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启程、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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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往巴隆的列车缓慢地驶进那不拉的车站。
蒸汽机车的白雾飘浮在铁道上方。
远方港口汽轮的轰鸣和火车的鸣笛交相辉映。
机械交通工具所产生的白色大雾,在湿润无风的那不拉上空缓慢流动。
雾城之号由此而来。
在车站弥漫的白色蒸汽中,快步穿行过两缕纤影。
没人注意到她们,在罗曼海湾的沿海城市盛产美丽的女人。这样的风景也比比皆是。
她们就这样穿过了人群,前往准备登上待发的列车月台。
两名女子穿的衣服都富有沿海城市的特色,衬裙上穿着罩衣。
她们并没有穿那些被人们鼓吹的裙撑,反而穿着十分自然的喇叭状长裙。
曼妙之姿如若游蛇,在如同飘雾的罩纱下若隐若现。
走在前面的那位穿着黑色的棉质衬里,看样子她似乎穿过束腰,绷紧的腰凸显着异常曼妙的曲线。
在玛丽瑞塔,也只有稍有地位和资本的女士才会使用这种为了外貌而折煞身体的穿衣方式来塑造身体。
那种属于整个人亭亭玉立,来自科尔塞特式的严肃教育。
这种曾在玛丽瑞塔风行数百年的贵族教育,所带来的是形体上的尊贵,以及如同行走S字符般的奥妙。
那是魅惑和端庄的共存,也是女性的最为执着的追求。
令人艳羡的同时,又会使人心生一丝嫉妒和恐惧。
那位女士外面罩着的是件紫色罩纱,紫黑的色调犹如沉郁的紫罗兰花。
而她身后的那位,则是从里到外的一身纯白。
为了防尘,保护里面那层衣服不被扬尘沾污,她们穿着的那层罩纱设计成可以拆卸的样式。
所以穿在外面并不完全贴实牢靠,这让这层罩纱只要有几分风吹草动,便会跟着微微浮动起来,好似一层浮云惹在身上。
她们上衣披着件防寒的坎肩,用来预防夜间的寒冷。
领头的那位就是埃玛尔,她提着自己的一只颜色调几乎融入到她的裙表的小小的手袋,里面大概装的些是小饰品,钱币,以及化妆品。
她戴着只小型礼帽,帽身用一条紫色的丝质带子缠绕装饰着。
埃玛尔的衣服上有不少柔顺美妙的暗色蕾丝,包括她的手套。
但她还是放弃了带蕾丝边的遮阳小伞,换了一把可以用来避雨的紫色尼龙伞带在身边。
不过跟在后面的艾略特穿得并不那么讲究,在穿着的目的上,她和埃玛尔大同小异。
只不过,艾略特并没有去过分思量衣着搭配,她十分直截了当地穿了整整一身的白。
从罩纱到衬里,从她的阔边女帽到长手套,一律是云般的纯白。
这让埃玛尔不得不几度回头,在蒸汽中辨认艾略特是不是还跟在自己身后。
“别那么慌张,埃玛尔,我可不会走丢。”
艾略特看着三步一回头的埃玛尔,有些无奈地说。
“那不拉这里我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嘛,都来第三次了。”
“是吗,那就好。”
埃玛尔浅浅地回答道,便回过头去安心赶路。
她们互相搀扶着上了火车,那不拉车站的月台看来并不是为这些闲宜的游人准备的。
高耸的火车车门和月台差了足足有一整截。
旅客用来登上火车却只是晃晃悠悠,锈迹斑斑的小梯。
埃玛尔显得左右为难,她拽着裙子,无从下脚,因为拿着手包和雨伞,她没有手来搭扶栏杆,也不知道怎么使力上去。
艾略只得先上了车,再把埃玛尔搀扶着拉上来。
她一个大踏步像股风一样上了车,回身伸出手给埃玛尔,这令后者觉得有些略微尴尬。
不过埃玛尔只觉得右手一阵冰凉便被拉了上去。
正当埃玛尔觉得奇怪时,她们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她们继续忙活起来,埃玛尔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外面消散的蒸汽混着尘土和煤渣的气息飘了进来。
她把头探出去,呼喊着自家女仆的名字。
艾略特此时压着帽檐,遮挡着阳光和过往来人的视线,她并不想让谁看见自己。
埃玛尔家那位有些笨拙的女仆从窗口将行李递进来,艾略特这才又帮忙将那几件厚重的行李放上行李架上。
过道里常有旅客走过,由于艾略特还戴着她那巨大帽檐的帽子,没有人看见她的样子。
不过看着一位美丽的芊芊少女随性地拿起一只看起来不轻的箱子塞到行李柜里,不少人还是忍不住侧目而视。
“你瞧那些人的眼神,一个个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埃玛尔坐了下来,说起了才才那些人吃惊的模样,她说起他们惊愕却又看起来乏味的那副样子。
“我想其实是觉得遗憾吧。”
艾略特整理着自己那副长至手肘的白色手套。
“想帮助美丽女士来展现绅士风度是每个男人的梦想。看来是觉得我打搅了他们的雅兴罢了。”
艾略特说得毫不留情,有了几分卡伦的那番刻薄。
领座的一位男人听了她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却被二人听见。
埃玛尔则投以一种掺杂着不屑的复杂目光,这让那位戴着礼帽的绅士无地自容,只得捂着帽子起身找别的座位去了。
艾略特不由得窃笑,埃玛尔则问道:
“这么说你不需要男人来掺和你的生活了?”
