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Part1.翻转的夏花与跌宕的路

15th

        清脆空灵的高跟鞋声让三个孩子如临大敌，他们再清楚不过这双鞋的主人是谁，也再清楚不过他们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念一紧张到开口难言，大壮慌乱似受惊的雏鸡。

        “怎么办，怎么办？”

        “你们快躲到床下。”

        慌乱之中果子为二人找到了权宜之策，在蒋子珺踏进反省室的一刹那，屋中又只有果子一人。

        “蒋太太，您好。”

        蒋子珺对果子的问候声充耳不闻，她环顾四周片刻，最终看向床下。

        “都给我出来。”

        大壮战战兢兢地准备缴械投降，念一使劲掐着他的手腕，避免他自投罗网。果子跳下床冲到步步逼近木床的蒋子珺面前，问道。

        “蒋太太，我今天就可以回宿舍了吗？”

        “恐怕不能。”

        “但蒋阿姨说我只在这里住一晚。”

        “你不应该轻信那个女人的话，愚蠢的孩子。”

        蒋子珺又往前一步，瘦弱矮小的身子挡在面前。

        “让开，否则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间屋子。”

        果子闷不吭声，脚下不肯退让，蒋子珺铁青的脸色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劲风暴雨。

        “等等。”

        果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看见蒋子珣担忧惶恐的神情时，她才确信自己没有错。那一刻灵魂仿似飘离身体，全身酸软颤抖，跌坐在地。

        蒋子珣快步走到蒋子珺面前，将果子挡在身后，随即对着床下说道。

        “念一，大壮你们出来吧。”

        两个孩子闻声慢慢爬了出来，跟着躲在蒋子珣身后。

        “姐，是我让念一和大壮来接果子回去的。”

        说罢，便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蒋子珺的眼睛。蒋子珺脸色更加难看，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轻声细语的说道。

        “很好，虚伪的面具戴久了，就会长在肉上，但愿你忏悔时不会连皮带肉一起扯下来。”

        蒋子珺转身离开反省室，高跟鞋的响声渐行渐远。蒋子珣回身蹲下，笑着对孩子们说道。

        “早饭有你们喜欢的煎蛋和素汤，谁会是第一个到厨房帮忙的乖孩子呢？”

        大壮最先跑了出去，念一紧随其后。果子也唯恐落后，当她要出门时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蹲在那里悄悄抹泪的蒋子珣，落寞颤抖的肩膀让她想起了魔窟里那个勇敢坚韧的稻草哥哥。

        16th

        果子的床铺紧挨刷满绿色油漆的墙，墙的另一边就是蒋子珺的房间。她只在晚上会偶尔担心蒋子珺穿墙而来，趁机钻进她的梦里，用响亮的高跟鞋把梦境踩的一塌糊涂。

        一段时间下来，她觉得自己多虑了。墙的那边很安静，除过偶尔的咳嗽声和查寝前的高跟鞋声。

        每当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时，她就会立即提醒大家安静下来。试了几次后，效果出奇的好。孩子们因为不守纪律而被责骂的次数大大降低，就连蒋子珺也颇感意外。

        尝到甜头的孩子们将果子推选为副宿舍长，虽然果子对这个职位不感兴趣，甚至不明白这个职位有什么用，但她喜欢这种被大家需要的感觉。无论是在魔窟，还是在此时的玻璃屋。

        这里很安全，但不管是蒋子珺还是蒋子珣，她们似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掌握宿舍中的一举一动。这让果子心生好奇，在她看来这里是间滋养花草，圈养昆虫的玻璃屋。

        温暖透明的玻璃屋中，自己是蝴蝶，念一是灵动欢愉的蜜蜂，大壮呢？他此时正说着离谱的梦话，像是燥人唠叨的蝈蝈。对，他那副光头大肚的样子就是蝈蝈没错。想到这里时，果子躲在被子里闷声窃笑。

