,细小的眼珠不停滚动着。
他浑身又是一凉,极不舒服。
“走到这里,是不是就行了?”霍霜君身形一闪,拍了谢琅琊后肩一下:“这距离并不短,我想即使有人来搜寻,范围也不会这么大。”
“人为搜寻的话,范围有可能不会扩及这里。”谢琅琊道:“但是不排除他们会继续放出谍鸣蛙,那玩意可就方便了。”
连城雪玉腿下压,压住巨大的树枝,上下晃了晃:“这样的环境,确实很适合青蛙之类的动物出没。”
谢琅琊的剑眉一直微微皱着,没有松开过:“不能放松警惕。”
“这样吧,”霍霜君提议道:“我们轮流去关注风云战盟的动静,不要一窝蜂全在那里,这样抽身也容易。”
谢琅琊点点头,血瞳始终在阴森的树林中扫视。
霍霜君歪头看了看他,伸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冰块脸,你没事吧?怎么一直神思游离的?”
谢琅琊平行一转眼神:“我在想事。”
连城雪无奈笑道:“霜君,你还不知道他的德性吗?他想事的时候,肯定懒的理人的。”
霍霜君哼了一声:“让你平白仔细去看那成精的蚊子,肯定头皮发麻了吧。”
谢琅琊动了动眼帘,反手甩了他一拳。
大爷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蚊子的形态,在谢琅琊脑中挥之不去。
他总觉得那样子,莫名熟悉。
可是……
他在哪里见过那种鬼样子?脑花炸开,裹成一团细小乱动的眼珠?
想不起来。
“呱——”
谢琅琊轻抚眉角的动作骤然一顿。
另外两人也立刻放开视线,追寻蛙鸣的来向。
三人转向不同的方向,原本寂静的树林突然传出沙沙声。
树影摇摆,乱生的树枝横七竖八摩擦着。
谢琅琊抬起一只手指,停在耳边。
他将感官集中,血瞳中微光暗闪。
“呱!”
谢琅琊猛一侧身,反手用拇指指了指。
三人立刻压下身形,借助纷乱的枝叶遮挡身形。
一团暗影灵敏蹦跳,在湿土上碰出一圈圈黏稠的声音。
是谍鸣蛙。
谍鸣蛙肌肤坚硬,貌似铠甲之形,眼睛极其明亮,速度更快。
谢琅琊一转眼,那东西就跳过了大半面湿土,快要隐入另一边树林的暗影之中。
他抵了抵唇瓣,凝眸静看。
谍鸣蛙一直背对着三人藏身的方向,巨大的眼珠湿漉漉滚动着。
它仔细搜寻着。
那边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他们不确定周围有多少只谍鸣蛙。
眼下,他们藏身的树顶是最安全的。
而且……
谢琅琊眯了眯血瞳,只见那谍鸣蛙的关注点在湿土周围,那里满满的都是腐烂的杂草。
它一直没有抬高视线,搜寻别的方位。
谢琅琊心中暗道:“这玩意是在找我们吗?”
好像不是。
看这样子……
“呱!”
谍鸣蛙又响亮地叫了一声,一记弹跳,灵敏扑住了什么。
有东西在它的脚蹼下拼命摆动,露出一片细密乱摆的肢节。
虫子?
谢琅琊向那两人做了个口型:“它在捕食。”
动物就是动物。
霍霜君还微微提着一颗心,气结地一松气:“有没有搞错,我还在这儿紧张呢。”
谢琅琊却一点也没有松气。
只见谍鸣蛙一直没有下嘴,光是按住那胡乱挣扎的猎物,就很费力了。
在它身后,一团树影突然动了动。
谢琅琊听到了一声黏嗒嗒的滚落声。
根据那声音黏稠的程度,能想见它粘着多么丰富的粘液。
谢琅琊牙根微酸,循声看去。
一个碧绿色的微微反光的柔软球体,滚到了树下。
那玩意色泽半透明,粘液不停粘连滴落,轻轻蠕动着。
谢琅琊凝起血瞳。
谍鸣蛙专注于捕食,已经揪掉了猎物的几片触角,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
而那个球体蠕动了几下,突然如摔碎的西瓜一般,裂开了好几瓣。
黏嗒嗒的声音加重了,一条柔软的阴影从开裂的球体中,蠕动爬出。
“噗嗒——”
那东西落在地上,扭动着柔软的条状身子,好似一条水蛇。
它灵敏地扭动爬行了几下,身子一弯,扭成一个准备发射般的形状。
“嗖!”
