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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给我滚出去


叶海洋从入院,到注射动员剂,以及采集,总共用了一周的时间,这期间陆乔和吴美丽,一直守在叶海洋的身边,叶海洋尽可能不看吴美丽,尽可能不和她说话,因为她要顾及陆乔的情绪,毕竟抛弃陆海洋的是吴美丽,而陆乔是养她长大的母亲。

        生而未养,养而未生,在生与养的敏感话题上,叶海洋毅然选择后者。何况,因为吴美丽的出现,叶海洋终于明白了自己经常噩梦哭醒的原因,看着她已经不记得了,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一直没有摆脱被抛弃的噩梦。

        叶海洋顺利捐了骨髓,出院后,陆乔把她带回了家,一进门,却发现王健正阴着脸,在客厅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叶海洋有些害怕地叫了一声:“爸。”

        王健没有回答。

        陆乔赶紧赔上笑脸:“老公,今天怎么没上班呢?我妈给你带了几个肉盒子,赶紧趁热吃吧。”

        王健瞪起眼睛:“她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炸肉盒子?”

        “好了,好了才炸的。”说着,陆乔把从集市上买的肉盒子递给了王健,王健瞅了一眼,突然把酒杯狠狠地摔到地下:“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给我撒谎,我最讨厌的是什么,你自己不是不清楚?”

        叶海洋赶紧护着母亲:“爸爸,这事怪我。”

        陆乔推着叶海洋:“赶紧回屋写作业去。这事儿我给你爸爸解释。”

        叶海洋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门刚一关上,王健冷笑着,指着陆乔的鼻子:“你还有脸说?还有脸回来?你背着我带着女儿去帮助那个垃圾,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会给你妈打电话吗?老太太活蹦乱跳的,你为了救那些垃圾咒自己老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陆乔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事儿,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王健拍起了桌子,咣咣咣的响:“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非得瞒着我带着孩子去医院?”

        “我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你他妈的看看救的是什么人?一个为了三百块就能把女儿卖掉的人,一个为了生儿子不顾女儿死活的人!”

        陆乔有些害怕,再三解释:“我就想着,父母虽然有错,但叶海明怎么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算一个陌生人求咱们,咱们也不能拒绝,那不成了见死不救了吗?”

        “放屁,见死不救,当初他们把女儿扔给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孩子死活?”

        “老公,你别生气,这事儿怪我,然后吴大姐也说了,她可能给点补偿,之前你提过三万。”

        王健怒了,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我当时要三万是想把他们吓走,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才不让女儿去的吗?我好好的家庭,被他们给打破了,我好好的孩子,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

        “医生说了,抽了这些骨髓不影响身体,一个星期就会”

        陆乔越想解释,越想灭王健的火。可是她的每一句解释都让王健怒火上冲,激动之下,王健想都没想的甩了陆乔狠狠的一巴掌,叶海洋听到后,赶紧冲出来护着妈妈:“爸,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打我妈?”

        “滚开,要不然我把你一块打!不知深浅的东西!”

        叶海洋护着陆乔,王健却又要打陆乔,陆乔怕他伤害女儿,赶紧催叶海洋回屋去,结果叶海洋不回,还给王健撑起了架子,结果她的眼镜被王健一巴掌打碎了,伴着叶海洋的惨叫,碎玻璃渣崩进了左眼

        陆乔傻了。

        王健刹那间清醒,他赶紧帮着叶海洋眼睛吹气,叶海洋疼的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陆乔赶紧端来水:“孩子,赶紧洗一下眼睛,让妈看看,别害怕。”

        陆乔扒开叶海洋洗眼睛,可是越洗叶海洋的眼睛越疼,她一边揉着左眼一边哭喊:“妈,救救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陆乔心如刀割,怒视着王健:“垃圾,赶紧送孩子去医院!”

        “不急不急,小时候我也迷过眼,我帮你看看,吹一吹,就会出来了。”

        王健走过来要扒叶海洋眼睛,陆乔一把推开王健,背着叶海洋就往外走。叶海洋虽然不重,但骨架在那儿,陆乔背了一会就背不动了。而此时,提着家乡特产带着钱,过来看女儿的吴美丽,赶紧迎上来:“妹,孩子怎么了?”

        “眼睛进玻璃了。”

        吴美丽二话没说,把手里的家乡特产扔在地上,然后背起叶海洋,按着陆乔的指示,往县医院跑。

        县医院虽然离陆乔家不远,但没有车子光靠步行,身上又背着叶海洋,吴美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在陆乔的帮助下,咬着牙把女儿背到了县医院的急诊室。

        “天哪,孩子眼睛怎么进了这么多碎玻璃?”

        医生一边感叹一边帮叶海洋清理一边质问吴美丽和陆乔。

        陆乔结结巴巴地回答:“眼镜片碎了。”

        “那你们是不是拿手揉了?”

