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将龙魅

“爹，娘，我回来了。”

        “哦，富贵儿回来了，今天散学这么早啊，等下就吃饭了，别到处跑。”却是娘的声音，想来爹还在地里干活。

        吃过晚饭，我带了点儿吃的，便跑到孙爷爷那儿去。白天先生那个复杂的眼神，让我隐隐有些期待。

        “孙爷爷！”我喊了一声，孙爷爷还是躺在那竹椅上，只是闭着眼睛，听见我喊他，便睁了开来，看着我。

        我下意识与孙爷爷双眼一对，却发现孙爷爷眼里的精光似乎黯淡了一些，此刻夕阳还有些余晖，却并不怎么敞亮，可能，也许是我想多了。

        “孙爷爷，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我走近，抬了把矮凳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些红薯干，放了几块在孙爷爷旁边，自己也拿起一块啃得津津有味，孙爷爷只是笑着看着我，却没有吃。

        嘿嘿，咬不动吧！我心里有那么一丝恶作剧的快感。

        “富贵儿啊，九岁过了吧。”

        “嗯，过了，过了好一段时间了。”

        “呵呵”，孙爷爷笑了笑，看着我，“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孙爷爷，你还没给我讲仙将龙魅的故事呢！”我边啃便望着他说道，懒得管他的感叹。

        孙爷爷笑了，“好好好。”顺手便把蒲扇拿给我。每次讲故事的时候都要我为他扇扇子，而我也不嫌累，亦觉得理所当然。

        “仙将龙魅......”孙爷爷略带磁性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仿佛带着追忆，仿佛带着魔力......“龙魅，本名叫昊宇，是一个猎户，家里有父母，还有一个他最疼爱的妹妹......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面黄肌瘦，十指剩半，脚下鲜血结痂，但每走一步，还是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蹒跚着，向北而去......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执着，愤怒，还有悲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有如此强大的意志，我好奇，我尊重，于是，决定为他铭一篇文......”

        “我看着他一步步穿过深山，趟过溪河，行走在一片茫茫戈壁之上，走了十一天，他肯定不止走了十一天，只是我遇到他时，他已经在路途之上......他倒在地上，命垂一线，我看着他眼里的悲哀不散，看着他咬牙心中的绝望......”

        “此时，一道门，出现了，这道门高有百丈，宽数十丈，通体灰白，门内，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仿佛能吸走任何人的目光......我看见了，昊宇也看见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三步一倒向着门走去，身体已经虚弱成这样，可眼里的光，没有一丝涣散......”

        “他站在门前，看着眼前若巨兽血口般引人恐惧的门，口中喃喃：‘可以报仇么，进去，就能报仇么......’我在门口，看着里面，心中竟有些紧张，但昊宇却笑了，没有犹豫，一步踏入......”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我看了看周围，很诡异的地方，仿佛没有生机，没有灵......他醒来时，干呕了一阵，抬头，入眼的是一座漆黑的殿堂，这殿堂，很压抑，很压抑......他没有害怕，踏出了一步，却只是一步，便到了门口......这时，有一个声音，很突兀地响起，这声音之冷，让我有点喘不过气，让那时的我，有点恐惧......‘你，为何来此？’‘为，为报仇......’‘能来此，孤，念你不易，可助你报得大仇。’‘条件......’‘一生为我所用！’‘好！’昊宇昏了过去，我看见一个带着黑木面具的男子，奉他口中的王命，将昊宇带到了一个洞府，帮他治好了伤势。”

        “几天之后，昊宇醒来，那黒木面具男子在他身旁放了一瓶丹药，一本功法，说丹药一月一颗，且每三年会来指导和检查昊宇修炼。丹药，略带血腥之气，功法，无名。

        我能忍受枯燥，昊宇，却是毫不在乎枯燥。修炼的日子，很漫长，我忘了时间，只觉得他在慢慢变强，慢慢变得疯狂......”

        “多少个三年过去，我是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黑木面具男子提前来了，告诉昊宇，王已将他的仇人找到。我看见昊宇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从此再未消散。黒木面具男子带着昊宇出去了，从门里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黑木面具男子告诉昊宇仇人的位置，便由他一个人去了。看到昊宇面对那九尺壮汉，全身颤抖的样子，我知道，这就是他的仇人，准确的说，他不是人，而是一只虎妖。”

        “仇恨，已然使得昊宇心中不再宁静，两者打斗许久，昊宇见奈何不了虎妖，便使用秘术，在其身后渐渐幻化出一个山包，仔细看时，竟是一座坟墓，这，可能是他家人的墓吧。此墓一出，顿时，方圆十数里，都被无形禁锢，那虎妖瞠目欲裂，满眼血丝，怒吼一声化作妖身，数丈大小的白虎，挣破禁锢，张嘴吐出一颗拳头大小妖丹击向昊宇，转身逃走。昊宇以墓压下，破妖丹，虽自身也受了伤，却终将虎妖收于墓中。”

        “昊宇杀了虎妖，回到门内，被那神秘的王赐名龙魅，第九仙将......”

