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Part1.翻转的夏花与跌宕的路

10th

        宿舍门的吱呀声打断了果子的梦，她用两秒钟驱赶恐惧，并竭力告诉自己这里是孤儿院，这里很安全。

        可不安的果子还是探头向门口看去，手电筒的光亮背后藏着一个身影，应该是蒋子珣。因为她没有听到蒋子珺高跟鞋的响声，那个声音无论何时都让她心绪紧张。

        手电筒的光从每张床上扫了一遍，果子暗暗期待那光束能快点到自己这边来。那样她就可以趁机和温柔的蒋子珣说几句话，甚至是奢侈的撒个娇。期待之际，光束越来越近。

        “你怎么还不睡觉？”

        干瘪凛冽的嗓音。天啊，光亮背后的人居然是蒋子珺，那为什么没有高跟鞋的声音呢？果子此时一脸茫然，怔怔的盯着那双严厉冷漠的眼睛，那张脸还是一样的干瘪，像是橱柜上闲置已久的黄花菜。

        “快睡觉，小心董婆把你抓走。”

        果子闻声反应过来，慌忙钻进毛毯里，把眼睛闭的死死的，难道这就是念一说的有趣的事吗？她感觉那束光还在毛毯上游走，果然不多时毛毯被掀开了。

        “这毯子是你从那个房间拿的？”

        果子轻轻的点点头，蒋子珺将毛毯甩向一边，随手拉起床尾的被子盖在果子身上，说道。

        “明天把毯子还回去，它不属于你，你的做法让你看起来像个流浪汉。”

        蒋子珺声音低沉，果子听的真真切切，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属于自己。

        蒋子珺走后，果子挪开被子，把毛毯重新拉到身上，又抱紧床头的洋娃娃。心中暗暗说道：“起码今晚它们都是属于我的。”

        11th

        早课结束后念一陪着果子将毛毯还了回去，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果子心中暗暗庆幸蒋子珺再也没有理由找麻烦了。

        “果子，我们和大壮他们去捉迷藏吧。”

        念一拉着果子的手向小操场跑去，几个小男孩已经站成了一个圈，那个叫大壮的男孩向念一使劲挥手吆喝。

        “快点，就等你了。”

        二人走近时，大壮他们才注意到念一身后的果子。大壮指着果子问道。

        “这小矮子也要加入吗？”

        念一白了大壮一眼，说道。

        “什么小矮子，人家叫果子。”

        大壮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果子笑着说道。

        “矮矮的果子。”

        说罢，身边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果子也不明其意的笑着，念一拽了拽果子的衣服说道。

        “他们笑话你呢，你还跟着笑，傻了吧唧的。”

        果子没说话，就那么一直笑着。大壮拍了拍手说道。

        “老规矩，新来的当鬼，数到100才能睁开眼。”

        果子第一次玩捉迷藏，不明白规则。在大壮说完后，她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大壮又说道。

        “你当鬼，不明白吗？”

        “我没玩过。”

        念一小声告诉果子该怎么做，果子对一百还没有什么概念，她只记得早课上蒋子珺说一百很大。

        果子闭着眼胡乱的数着，从10跳到了14，又从38回到32，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数到了100。

        睁开眼时，大壮他们已经不知所踪。果子慌张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向四周张望几次后也没看见大壮他们的身影，眼中竟闪过惊恐的光。

        “你们在哪啊？”

        果子大声呼喊着伙伴，声音逐渐从沙哑无力变成低声抽泣，躲在树后的念一看不下去了，跑了出来。

        “我在这呢。”

        果子跑过去拉住念一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

        “你别哭，怎么了？”

        “他们呢？”

        念一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说道。

        “他们躲起来等着你去找啊。”

        对捉迷藏一无所知的果子听到念一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他们还在这里？”

        “当然，但是躲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说罢，念一向废纸箱后面看去。果子跟着念一的眼神跑到纸箱后面找到了大壮，他悻悻的说道。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抓到了，念一是你告密的吧。”

        “我可没有。刚才果子不明白规则，不算数，我们重新开始。”

        大壮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大声招呼着躲起来的伙伴，没一会大家都出来了。果子看见伙伴们重新出现时，才露出了笑脸。

        12th

        几轮游戏下来后，果子已经掌握了捉迷藏的规则，更是巧妙的将鬼的身份转移到了大壮身上。

        趁着大壮闭眼默数到一百的功夫，果子几人开始找地方躲藏。其他人对躲藏的地方早已做好了打算，只有新来的果子还在盲目的寻找合适的地方。此时她才意识到这比当鬼要刺激的多，就连心跳都加快了好几倍。

        眼看大壮就要睁眼去抓猎物了，果子情急之下跑进了走廊，进而钻进一扇虚掩的门中。她趴在窗户上悄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看着四处寻找无果的大壮，暗自窃喜。

        果子缩身小心移动，打算再藏的隐蔽些。怎知不小心撞到了书桌上，钻心的痛让她险些喊出声，但为了赢的胜利后能再次听见大家的称赞，硬是强忍了下来。

        痛感缓解些后她才注意地上摔碎的相框，当她凑近去看时，魂飞天外。

        照片上是两位长相相似的人，其中一人是她最喜欢的蒋子珣，另一位则是她畏惧的蒋子珺。

        碎玻璃划破了她的手，不敢哭，不敢喊，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个房间她从未来过。紧张刺激的心情逐渐被恐惧吞没，响亮的高跟鞋声也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紧闭双眼，心中祈祷这一切都是假的。还未等她祈祷完，划破的手已经被蒋子珺拉扯过去。

