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顾言昭到凉亭时，时婵与时衡姐弟俩正在上演隔三差五便要来一遭的甜咸之争，别看两人是姐弟，但二人的口味却是天差地别，怨不得时家的厨子每月工钱比外面人的都要高上几钱。

        二人招呼顾言昭坐下，又吩咐下人重新摆上几盘新鲜的点心水果。

        听罢顾言昭的来意，时婵笑着问道：“既是要留下用饭，顾公子在饮食上可有什么忌讳或偏好？我好提前吩咐下人注意一二。”

        顾言昭略做思考，然后说道：“并无，时小姐不用顾忌我。”

        “这怎么行？”时婵说道：“就如我和衡弟，我不喜凉瓜，他不喜香芹，我嗜好辣口，他却一吃就起得满嘴燎泡，顾公子这么说，莫不是还在与我们见外不成？”

        顾言昭确实是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他从前在旧府时，就是无人问津的那一个，顾显和顾母也不会像寻常人家的父母一般关心自己喜欢吃什么或者不喜欢吃什么，更别说那些看脸色过活的下人。是以顾言昭从小就养成了不挑食的习惯，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没有改变。

        许是看顾言昭久未开口，时婵也不欲为难他，笑说道：“享用美食乃人生第一大乐事，顾公子今日便在这儿好好犒劳一番饱经你摧残的味蕾罢。”

        一顿晚饭吃得宾主尽欢，时章对顾言昭这个年轻人很是看好，拉着他聊个不停，若非顾言昭执意拒绝，时章甚至热情地想让他留宿一晚。

        休沐日，顾言昭收到了来自时府的谢礼，打开一看，尽是各种样式精致，口味各异的小吃点心。

        “公子，这时家也太小气了吧。”十七在一旁不平说道：“你为了时大人的案子连日奔波，时家就送这些东西当谢礼？这也太……”倒不是贪图时家什么，十七是觉得时家送这些东西过来，分明是轻视自家公子，还不如不送呢。

        十七看看顾言昭，生怕这事儿会影响公子的心情。

        没想到顾言昭竟笑了起来，他对十七说道：“这礼只怕不是时大人送来的。”顾言昭不免又想起当日时婵追问他口味偏好的样子。

        “不是时大人？”十七疑惑道：“那会是谁？难不成是时小姐？”对公子和时小姐的交情，十七倒也知道一二。

        顾言昭只是笑笑，随即吩咐今日午饭暂不准备。

        另一边，时衡和时婵倒是对今日送出的礼颇为满意，姐弟俩都是懂享乐的，完全不觉得给顾言昭送去那些个美食有什么不妥，二人本想着给顾言昭再搭送一些笔墨字画，可翻遍了府上也没找到合适的，索性作罢。

        “对了阿姐，”时衡问道：“咱们光给顾公子送了，没给何大人送，会不会不太好？”

        “你傻呀？”时婵接过时衡剥好的一把瓜子仁，“何大人连饭都不愿意在咱家吃，你给他送东西，那还不得被轰出门呀。”

        许是有些口干，时婵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更何况咱们跟何大人又不熟，这事儿就让父亲操心去吧。”

        “也是。”时衡没心没肺的想着，反正父亲整日也闲着没事儿干。

        要不怎么说有人欢喜有人忧呢，时家这边是和乐融融，顾庭辉那边就是怒火烧心了。

        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他不过是想着借这次的事情一解当初被顾言昭和时婵奚落的恨，出一口恶气，谁知皇上竟如此斤斤计较，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责怪父亲教子不严，害得自己被父亲一顿责骂。

        就连今日刚回京的四皇子，得知是他最先在指示人在京中散布流言后，也对自己颇有微词，责怪自己险些连累他陷入不利之地。

        反观顾言昭和时婵呢，时章案一解决，一个意气风发，走哪儿都被夸是年少有为，一个更是享受着皇上的大笔赏赐，好不快活。

        顾庭辉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然后啪的一下桌子，“酒呢？给爷拿酒来！”

        “顾少爷别喝了，您今日已经喝的够多的了。”和顾庭辉一块儿来的人劝到，这大少爷若是喝醉了撒起酒疯来，自己可拉不住呀。

        顾庭辉置若罔闻，而是不停地拍着桌子，嘴里骂骂咧咧道：“他顾言昭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我告诉你，爹从来就不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顾庭辉不停的强调顾言昭在家是多么不受重视，强调自己才是父亲眼中唯一的儿子。

        “是是是。”对面的人连忙附和着：“这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有您才是顾侯心中最疼爱的儿子，顾家的一切早晚是您的。”

        顾庭辉咬牙切齿道：“我早晚要让他付出代价。”

