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公爵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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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诺尔又去看自己的胳膊.
他的一只手臂当初被那个女人用不知道哪来的冰冻成冰块.
又被那匹冒着火的马给踩碎了，他依旧记得那份刻苦铭心，以至于让他昏厥至今的疼痛。
但现在他的手臂接回了他的肩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依旧在隐隐作痛。
“哦！忘了告诉你了。”
鲁契尼注意到莫诺尔的视线：
“人可不能没有手臂，那是绅士的表现从容的形象，农夫用来吃饭的活计。”
“别打谜语，鲁契尼，我的手怎么了？”
“还用怎么说？我们帮你复原了！要试试你现在的肢体是不是货真价实的么?公爵.”
鲁契尼招呼来了侍者。
“我很高兴从医生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你现在可以尽情地吃东西了。”
鲁契尼转头看了一眼莫诺尔。
对方正直勾勾地看着餐桌上空荡荡的餐盘，像是在期待什么一样。
鲁契尼知道莫诺尔的肠胃已经要开始消化自己了。
所以他故意用这些话来问莫诺尔。
“你想要享用餐点么？这家餐厅厨子的手艺应该会合你这个公爵的胃口。”
随后侍者端上了菜品，独莫诺尔一份。
那位女士和鲁契尼没有参与到这场晚餐中去，包括鲁契尼背后的侍者。
他们都为这位公爵的后代，也是莱特家族实质上的继承者，让出了可以供其“单独享用”食物的空间。
不过这番情景更像是一场监视，或是观赏猴子进食，让莫诺尔浑身不自在。
但莫诺尔的确是饿了，他的胃从未如此干瘪，好像个经历过饥荒的难民。
莫诺尔拿起餐具的时候，他的肢体不由自主地晃动着，所以看起来甚至有些发抖。
这根本上是他迫切的进食欲望。
他颤抖举起刀叉，去切割肉排。
然而莫诺尔不知道怎么地，花了半天力气也无法割下任何一块能放进他嘴中的肉。
不过他也尚未注意到，自己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目前还没有适应自己新长出来的手臂。
神经的麻木和肌肉的僵硬几乎让莫诺尔无法得体地做任何事情。
他却在心底怒骂那该死的厨子将肉煎烤得如此软弹，以至于他右手的刀子都切不动这块腰内肉。
这让他的内心中，一股屈辱之感油然而生。
他认为所有人都在暗中用他们的完整性，去讽刺自己的不完整。
莫诺尔先是蛮横地将肉撕扯了一阵。
这时候的他也顾不上自己的体面，开始对自己的食物发泄怒火，直接将半块肉塞进自己的嘴里。
这一幕看起来像是他和那块肉有深仇大恨一样。
事实也正是如此，莫诺尔恨不得嘴中咀嚼得正是那些让自己陷入如今境遇的人。
那样的话，他只会更发狠地撕咬，最好是连血带肉。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
她戴着面纱，脸甚至都没有朝向这个方向，也不曾言语，简直像个放在椅子上的蜡人。
他又去看鲁契尼，那个男人只是微笑着，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和善面容看着他。
莫诺尔因为迟迟无法咽下塞满口腔的食物，而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而愚蠢。
而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事到如今他想要细嚼慢咽似乎已经做不到了。
食物在他自己的嘴巴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遇，这使这位公爵更加难堪。
而鲁契尼却笑了，他看出来对方的顾虑。
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用心，他故意将头扭过来，说道：
“随你怎么吃，公爵。”
莫诺尔像是得到肯定，又像是被侮辱。
他咽下嘴中的食物后，便倔强地丢掉右手的餐刀，然后颤颤巍巍地用叉子扎起食物往嘴里送，慢慢咀嚼。
莫诺尔靠在桌子旁的手杖因颤抖而滑落，但他又没有空闲去捡起来。
毕竟，对莫诺尔来讲，全身上下最后有点尊严的地方，可能就是他的嘴巴了。
莫诺尔进食的速度极慢。
天色昏沉，夜色降临。餐厅中的所有顾客都离开了。
莫诺尔像个济困院的老人一样可怜。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莫诺尔在鲁契尼和其手下的注视下，吃完了这顿晚饭。
鲁契尼开了口：“看来你很健康，公爵。”
“我不再是公爵了，我也没当过公爵。
公爵应该由和我那生锈父亲一样的哥哥伊戈尔和他的子女来继承。
他们将把莱特家族榆木一样的顽固笨拙的性格，田鼠一样胆小佝偻的姿态，永世传承下去。”
莫诺尔狠狠地咒骂了自己的家族。
“可公爵之位本来就是你的，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也正因此，我们才把你的手接上的。”
鲁契尼说道。
莫诺尔觉得奇怪。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手，那是我们赠与公爵的礼物。
在普罗迪斯科的时候，你的手就和冰块一起被打碎了。
我们甚至在废墟中来不及找到其他像样的残骸。
不过好在我们手段高明，用了些比较特殊的手段，令公爵大人重拾臂膀。”
也就是说，自己的手，并不是原来那只从娘胎里带出的骨肉？
莫诺尔这么一想，看着自己那没有指甲，并且比另一只手小一圈的手臂，忍不住反胃起来。
鲁契尼站起身来，弯腰抄起莫诺尔掉在地上的手杖，隔空指点着莫诺尔的身体部位。
“莫要慌张，莫诺尔先生。
不仅是你的手臂，还有你的脚，你的膝盖，还有部分内脏，都被我们修复过。
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脏腑疼痛，走路颠簸呢？不过大可放心，它们都属于你，你迟早有天会康复的。”
“为什么要救我，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死在那里!”