        “痛吗？”

        果子慢慢睁开眼，看见蒋子珺严肃冷漠的脸。没错，这一切都是真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不痛。”

        此时果子已经动了开溜的念头，蒋子珺起身去拿东西的时候，她就准备要行动了。

        “站住。”

        蒋子珺的声音如同定身咒，果子的双腿瞬时就不会动了。

        “把手伸出来。”

        果子乖乖的把手伸到她面前，紧闭双眼，把头扭到一边，等着惩罚的戒尺。

        “还好伤口不深，不要碰水和脏东西，感染了会很麻烦。”

        药水在伤口上杀的生疼，泪水溢出眼角。果子睁眼看见正在仔细包扎伤口的蒋子珺，她一时间恍惚了。眼前的人真的不是蒋子珣吗？

        此时大壮和念一他们在外面大声呼喊着果子，蒋子珺收拾好药箱，冷漠的说道。

        “出去吧，他们在叫你。”

        13th

        反省室被设立在后院，一间破旧的小木屋，紧挨着菜地。每到施肥的时候，那股子难闻的肥料味一定会充斥整间小屋。届时一些奇怪的虫子也会从角落里探出头，把小屋当成游乐场。

        误闯蒋子珺房间的果子被送进了反省室。蒋子珣反复拧了几次天花板上的灯泡，才终于亮起幽暗的光，受到惊吓的小虫向着墙角缝隙慌忙逃窜。

        绵软无力的灯光下投射出一长一短两道影子，并一直延伸至墙根的木床上。果子走过去轻轻坐了上去，那种麻木不仁的神情，就好像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别怕，只住一晚而已。”

        果子闻声看向蒋子珣，摇摇头说道。

        “不怕，这比来时的地方要好很多。您看，就连床铺都是干的。”

        蒋子珣微微一惊，虽然没见过她来时的地方，但也不难想到那个折磨人的魔窟会是怎样一番惨状。她轻轻搂住果子的肩膀，问道。

        “你怎么会闯进蒋太太的房间呢？我想念一应该已经告诉过你，那里是绝对不能进的吧？”

        果子点点头，沉默片刻说道。

        “我想赢。那样大壮他们就会接纳我，念一也会笑的很开心，所以才在慌忙中跑了进去。”

        蒋子珣点点头，接着问道。

        “那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哭呢？”

        果子沉默许久，久到连夜色都跟着恍惚迷离，蒋子珣说道。

        “你可以不说的。好了，太晚了，该睡了。”

        蒋子珣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她发现果子使劲攥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她以为果子自己不敢住，安慰道。

        “果子别怕，我的房间离这里很近，你只要大叫我就能听到。”

        果子那从容自若的眼神告诉蒋子珣她对反省室并不感到畏惧，随即慢条斯理的说道。

        “阿姨，我哭是因为我害怕失去身边的伙伴。之前那些被带走的伙伴，都没有再回来过。”

        蒋子珣忽然感觉头皮发麻。透过果子清澈的双眼，她仿若看见那间潮湿恶臭的小黑屋中拥挤着无数双同样清澈的眼。残忍的恶魔之手致使他们一双接着一双消失不见，直至最后只剩下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果子。

        蒋子珣回到卧室向外张望，窗下就是阴郁到模糊的反省室，进而她又想起果子身上未散的淤痕和天真幽怨的眸子。这都让她心有余悸，仿佛那个忍受皮鞭抽打的人是她自己。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对果子的感情已超越了同情。整晚她都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为这样的心境开脱，从而让自己能轻松点。

        辗转难眠几缕辰光后，她猜想是自己前世的灵魂在碎成片的一刹那，有一片躲进了果子的灵魂中。

        14th

        天光未亮之时，两道黑影顺着墙根溜到反省室门前，窃窃私语。

        “你确定果子没有像其他被关进去的孩子那样消失吗？”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这把钥匙吗？”

        “应该是吧，你没看见这上面有个红色的标记吗？这是妈妈特意做的记号。”

        “要是错了，你回去换，我可不”

        门锁在大壮的唠叨声中清脆弹开，念一小心呼喊果子，怕是吵醒躲在暗处的不明之物。

        “果子，你在吗？”

        大壮不停地催促道。

        “快点吧。一会蒋太太去查宿，发现我们两个不在的话就惨了。”

        黑黢黢的反省室带着天生的不友好迎接着两位不速之客，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多云时的太阳，忽明忽暗。大壮使劲攥着念一的衣角，细汗已沁满了掌心。

        “谁。”

        果子惊觉起身，她望着门口两个难辨轮廓的人影，手已经在床边四处乱摸，她在找一件能马上扔出去的东西，这种超越她年龄的警惕性吓到了大壮和念一。

        “果子，是我，念一。”

        果子依稀分辨出了这个颤抖的声音，躁动难安的手也停住了。大壮从念一身后探出头，心惊胆战的看看四周说道。

        “我们快走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高跟鞋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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