        “顾少爷，不是说令妹马上就要回京了吗？”那人给顾庭辉出主意，“不如让令妹去和四皇子……”他没再继续往下说。

        “哼。”顾庭辉冷哼一声，面露嫌弃之色，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顾素月就是个废物，那么长时间还抓不住四皇子的心，没用的东西。”顾庭辉的语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是那勾栏院里不值一文的妓子。

        顾庭辉心里也纳了闷儿了，这四皇子莫非有什么毛病不成，顾素月的相貌身姿也算上等，又对他痴心一片，四皇子居然也能忍得住。

        许是因为谈到了女人这个话题，顾庭辉只觉得浑身燥热，急需发泄一番，他大声喊道：“妙月呢，妙月怎么还没来？”早在刚刚，他便吩咐老鸨将这里的头牌妙月叫来。

        “来了来了。”馆里的老鸨拉着一女子进了房间。

        “娇娇，快去，好好伺候顾爷。”老鸨一把将女子推向顾庭辉的身前。

        顾庭辉掐起那女人的下巴，仔细一看，随即一把把人推到了地上，“妙月呢？我要的是妙月，你敢拿这么个货色来糊弄我。”顾庭辉随手拿起酒杯砸过去，那老鸨吓得赶紧伸手挡在头前，杯子弹到门檐上，随即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顾爷息怒、顾爷息怒。”那老鸨不自觉脚下后退两步，强忍着惧意开口解释道：“妙月、妙月她刚刚跟着王公子出馆了。”

        “王公子？哪个王公子？”顾庭辉面露怒意，他来时分明瞧见妙月在馆里才点的她，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这样和他作对。

        “这、这。”两边都不是好惹的主，自己要是不说，只怕得不了什么好，不如让他们自己计较去罢，老鸨当即便把人给卖了，“就是户部王大人家的公子。”

        “好你个王昊！”顾庭辉当即便知道老鸨嘴里的王公子说的是谁了。这个王昊与顾庭辉结怨已久，每次逮到机会都要和他作对，今日只怕也是如此，他定是听到顾庭辉向老鸨点了妙月作陪，才故意把人给带走的。

        顾庭辉双拳紧握，似是忍无可忍。

        老鸨怕他又发作起来，几个快步走向还瘫坐在地上的女子，一把把她抓了起来，讨好道：“我们娇娇也是个伶俐的，顾爷不如先让娇娇伺候您，等妙月回来，我一定让她第一时间来见您。”

        顾庭辉越想越气，只觉得最近的事情没一件顺心的，他一把掀翻了桌子，又踢翻了条凳，怒骂道：“滚！都给我滚！”随即，不等众人反应，自己倒是甩袖离去，还将门狠狠的踢了一脚。

        “哎顾爷、顾爷！”老鸨喊着，这可是还没结账呢，更何况这房里的损失可是不小的一笔啊。

        眼见着顾庭辉没有停下的意思，老鸨转身看向还没来得及跟他一起走的人。

        ……

        “没出息的样子，爷还会少你的钱不成？”那人强忍着肉痛，从袖里掏出一袋银子扔给老鸨，抬脚向顾庭辉离开的方向追去。

        “二位慢走，二位慢走。”老鸨拿了钱，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意，不停朝二人离开的方向点头哈腰。

        顾言昭府上，十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下午，因为主子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府上请了郎中来看诊，可他听见了什么？

        “顾公子今日所食过杂且过多，这才引起不适。”郎中拿起纸笔，快速写下了一张方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十七，“按照我这方子服药，一日三次即可。”

        十七拿着郎中递给他的药方，心里到现在还没接受这个事实，自家风光霁月的公子，居然会因为饮食不节制落到需要请郎中的地步，公子并非注重口舌之欲的人，十七在心里回想，自己来到公子身边也有不少年头，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十七想了又想，要说公子今日饮食里有什么特别的，莫过于时家送来的那些点心了，难道时家的厨子手艺真的那么好，竟然让向来不爱吃这些的公子也破了例。

        “十七？”

        “十七！”

        “啊！”十七回神，“在，公子有什么吩咐？”

        顾言昭按了按自己的眉头，对十七说：“就按照刘郎中说的办，派人将刘郎中送回去。”

        “是，公子。”十七将刘郎中带了出去，吩咐人去拿看诊费。

        二人离去后，房间内恢复了安静，顾言昭静静的倚在床上，今日他本想着将那些点心各尝一块儿，也不算辜负送来之人的一番用心，可谁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已将那些点心全部吃完了。

        竟还将郎中都请来了，也不怪十七那副样子了，顾言昭心里想着，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做过这么不着边儿的事儿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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