        陆乔点头。

        医生叹气:“以后碰到这样的情况,千万别用力揉幸亏送医院及时,要不然这孩子眼睛就保不住了。”说着,医生拿出病例本,递给了吴美丽,吴美丽大字不识,赶紧递给陆乔:“大妹子,你看看写的啥?”

        陆乔一字一句地念着:“左眼角膜严重损伤,赶紧手术”

        叶海洋的左眼虽然做了手术,但左眼视力也大不如从前,陆乔生气之下回家给王健算账,可是醒酒后的王健虽然觉得对不起女儿,但是他却把责任怪到陆乔的头上。并认为要不是陆乔生不出孩子,也不会要叶海洋,也不会有这么多破事发生。

        陆乔冷冷地看着王健,她一肚子话想说,但最终选择了闭嘴。

        吴美丽在叶海洋出院后,送来了三万块钱,这是她四处找人借的钱,希望能够弥补对女儿的愧疚,但陆乔没要这钱,希望吴美丽不要再来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吴美丽心如刀绞:“妹,就让我再见见海洋吧。”

        陆乔征求了叶海洋的意见:“孩子,你妈想见你。”

        用头发遮住左眼的叶海洋淡淡地说了一句:“她不是我妈,另外我欠她的,已经还清了!”

        叶海洋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一段经历,努力让自己和之前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她很快发现,吴美丽出现的这段经历,就像砸碎的镜面,用再多的胶布也没办法复原。

        比如,爸爸妈妈对她比平时更好,比如,爸爸越来越喜欢喝酒,越来越喜欢和妈妈争吵,每次他们俩打架的时候,叶海洋都非常自责,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为自己而起,所以有一天她目睹爸爸妈妈因为自己而吵架的时候,叶海洋写了一封信离家出走了。

        陆乔虽然辗转找到了叶海洋,但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酒气的家,她向王健提了离婚。

        王健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生气地把她们娘俩的东西全都扔到了楼下,然后大吼着冲叶海洋挥舞愤怒的拳头:“你给我滚出去!全怪你,你这个扫把星!”

        叶海洋委屈的眼泪直淌,她想说什么,却被陆乔快速地拉出了门。

        陆乔找人办了病退,然后带着叶海洋做毛纺生意,她的毛纺产品全都是从原厂里拿的,然后经过她的巧手加工,把这些五颜六色的毛线织成儿童毛衣卖,在这期间,已经后悔的王健想要复合,但都被陆乔拒绝了。

        为了摆脱王健的纠缠,陆乔带着叶海洋来到吴城发展,吴城在他们那个地方,已经算大城市了,陆乔租了一处门脸房,上面是她们娘俩的容身之地,下面经营各种毛纺产品,她为了开拓客户,还买了一台毛衣机,开始生产成人毛衣。

        经常光顾的许老师,在旁边小学教美术课,他丧偶多年,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日子过的没滋没味,他来这儿买毛衣的时候认识了陆乔,又得知叶海洋和自己女儿同岁,同在一个学校,便经常让学习不好的女儿许鑫过来找叶海洋,叶海洋热情地帮助了许鑫,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处的像亲姐妹一般。

        后来,许老师就向陆乔求婚,陆乔也为了让叶海洋有一个安定的家,与许老师结婚。由此,叶海洋和许鑫同住一房,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许老师的房子不大,二室一厅,叶海洋和许鑫睡一个房间,一张上下床,许鑫睡下面,叶海洋睡上面,二个人经常一块上学,一块学习,在叶海洋的帮助下,许鑫进步很快。过了一年,姐妹俩同时被山东大学中文系录取。

        叶海洋和许鑫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报喜,但迎来了一个噩耗。许老师骑车的时候与小面包撞上,下半身截肢永远不能动了,而陆乔一个人赚的钱,根本没办法供二个孩子上大学。

        陆乔愁的辗转难眠的时候,叶海洋来到了她的卧室,当着许老师的面,叶海洋真诚表态:“爸妈,让姐姐上学吧,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自学。”

        许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叶海洋。

        陆乔反对:“你们都能上,学费的事情我能搞定。”

        叶海洋看着满脸憔悴的陆乔,非常心疼:“可是我不想上了,我想缓一年,考北大。”

        陆乔不相信地看着叶海洋:“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我想考北大,所以我想再复读一年。放心爸爸妈妈,我一定会考上北大”

        后来,叶海洋去了深圳,为了省钱,她住了六元店,一间不到二十平房间里,密密麻麻排着好几张三层上下床,叶海洋住在最上面的一张床,每次坐上去,她往下看的时候,都感觉眼晕

        安顿好住处之后,叶海洋揣着简历,奔波在罗湖,福田的人才市场,但不管什么样的职位,都会嫌弃她没有大学学历,叶海洋数了数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只能买了一个馒头,泡在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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