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入茧（六）

双方对峙着，而周围的人见到有好戏看，都纷纷停止东张西望，开始默默看戏。

    就在这时，一声破空的声音响起，贺兰若神色一紧，随后再回神时，之前那大哥已经倒了下去，一只箭插在他的心口，大哥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随后便没了动静。

    见到此番场景，周围的人都吓得噤了声，瑟瑟发抖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贺兰若也装作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余光却瞥向之前那与大哥争辩的青年，果然，对方虽然也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但是那眼神，可是冷静得非比常人。

    看来这人也不是个简单的打工仔，这是贺兰若对他的判断。

    等到四周再次恢复一片死寂，终于有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见到终于有人来了，之前几个已经很不耐烦的人，非但没有露出终于等到的喜悦，反而全身颤抖起来，害怕之前自己的样子已经被对方看到了，会落得和那大哥一样的下场。

    黑袍人一双眼睛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目光在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身上暂停了两秒，随后很是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这些人果然就像是阴沟中的老鼠一样，随便一点血腥气，就能够将他们吓破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人最好控制了。

    黑袍人清了清嗓子，用着一种完全不像是人应该发出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诸位都是已经走投无路的人，但还是希望能靠着自己的双手讨生活，而不是直接堕落。我们主子看到了各位的心愿，愿意给各位提供一个这样的机会。”

    听到这里，周围有不少人都已经抬起头，用一种热切地目光看着那黑袍人，黑袍人满意地点点头。

    “相信各位都是被高工钱吸引过来的。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我们不可能无缘无语给诸位提供高工钱，有些事情，是诸位加入了我们之后必须放弃的。”

    话到这里，有些人理解地点点头，有些人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而贺兰若，却眼尖地看到，在一处角落中，有一个微弱的金属光芒一闪而过。

    那是箭在月色下的反光。

    “首先，加入了我们之后，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对于上级说的指令需要完全服从，且不得与这里的亲友有任何联系，如果在那边丧命或者受伤，我只能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的工钱，我们会秘密发放给你的家人，听明白了吗？”

    听到可能会受伤，或者失去生命，有人开始动摇了。

    “东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乞讨好歹没什么危险，这这这，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呀。”一个人悄悄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服，小声说道。

    被叫东哥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人，低声说道：“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要走你自己走，我是肯定要留在这里！”

    “怎么样？现在想离开还来得及，只要能管好自己的嘴，守住这里的秘密，就可以离开。”那个黑衣人再次开口。

    此话一出，那人浑身颤抖，但还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我，我要离开。”

    黑衣人点点头：“很好，既然要离开，那就走到前面来，和大家告个别吧。”

    那人见着黑衣人虽然浑身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但是还算是好说话，于是大着胆子走到了前面，对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人鞠了一躬：“大家保重，我先走了。”

    随后还未起身，又是一声破空声，那人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凉，随后便周身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直直地倒在地上，这是剧烈地疼痛才席卷全身，那人挣扎着低头，看见从身后贯穿了整个身体，露在身前的箭头，双目圆瞪，张开嘴好像要说一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后便没了声息。

    黑衣人看着面前噤若寒蝉的众人，冷哼一声，踢了踢就倒在脚边的尸体，再次说道：“现在，还有谁想要离开了吗？”

    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了，之前那几个有些犹豫的人，也沉默地低着头，在直接的死亡面前，还是跟着去打工有希望一点。

    见到这番场景，黑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诸位都心甘情愿想要加入我们，那我们就是兄弟了，来，将这碗酒干了，了却前尘，开启新生！”

    不知道何时，黑衣人身边已经摆上了一排碗，碗中是早就已经备好的酒水。

    众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取了一碗，随后便发现，正好被取完，之前死去的那两个人，好像早就已经被面前这个黑衣人预料到了一般。

    想到这里，贺兰若心中知道，这个组织能够在云滇和大顺之间来去自如这么长时间，确实不简单，如果不是云滇那边有人在支持着，就是大顺有人为他们开了张通行证。

    “喂，那个人，怎么端着还不喝？”

