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沈重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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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的时候,是期待能有来生的。他从前二十多岁从未信过鬼神,却在将死那刻无比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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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间修桥铺路,休养生息,死后得一个“景”字,自然已无比令人敬服。
他所诚挚盼望的,不过是求一个来生。
建昭三年,他不知道听到哪个大学士说京郊大慈恩寺求姻缘最灵验,巴巴地跑过去求了个签。
解签的和尚却长叹息一声,说:“这是下下签,求不得。”
他当时就想,一定要掀了大慈恩寺的房顶。
“那,可有解?”
大和尚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句“法无定法”。佛门中的禅语他懂得不太多,只知道这辈子是没戏了。
……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熟悉的布置,青玉高几檀木桌椅,一窗明晃晃的雪色从窗外映照进来。
这是东书房。
他有些高兴,竟然真的能回到这里,他暗暗地想,这辈子他绝不要再负了她了。
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他从歇息的榻上一翻就坐直了,醒时发觉自己穿了的是一袭赤红色的锦袍。
是他们成婚时的婚服。
他立即推了门出去,门口侍候的内侍恭敬垂首,他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思,道:“去锦宁殿。”
内侍好似有些错愕,转瞬又低了头去开道了。
他上辈子后悔的事情太多,洞房花烛夜跑去睡书房是一件。
他快步到了锦宁殿门口,却只见里头黑漆漆的,一丝烛火也没有。
他垂眼思索片刻,终是不解,侧头问一边的赵德全:“怎么喜幛红烛全撤了?”
赵德全支支吾吾不敢答。
他进了殿,赵德全本是要去叫醒锦宁殿的人出来接驾,他抬手拦了,“你们候在外面。”说着径自走进去。
门锁得不严,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廊下有个守夜的宫女打盹儿,多几个人到来一点没有影响她的好梦。
他熟门熟路摸到了内殿的床边,静谧的夜色里,床头蜷缩着一个少女,她抱着膝侧头不知在看着什么,朦胧的雪光照进来,勉强认得出那双漆黑的眼眸。
失而复得的喜悦盈上他的心口,那颗心脏在沉寂了十七年后跳得这么欢快有活力,他捂了捂胸膛,生怕他的心都要跳出来。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快速走到她的床边,弯下腰,想要伸手把她圈到怀中,却冷不丁撞见她冰凉的眼神。
是那样的冰凉。
他的动作虽然顿了顿,但没有因此停下,他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像她父亲那样把她捧在手里。
他低低地唤着:“遥遥,……”
那种失而复得后的小心翼翼,在他微颤着的话音里淋漓尽致。
他生怕话音重一点,她也会碎。
可是他的胳膊刚圈到她的肩膀上,就被她狠狠甩开,他惊了一下,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剧烈。
她淡淡道:“殿下此前不是答应过我,只做表面的夫妻?”
他愣了愣,没想到这辈子的他能答应这么荒唐的要求。
“我不答应,我此前若是答应,那也是气话。”
她恨恨道:“殿下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
他不是善与之辈,立即驳道:“难不成你我真的要做一辈子表面的夫妻,耽误了余生么?”
她挑起眉——他还是头一次在她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这样令人直皱眉头的神情。
她只笑不语,笑得讽刺,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她是不是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那个夜晚自然是不欢而散,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叫了颐朱来问。
颐朱垂着眼道:“此前端午家宴,殿下向圣上求赐婚,当时,娘娘就撞柱抗旨……”
他一恍神,这辈子,原来是她不要他了。
再一打听,才弄明白,原来不是因为她记得上辈子的事情,而是因为她心中有了旁人,而那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七皇弟。
他看着暗卫送来的情报,写七皇弟因为是太师门生,与她青梅竹马,本待今秋就议婚——而他,是因为某次夜宴对她一见钟情,穷追不舍,甚至故意把七皇子弄去镇守西南,无招不得回京。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也从未想过为了她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有自信,他这回一定要好好对她,他不怕不能赢回来她的心。
三日回门的时候,太子殿下还格外亲切地叫应太师爹,叫姜夫人娘,把底下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世他没有沉溺在党争倾轧里,而是早早地派人把摩罗国至宝三千血养到了东宫,还叫人想法子多养几棵。
同样的坑跌倒一次决不能跌倒第二次,他还暗戳戳把四皇子罪证揭发,慕容家的四小姐也被连坐处死。
他在朝中周转,想方设法把应祁封了个安国公,让他享爵位养老去了,不能再在朝中掀起什么滔天巨浪。
毕竟是上辈子做了十几年皇帝的,处理各类事宜已经手到擒来,他比上辈子更加沉稳,更让人赞叹乃是明君之选,紫薇降临。
父皇那里更是放开了手。
可唯一不让人如意的就是他的东宫。
初元二十年的冬季格外寒冷,他每个夜晚都是一定要去锦宁殿歇息的,只是再不会有一殿烛光等着他这个未归人了。
他这日应酬臣僚而格外饮了几杯,回来时有些醉,还是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去叩锦宁殿的门——是了,人家连门也不留的。
只这次怎么也没人应。
他立即就着急了,顾不上什么守礼一脚踢开了门,里面空荡荡的,守夜的小丫头被惊动揉了揉眼睛,惊呼:“呀,娘娘呢!”