        17th

        睡意朦胧时，果子听到了隔壁的高跟鞋声，她着忙招呼宿舍的伙伴们要安静，但等她要开口时才发现大家都睡着了，下铺的念一也不知何时钻进了梦里。

        果子注视着门口，她预计再有几秒钟蒋子珺就会推门而入，像是时刻提防老鹰的兔子。

        睡意渐浓，蒋子珺并没有出现。果子翻身贴到墙上，微凉的墙壁能让她清醒些，对于预判高跟鞋声她从未失手过，相信这次也不例外。或许此时蒋子珺正躲在门后悄悄窥探着宿舍的动静，便于突袭。

        意识逐渐清醒，推门声久久未来。果子听见隔壁的谈话声，她将耳朵又使劲往墙上贴了贴。

        “姐，明早8点出发。”

        蒋子珺倚在靠背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片刻后说道。

        “我送你们到大门口。”

        “姐，你还不肯去吗？”

        “我不想看见那幢大厦。”

        蒋子珣顿了顿，低声问道。

        “你还恨我吗？”

        蒋子珺起身到蒋阿姨面前，轻抚她的脸颊，忽而柔声说道。

        “我不敢。就算你把我的孩子弄丢，我依然不敢怨恨你分毫，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除过你，我就只剩孤独了。”

        “你还有孤儿院的孩子们。”

        “他们是我的孩子，也不是。”

        “这些年父亲已经派出无数手下寻找蛮儿的下落。”

        蒋太太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台灯的将她的影子映在书架上，嶙峋修长。

        “他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

        蒋子珣刚要反驳却不知从哪开口，蒋子珺接着说道。

        “周海生至今下落不明，蛮儿的失踪，这些都拜屈于世俗的父亲一手所赐？你我都心知肚明。”

        蒋子珣反驳道。

        “我不明白。我说了无数次，是段枫设计将蛮儿从我怀中抢走，是意外，与父亲无关。”

        蒋子珺冷笑道。

        “意外？这个谎言再也不新鲜了。也难怪，这都是报应，谁让我弄丢了段枫的儿子呢。”

        窗外的猫头鹰看着屋中僵持的二人，悄声低语。月色埋怨流云遮挡了它的光，流云埋怨月色照亮了它的伤。

        18th

        一大早，孤儿院来了一对中年男女，脸上和颜悦色，精明跃动的眸子在孩子堆中窜来窜去。一旁的蒋子珣同他们低声耳语，唯恐正在吃早饭的孩子们听出些端倪。

        其实他们是多虑了，在孩子们眼中他们远没有每晚六点半开播的动画片有意思。男孩梦想着和圣斗士一起冒险，女孩则盼望着能像月野兔那样遇到只属于自己的英俊男孩。只有在大人眼中，孩子们的期望才被一律视为天真与童趣，像那些大人小时候经历过的一模一样。

        “王总，我已经按照家父的意思帮您和您的太太物色好了，随时都可以办理领养手续。”

        “劳烦蒋兄惦念，二小姐办事我自然是放心。不过有件事还是要事先说明。”

        “您说。”

        “孩子进了我王家门，那就是我王家人。所以孤儿院的这段经历希望不要被提起，毕竟对孩子以后走向社会也有影响。”

        “您说的是，关于这点我也已经都安排好了。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不会记得半点孤儿院的事，您尽管放心。”

        男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二小姐果然是蒋兄的得力助手。”

        清晨八点，大巴车驶出孤儿院，蒋子珺面戴黑纱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大壮，刚刚那是蒋太太吗？”

        果子遥望孤儿院大门，口中向大壮询问着。大壮此时哪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他的心早就飞了起来。每逢出行活动都是最令人兴奋的，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东西，还可以在海边捡贝壳和海星。比起每天孤儿院小操场的枯燥，大门以外才是真正的乐园。

        “念一，刚刚那是蒋太太吗？”