        孙爷爷讲得很慢，也不多，他以前给我讲的故事，跟今天的有很大不同，准确地说，是今天的故事不同。龙魅的故事，仿佛他在旁边看着一样，我不知道为何今天的故事如此奇怪，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故事，又或者，今天的孙爷爷，想告诉我什么......“孙爷爷，后来呢？”

        孙爷爷笑着看着我，“后来，没有了。”

        “这，这个故事，好像不完整吧？”

        “故事，就到这里，这，已经完整了。”

        看着孙爷爷望着我的眼神，我心中有些紧张，他想表达的，我迷迷糊糊知道一些，明白了一点儿。

        “呵呵。”我有些尴尬地笑笑，“孙爷爷，那神秘的王，是谁啊，还有那黒木面具男子呢，他又是谁？”

        “富贵儿啊，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的，只要，你愿意。”

        “嘿嘿......”我有些不敢看孙爷爷的眼睛，不知为何，现在被他看着，浑身不自在，心中有些忐忑。

        “告诉我，富贵儿，你，是否愿意，去追寻答案，成为继我之后，下一个写故事的人？”

        “额......”我埋着头，心里有些乱。

        “富贵儿，看着我！”

        我看着他眼睛，其内竟有些许期待的光芒，片刻后，我摇了摇头。

        孙爷爷轻叹一声，“你我本就有缘，你会答应的，这是你的宿命。不过，现在还没到时间而已。”

        我愣了愣，宿命？

        夕阳拉扯着残影，照射着孙爷爷半张苍老的脸，使我有些看不清楚，竟慢慢生出一种压迫感。孙爷爷这种神情，我很不习惯，忽的却有些心怯，却不敢离去。

        “富贵儿，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娘在喊我，我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起身，飞快跑开。

        “孙爷爷，有空再来看你。”我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叫道。

        洗了脚上了床，我却不能入眠。满脑子里不是龙魅，就是孙爷爷盯着我的样子，我干脆起身，跑到父母房里。

        爹娘都还未睡，聊着一些琐碎，见我进来，便笑着招呼我过去。我娘将我抱在怀里，爹则微笑着问我何事。

        “爹！”我吞了口唾沫，“你能告诉我孙爷爷是什么人么？”

        我爹表情明显一愣，而我也感觉到娘抱我的手僵了一下。

        猜到肯定骗不过我，爹叹了口气道：“富贵儿啊，不是我不说，是你还不能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我已经懂事了，我知道孙爷爷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我挣脱娘抱我的手，站在地上，有些激动。

        “富贵儿......”我娘一脸苦楚，欲言又止。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来问我干什么？”我爹隐隐有些生气了，语气很是严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看他的样子，我知道我可能犯了个大错，可孙爷爷是仙人，对我们村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我，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我看见爹生气，心中委屈，却不知为何心中也生出些许火气来。

        “哎，富贵儿啊，不是爹娘不告诉你，是你真的不能知道啊！”我娘擦着眼泪，跪下来抱着我说。

        “为什么？”我不明白这不算是件大事，为何我就不能知道。

        “哎，该来的总会来，孩子他娘，告诉他吧！”爹仿佛苍老了些许，我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不，我绝不让富贵儿离开！”略带嘶哑的声音，我很少看到我娘如此坚持，甚至略带一丝疯狂！

        爹转身看着我，慈祥的目光中竟带着一丝哀伤，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但能肯定，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孩子他娘，富贵儿都已经知道，再瞒下去，也还是阻止不了的。”

        我娘死死拽着我的衣角，不肯松开，半晌之后，仿佛想通了什么，抓紧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只是人，却晕了过去。

        “娘！娘！”我看着晕过去娘，脸上犹有泪痕，心中刺痛，抓住娘的手，想将她唤醒。

        “我来！”我爹蹲下身来，将娘抱起放在床上，细细看了片刻之后，才道：“没事，她只是太紧张，晕了过去，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我放心不下，一脸焦急地看着还在紧皱眉头的娘，娘这一生，为我们付出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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