    黑衣人一声爆呵，贺兰若见周围人已经将碗中的酒喝完，只剩下他的还端在手中，而那个角落当中，那个金属箭头，已经指向了他的方向。

    贺兰若一饮而尽，随后便尝到了酒中蒙汗药的味道，在他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秒，恍恍惚惚中，他看见几人从黑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将之前被射杀的二人抬走，扔入河中。

    -

    贺兰若再次醒来，是被一阵腐烂的臭味熏醒的。许是身为习武之人，对于蒙汗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很敏感，所以当贺兰若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其他人都还在昏睡当中。

    此时他们正被关在一间黑魆魆的小屋子当中，整个屋子当中，角落中铺着一些杂草，除了他们这批人之外，好像还有着一些其他地方过来的人，此时也昏睡在这里，而那酸臭味，似乎正是从那堆杂草中散发出来的。

    贺兰若仔细倾听了周围的动静，发现除了周围有着一些巡逻的人之外，屋子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于是他从地上起身，走到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草堆面前，将些许杂草移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酒气和肉制品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幸亏贺兰若本身就有着很强的忍耐力，这才没有直接被熏吐下来。

    强忍着不适，贺兰若借着屋子当中昏暗的光，看向那草堆中的东西。

    若是六年之前的贺兰若，在看到这这番场景的时候，可能会被吓到，但是现在的贺兰若，日夜受着蒙族草原的记忆的折磨，再看到面前的东西的时候，只剩下了沉默。

    只见静静地待在草堆中的是一个酒坛子，酒坛子当中却没有盖子和美酒，而是一个被削去了鼻子，嘴唇，耳朵，头发，双眼也只剩下两个血洞的“人”，静静得被泡在里面，只有微弱的呼吸声，提醒着贺兰若，这是个活人。

    那酒坛子很小，若是只有上半身的人，或许能够堪堪被塞进去。

    那人里面的身子成了什么样子，已经可以预见到了。

    “是人彘。”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贺兰若知道，应该是那个在码头上和大哥争辩的青年。

    一回头，就发现对方冷眼看着地上的坛子，眼中充满着厌恶，脸上却没有意外的表情。

    “你是……”贺兰若刚想询问对方的身份，就见到地上其他人也已经醒了。

    有人好奇地看了过来，随后被吓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惊叫：

    “啊——”

    这一声下来，整个屋子当中的人，不醒也得醒了。

    随着屋子当中的人因为坛子中的人开始混乱起来，甚至有些胆小的人已经被吓尿了，之前在外面巡逻的人这才打开门，进来。

    “看来已经都看见了，那就是试图逃跑的叛徒呵呵呵，新人们，学会了吗？”

    走出屋外，贺兰若这才发现，外面是云滇特有的万里晴空，和天空中一朵一朵的堆积的白云。

    “快走！”身后传来一声鞭响，余光中，贺兰若看见走在队伍最末尾的那个人，已经被打出了一道血痕。

    那人的身上似乎本来就有伤，在这一鞭子之后，走路更是踉踉跄跄，几乎已经完全更不上面前的人了。

    “真是废物。”执鞭的守卫嘴里嘟哝一声，直直地对着那人的小腿挥下了一鞭，那鞭子好像是由特殊的工艺制成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一鞭子下去，血肉横飞。

    那人闷哼一声，随后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见到此番场景，周围巡逻的其他守卫对此司空见惯，甚至脸上露出了一些兴奋的神色，就好像长期生活在麻木的氛围当中的人，终于见到了一些乐子。

    “又是一个废掉的？”一个守卫问道。

    那个挥鞭的守卫一脸不屑：“是啊，不知道云溪城的那帮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找来的人是一批比一批废物，玩不了几天就要换下一批了。”

    那守卫看向地上那呻吟着的人，好像是在看一个动物一般，毫无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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