        见大壮不理睬自己，果子又转而向念一发问。念一也是闭口不言，望着窗外发呆。经常跟着妈妈出去采买的念一对出行活动没有太特别的感觉。但她心里明白，每逢出行活动归来，肯定会少一个孩子。

        “念一，我问你呢，刚刚那是蒋太太吗？”

        果子摇晃着念一的胳膊喋喋不休，念一想了想说道。

        “嗯。是蒋太太，她送我们出来。”

        “她为什么要戴着黑面纱呢？”

        “可能她讨厌这辆大巴车，不想看见它”

        大巴车停靠在盛勋生物科技大厦附近，隔着偌大的广场就像隔着一片海。蒋子珣带着小男孩和那对男女下车，穿过广场向门口走去。她和出来迎接的人交谈了几句，又在那个男孩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快步跑回大巴车，焦急的吩咐司机向海边开去。

        果子扭头看向念一，发现她扒着车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幢大厦，直到再也看不清了才重新坐好，窗上的一对小手印也很久才消散下去。

        19th

        几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海边，远远看去是银色会发光的沙滩，画册中的海鸥跃出纸上，盘旋天际，冲进海中再出来。随风晃动的帆船停靠在码头，垂钓者望着鱼漂，也望着大海。

        蒋子珣带着孩子们踩在沙滩上，温暖柔软的海砂令人兴奋不已。行至海滩边的小木屋，上面挂着云海屋孤儿院的牌子。蒋子珣拍手喊道。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要注意安全，只能在安全网以内的区域玩，知道吗？”

        稚嫩的声音齐声响应，紧接着如蒲公英般四散而去，各自寻找新奇开心的事。果子站在海边呆呆的望着，这是她第一次与大海谋面。广阔无垠的大海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画上了一扇窗，推开那扇窗她闻到了咸咸的海风，听到了海浪的悠扬，无比自由欢畅。

        “果子，我们去捡贝壳。”

        泥沙下面藏着无数的惊喜，果子捡起贝壳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腥腥的，小心的舔了舔，比盐还咸。幸好它的样子很美，洗去泥沙后呈现出天然的光泽与精美的纹路。

        “你们看。”

        果子和念一一起看向兴奋的大壮，随后注意到他手上的海星。念一抢过来，问道。

        “你在哪找到的？”

        大壮指了指安全网外面的礁石下，小声说道。

        “那里有好多海星。”

        念一和大壮不顾果子的反对，执意拉着她跑了过去。当看到礁石下那些紫色的海星时，果子也忘记了蒋子珣刚刚说的规矩，呆呆的说道。

        “是谁打翻了天空，它们才掉下来的吗？”

        大壮哈哈大笑道。

        “傻瓜，它们就是活在海里的。”

        果子点点头，但她心里认准了海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夜晚会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整片海都是紫荧荧的。

        太阳把下半身藏进海平线的时候，蒋子珣招呼大家要回去了。欢脱雀跃的孩子们不知疲惫，恋恋不舍的看着将要休息的大海，挥舞着小手相约下次再见。

        孩子们排着队陆续上车，果子看见大巴车车身上画着一头卡通鲸鱼，微笑的样子特别生动可爱。她不明白蒋子珺为什么会不喜欢这么好看的大巴车，明明每个人都喜欢这头鲸鱼，至少此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喜欢。

        “孩子们都到齐了吗？”

        稚嫩的声音齐声响应，随后她又清点了一遍人数后吩咐司机回孤儿院。果子小声嘟囔着。

        “明明少了一个。”

        她转头看了看念一，只见她把玩着手里的贝壳，再看看其他孩子还在兴奋的交谈着海边沙滩的欢乐时光，大壮更是不停地向周围孩子显摆着手里巨大的海星。大巴车又一次经过那幢大厦时，果子机敏的向外瞥了一眼，手中的贝壳也跟着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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