“比起前者,我觉得我更讨厌的是掺和这个词,我更需要的是人,而不是被指定成男人这个概念。”
艾略特说得不怎么在意,她又问起埃玛尔:
“你真的不决定带你家的女仆么?”
“是啊,她们不仅仅笨拙,而且还喜欢偷听和多嘴,我以前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她们的,这次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能让你的父母放下心,让你独自远行到那么远的地方。”
艾略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即使她们已经从赫里出发,乘上去往帝国北方的火车、
坐在火车上半旧的长椅上,看着埃玛尔这位贵族大小姐。
她就像跑出藤条笼,却又从容不迫的金丝雀一般,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也许是家族的没落吧。”
埃玛尔笑了笑,改口道:
“开玩笑的,因为我们代表的是学院,可不是我的家族,当然紫罗兰家族在普罗迪斯科学院的学生,只是个和莱特家族更好的交涉身份而已。”
“这样啊……”
艾略特想了想。
“那么既然这样,我也得对真正的大小姐负起责任,照顾好你的安危。虽然我不会照顾人,这方面我可不如卡伦,但至少也让你完好无损地完成这趟旅途。”
这辆从那不拉前往格罗方向的列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适,这列火车显得十分平庸,连一等票的座位都那么敷衍了事。
这种又硬又涩的座椅,把本该使用棉纺的椅罩换成了某种廉价的次等染织品,或许是几十年前那几场服装潮流所淘汰的库存。
或许这辆列车的一等座连从帝都奥克托利斯始发的任何列车的三等座都要不分伯仲。
但那不拉车站却不知羞耻地为这些该死的座位贴上了一等座的标签。
“除了价格外,我看不到任何和一等座有关的迹象。”
就连经历过半月前那桩生死经历的艾略特,那时她可没时间在意火车座次的好坏。
也一改以往面对产品优劣的缄默态度,坐立不安地发出了对那不拉车站座椅质量低下的抱怨。
埃玛尔皱着眉头,她一言不发,一天一夜都在端坐着,腰板挺得老直。
不由得让人觉得她似乎是在跟身下那折煞人的座位怄气。
看来埃玛尔很少受到这种委屈,也没有应对这种微小但折磨人的事情的解决办法。
她只能笑笑:
“可能是我疏忽了。我想起以前要是出远门旅行,玛丽拖着的的箱子里就会有个垫子,需要休息的时候便会拿出来。”
“那为什么你没有带呢?”
“因为我从来没用过,以前我觉得那是只用那些动辄腰酸背痛的金枝玉叶才用的。
所以从来不让玛丽帮我带那种娇惯的东西。
但现在我可后悔了,毕竟我可没有连续一整天都坐在硬凳子上,保持一个姿势确实难……”
埃玛尔说的时候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对于埃玛尔的事情,艾略特则安慰道
“没有的事情,换做是谁,只要那个人稍微有些钱财,也不会主动去坐那不拉的列车的,当然除了某些特殊的人。”
忽然想起来当初在那不拉车站遇到崔斯塔的时候。
当初她打心底诧异于那位皇女独来独往,低调出行的奇异行为。
但现在看来,一个皇女还愿意去乘这么折磨人的车远行,也算是件怪事。
“我是想说……”
艾略特想了想,似乎是觉得不要多言有关崔斯塔的事情,便改了口。
“也许这车上,根本不需要什么一二等的座位。”
“什么意思。”埃玛尔觉得奇怪。
“按之前的调查来看,从格罗到赫里的陆上的运输线,和海路的开通是差不多的,在此之前,要想从格罗到赫里,就得从赫里前往那不拉,再由那不拉转乘长途列车前往巴赫伯尼亚平原东部的巴隆,再转乘到格罗的尼卡。几乎绕行了整个北玛丽瑞塔的版图,真是个麻烦的行程。但是由于之前的黄昏骑士团导致的破坏,才建设的尼卡——赫里交通线在阿波克斯堡中断了,我们才大费周折地,用比原来多将近半周的时间前去格罗。
这是为什么
……
在艾略特与埃玛尔出发离开赫里的同时,翼所住的旅馆收到了一封信件,打开后,他看到了上面写给他的话。
翼,近可安好,我们在讨论过后,一致决定答应你的要求,调查对你有所帮助的情报。
为此我们请了一位朋友,同时也是你认识的人,前去继续调查莱特家族的遗留事件。
但为了保密,我们暂时不能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我们也以此向你表达我们的诚意,希望我们在未来在此基础上,拥有超越合作的友谊。
翼将目光看向落款,上面写着四个名字,皆出自不同之人的手笔。
分别是:塞维尔、伍洛德、沃兹华斯、埃玛尔。
同时,翼注意到在最底下一行,轻轻地写着几个淡淡的字符,写下这些的似乎是另有其人。
他瞧了半天,才看清楚那些字到底写的是什么。
“还有不想留下名字的白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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