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故人—神女怨

从侧殿出来，已是日上三竿。我遣退了侍从，打算独自逛逛御花园散散心。

        正当我要离开时，突然瞧见远处有一个人影正朝我走来。我凝神看去，发现那是一个老道士，花白的头发、花白的须子。一身破破烂烂的旧道袍挂在身上，好像个破麻袋。

        我性子冷淡，本欲转身离开，却不知怎的竟想站在那里等他过来。待他晃晃悠悠走到我近前时，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不欲离开。因为这老道士竟有些眼熟！

        他似是洞察了我心里的想法，咧开嘴“嘻嘻”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贼兮兮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

        我心中顿时了然。

        是了，我在尘世中千百年里，见过不少道士。他们或老或少、或俊或丑，但只对一个人印象尤其深刻——

        那个骗了杨玉环的老头！

        他见我神色转变，显然已经想起他是谁，便又咧了咧嘴，一脸谄媚地道，

        “仙子，好久不见了！”

        “是呀，你这个骗子！”我咬牙切齿道。

        “骗子？”他一脸无辜地模样，“我何时骗过你？”

        “你是未曾骗过我，可你骗了杨玉环。”

        “哦？”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想了会儿，继而又贱贱地笑道，“我没有骗她啊，她的愿望难道没有实现吗？”

        我一怔。他，竟一开始就发现我了，并想让我去帮助杨玉环？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向我，我的眼神中渐渐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你怎么会出现在皇宫？”我问道。

        “是特意来同你打个招呼的。”

        “同我打招呼？”我略有疑惑，“我们如此相熟吗？”

        “当然，算上今日我们已见过三次了。啊不，若要认真算，已有四次。”

        “四次？多出来的两次是在哪见过？”

        他咳嗽了一声，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地看向我。一瞬间变得正经倒是吓了我一跳。

        “我确实见过你四次。另外两次，一次在巫山，一次，在冥河。”

        我心中一凉，神色冰冷下来。

        我活了几十万年，本以为早已看得通透，却不曾想，时至今日竟还是听不得“巫山”和“冥河”这两个词。

        我叹一声，道，

        “果真是故人，只是不知先生当年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当年那件事惊动了四海八荒，几乎所有排的上名号的神仙都露过面。可如今，大多死的死、隐世的隐世，还活跃在世上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位，我都记得脸，但这个老道自百年前初见时便未曾觉得熟悉。

        他见我神色有变，叹了口气，道，

        “当年，被派去向楚襄王进谗言的人就是我。”

        我闻言，如遭雷击，半响才回过神来，费力的挤出一句，

        “你，你方才说什么？！”

        他皱了眉头，向前迈进一步，一字一句道，

        “我说，是我向楚襄王进谗言。是我，害死了瑶姬。”

        世人都听说过一个传说。当年楚襄王游巫山，偶遇巫山神女。襄王见她容貌美丽，气质非凡，想要和她结为秦晋之好，却因仙凡相隔，未能如愿。回宫后仍对神女朝思夜想。巫山神女见他一片痴心，就在梦中与襄王相见，告诉他说，“我就住在巫山的南面，早上化为云，晚上变成雨，朝朝暮暮，都能看到我。”襄王醒来后，踏遍巫山，寻访佳人，却始终没能再续前缘，于是在巫山上为神女建了一座道馆，寄托思念，称为“朝云观”。

        可殊不知这是一个传说，是人们一厢情愿的传说。

        在这场传说里，神女与楚襄王相爱是真，楚襄王为神女建观亦是真，只是这观并不是为了纪念神女，而是为了消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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