莫诺尔大声说道，但接着，这人就有些颓然地怂下脑袋。
鲁契尼连忙摆手。
“不不不，怎么能那样说呢？我说过了，人可不能没有四肢，更别说当个要有番作为的大人物了。”
莫诺尔皱了皱眉。
“难道说，你希望我这个犯下叛国罪的通缉犯，来为你所用？
不仅一无是处，还触动了玛丽瑞塔的底线。你们指望我这种人会有什么用呢？”
“那可说不定，莫诺尔先生定是认为，自己追寻理想失败，又被帝国的武力所恐吓。
但若是反过来想，要是拥有力量，重追梦想，难道不是逆境崛起，去而复返的良策。”
“都是些空话，要想和我交涉，就给我点实质性的东西！”
“看来你还是念念不忘那篇史诗，拜你所赐，伯明翰掀起了场不小的风波。
也许时势要因此变迁。你可以在报纸，或是在今后的时间里，知道更多的事情。
但要我说，公爵大人追随古人伯明翰，黄昏的心思如同儿戏。也是因为阁下的这番空想，招致了整个莱特家族的失败。”
鲁契尼短暂讲了阿波克斯防御战的经过，而莫诺尔也因此震惊不已。
“很遗憾地告诉你，黄昏史诗再也无法回到你的手上，我的公爵。”
听到这话，莫诺尔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可是莱特的财产，属于我！”
“先生这时候，却又承认自己是个公爵了么？”鲁契尼讥讽道。
鲁契尼拍拍莫诺尔的肩膀。
“但是，为何你不变通地去想，你非要利用黄昏史诗，而不是另寻他法呢？”
“什么意思？”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六百年前伯明翰忠实的部下——撒克逊十三爵。
那是独立于黄昏史诗的一个篇章，据说有个家族将其连同一批文物变卖掉。
不过经过半个世纪，我等历经千辛万苦将其用各种途径获得下来。
撒克逊十三爵曾集结了帝国最尊贵，最智慧，最勇武的一批英杰，用来协助伯明翰参与巴赫伯尼亚之战，并立下赫赫战功。
既然阁下如此仰羡伯明翰，为何不继承他的衣钵，成为第二位伯明翰呢？”
听了这话，莫诺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么好的东西，想必你们这种人也不会白白让我使用？”
莫诺尔这时候倒是想得很明白。
“代价？没有代价！只是，我们需要一位公爵。一位有他本该有一切的公爵。”
鲁契尼的话和他那笑容让莫诺尔心潮澎湃起来。
三天后，莫诺尔持着他的手杖，健步走出了公馆。他离开了拜迪亚。
看着莫诺尔离开的背影，鲁契尼满意地笑了笑。
他转过头，公馆厅堂静坐着的那个，穿着长裙，脸上依旧蒙着黑色面纱的神秘女子。
鲁契尼对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话：
“涅拉带走伯明翰，并且潜逃失踪的事情确实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这不仅给我造成了麻烦，也打乱了联盟多年以来的计划。
对此我们感到遗憾。不过之后我们还会着手解决的。”
而那个女人只是看着鲁契尼，他看不到女人的眼睛，却能感受到那深湖之冰的压迫感。
对方回复道：
“想要操控黄昏史诗本身就是无稽之谈，无论你们培养的人再怎么强大，也无法超越伯明翰。
毕竟没有人可以承载历史的重量。
这也是我早就预见的结果。”
“是么？”
鲁契尼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神秘女子，接着他点了下头。
像是不想再谈这件事情，而是就那个刚离开的莫诺尔，将话题移开。
“这样的结果你是否满意？女士。
你不想回答的话，我也不急于获取答案。
不过，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也请记得我们之间的合作。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女人站起身来，沉默地朝外走去。
末了，鲁契尼看着对方的背影，问了一句。
“撒克逊十三爵，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而那个女人只是微微将面庞朝后方侧了一下，似乎是对这个问题十分不屑。
她只是说道：
“那是被蒙了眼，终将走向堕落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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