哪里还有应大小姐的影子。
他心中涌上一番恐惧,吩咐了颐朱去安国公府看看,又立即叫影卫去找人。
结果竟然是她半夜睡不着去了后山,一脚踩空崴了脚,在半山道上没法儿动弹。
他寻到了那个山道上时她正兀自揉着脚踝,蒙蒙的天光,惨白的雪夜,她裹着的大氅已经散开。解开了鞋袜揉脚,自然要露出一段雪白的脚腕,他看得心疼,二话不说上前把她给结结实实搂在怀里。
“遥遥,你若不想见我,我下回晚上在锦宁殿外头歇息,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么?”
她半晌没吱声。
他以为是他退让得不彻底,正待要说“那我去东书房”,寂静中忽然有低切的呜咽。
他一怔,连忙低头看了看她,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她的星眸也蒙着水雾,泪珠子沿着脸颊直淌,他手忙脚乱地要揩她的眼泪,半晌,也没有人说话。
他叹息一声,抱起她下山。
下山的路是这样漫长,雪此刻消停了一会,没能沐雪共白头,少不得让太子殿下心中难受。
长长的寂静里,他忽然听见她哽咽开口:“殿下,你做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知我心里是有别人的。”
他沉默着,回想起那些仿佛还在昨日的往事。他不想再当那个没良心的负心人了。
他这一世能回来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哪怕她再恨他。
但她执拗的眼神盯着他时,他说不出太多的借口谎话,他只微笑着说:“但我心里只有你,我喜欢你,所以对你好。”
她说:“那假如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就要把我扔了?”
他一愣,难道还会有不喜欢她的时候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是能不喜欢,他何苦在上辈子做了十七年的“和尚”,还郁郁而终,叫人笑话死了。
他摇摇头:“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她伏在他胸口哭泣,大约是哭她和七皇弟错过的缘分,又也许在哭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将来。他从来不是个喜欢幻想的人,抓住眼下的事物远比幻想将来更重要。
而他就很懂得得寸进尺,在那个夜晚哄着她总算圆了洞房花烛。
…………
初元二十一年的春日,他带着她去江南玩了一遭,回京时已是五月。
每个月惯例的平安脉,他都是叫太医院正过来请脉的,然后每隔几日都有太医过来轮流请脉,擅妇人科的金太医、擅长心肺的刘太医等等,总之是要全方位调理她的身子。
这回容院正诊了诊脉,又换了只手诊脉,让一旁瞧着的太子殿下一下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别是什么……
容院正神色古怪地又换了一只手。
他现在都捏着拳头,紧张兮兮的样子反而叫应大小姐都看笑了。
容院正总算开了口:“禀殿下,娘娘此脉像是喜脉……”
天知道他有多高兴。
那之后更是流水似的补品不要钱地往她跟前端,太子殿下百忙之中每日都得抽时间去锦宁殿,亲眼看着她喝下一碗一碗的补药才能去政事堂干活。
赵德全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殿下跑得比那醉仙楼的跑堂还勤快,得了什么好东西通通搬到锦宁殿去,那儿都快要成藏宝库了。
什么江南来的碧烟锦,西北来的流光瓶,什么朱大家制的琴,柳大家做的钗……
自家殿下恨不能去政事堂也把太子妃揣在怀里。
次年的三月里,万众瞩目之下,太子殿下的嫡长子,□□的皇长孙出生了。
太子妃生产前,太子殿下悄悄跑去大慈恩寺在佛前许愿,答应若是母子平安一定为佛主塑金身。
那可真是太子殿下心头宝,取名单一个“旭”字,旭日东升,多好的兆头。
旭儿玉雪可爱,长得集结了他和她所有的优点,哪个见到不赞叹着漂亮的。
他成日里忙,不能揣上太子妃,总能抱着旭儿吧?政事堂的人第一回看见太子抱了他的宝贝儿子来干活时都惊了一惊。
但是东宫的人可都心里门清儿,东宫里最大的是太子妃,才是小公子。进了锦宁殿,小公子地位那就一落千丈喽。
他这辈子格外地笃信鬼神,在这年五月摆太子仪仗去了大慈恩寺还愿。
那可代表天家的脸面,饶是大慈恩寺素来香火鼎盛不缺钱花不缺名声,也大大地长了脸。
他是担惊受怕,终日不得安宁,而他臂弯之中应福遥睡得安稳,他看着她的睡颜,也觉得快乐。
他本以为,他们这辈子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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