谢琅琊的血瞳,都没有跟上那玩意弹射的速度。
“哧!”
那东西如同一根飞射的利刺般,直接扎进谍鸣蛙身体深处。
谍鸣蛙一记抽搐,发出错乱尖锐的蛙鸣,满地乱跳。
那玩意倏然一扭,将最后一截尾端吸进了谍鸣蛙的身子。
谍鸣蛙骤然一翻,大肚朝上,四个脚蹼僵硬地支叉着。
它大张着肥大的嘴,湿漉漉的眼睛凸出更大。
只有谢琅琊看着这一幕。
另外两人对青蛙如何捕食这种画面,并无兴趣,各自转了方向,去观察周遭动静了。
但是谢琅琊很在意眼前所见。
接下来,谍鸣蛙的头部在他眼前裂开了。
两个眼珠噗地一声,爆开两朵碎花。
暗绿色的汁液喷溅开来。
谢琅琊握紧了枝叶。
谍鸣蛙整个头部高高凸出,完全失却了形状,变成了一团脑花般的瘤子。
瘤子裂开好几瓣,每一瓣都像食人花一般,长着细细麻麻的锯齿。
从瘤子开裂的中心,透出一点点细细闪光的光线。
谢琅琊血瞳凝寒。
脑子裂开,分成好多瓣带有锯齿的裂片……
等等,这个模样是……
谢琅琊灵台猛然一震。
小咕!
它想起小咕掰开自己的大眼珠,分成两半,每一半上都长着细密的尖牙。
从它裂开的眼珠中央,伸出来一个粉色的小脑子。
脑子再裂,吐出了许多毛细血脉般细小闪光的光线。
小咕嫩娃娃般的声音,鬼魅般划过谢琅琊的脑海:“黑暗之地中,同我一样的生物找到宿主后,寄生体就是这个样子。”
黑暗之地!
所以那个黏糊糊的球体,还有那个水蛇般半透明、粘液丰富的东西……
来自黑暗之地!
那玩意找到的宿主,只是一只小小的谍鸣蛙。
如果它找到的是个人……
人体也变成这样的话!
谢琅琊想起小咕说过许多次的、并不像是开玩笑的“吃了你”。
他突然手上一拽,将面前横挡的枝叶一把扯开。
那两人听到身法掠风的声音,刚一回头,谢琅琊已然跃下树顶。
他二话不说,身法一闪,指尖凝起锋利的真气。
“扑哧!”
谍鸣蛙的脑袋彻底开裂了,碎成一滩粘液。
谢琅琊身形一转,那边还有一团被压得不成形状、却还在拼命摆动肢节的阴影。
他手指再起,将那东西也斩成碎泥。
一团瘤子崩散开来,落在他脚边。
一堆细小的眼珠勉强维持抱团的形状,胡乱疾转了几下,颓然一停。
是那种蚊子。
谢琅琊皱起剑眉,环视了一下四周。
根据生物分布的规律来推算,在大范围的某两个地段,都发现相同的生物的话……
“那么这种东西,”谢琅琊瞟了一眼那脑花般的细小眼珠:“很可能已经遍布了风云战盟周围。”
像那谍鸣蛙一样,瞬间被寄生的生物,应该不计其数。
那么……
人呢?
谢琅琊抬起血瞳,看向云雾笼罩深处的风云战盟。
那里隐约露出一片建筑檐角,在暗蓝色的天光下,显出阴冷的线条。
谢琅琊心中,漫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
在风云战盟当中,那些表面看起来并无异样的人们……
有谁的脑袋,会突然裂成锯齿,捕食人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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