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奶猫的依赖

早上，七点零五分。

        玄关处。

        一个身穿白色校裙的女孩坐在鞋柜旁的椅子，睡眼惺忪的望着面前单膝跪下的男人，一边听着他的话语，一边似懂非懂的点头。

        「最後，将左边的圈圈穿过右边的，然後拉紧，听明白了吗？」话落之时，男人的手里便拉出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然後抬头望向那个女孩，只见她一脸睡不醒，半合着眼睛，机械式的一味点头。

        男人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的无奈，後又敛去，端起严肃的神色，面无表情的抬手，两指拱成圆，向着女孩光洁的额头一弹，女孩一下子精神抖擞，捂住额头，「好痛。。」她委屈的噘嘴道，然而视线触及白寻生的眼睛後，便心虚的垂头避开。

        他们生活在一块儿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聪明敏感的莫沉缘开始了解白寻生的大致性格，她知道平常的寻生哥哥很温柔亲切，而且对她蛮好的，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说，把她当成妹妹来看待。

        可是只要她不认真好好听他的话，他会便生气，虽然不会责骂她，只是他没有笑容的时侯，脸上的神色总能让莫沉缘品出严厉的意味，让她心里不由得生出紧绷感，害得她的内心会不上不下的。

        这个时侯的莫沉缘，只会想要告诉他，倒不如出声骂她吧？别害她战战兢兢的。

        。。。

        。。。

        空气突然变得萧瑟，莫沉缘不禁小小的咽了一下口水，攥紧裙子的边缘，小心翼翼把瞳孔稍微的抬了一下，瞄到头顶上的那张严肃的脸庞後，迅速的垂眸，然後把头颅垂得更低，下巴都快要贴到锁骨。

        「对不起，我错了。」说着，她鼓起勇气的抓住眼前大掌的食指，然後轻轻的摇曳着。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头顶上的声音没有因此软化，反而进一步的问起话来。

        「因为我没有认真听你说话，你说过这是没有礼貌的。」她说完，只听到嗯的一声，於是她连忙摆好态度，抬头，满嘴真诚的道歉。

        「寻生哥哥，你可以再教我一遍吗？我刚才没有认真听话，对不起。」然後，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白寻生，像只做错事的小狗期盼主人原谅似的。

        眼见她这副可怜模样，白寻生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有点儿认命似的再次单膝跪了下去，动作迅速的解开鞋带，然後抬眸督了她一眼，只见莫沉缘瞬间板直腰，瞪大双眼，一副我很认真的模样，紧绷的嘴角终究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次你要看清楚了。」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亦是软化了。

        「知道。」她猛地点头。

        「首先弄一个交叉，然後把这条穿进去中间的圈圈再拉紧，再这样弄两个圈圈，左边的穿过右边，最後拉紧，懂了吗？」随着手里的动作完成，白寻生再次问道，莫沉缘犹豫的点了几下头，接着看见他眼里似乎流露着审视的眼光，於是她连忙摇头。

        白寻生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抬手望一眼手表，发现时间已经担搁了不少，於是径自替她绑完另外一边鞋带，边绑边道：「绑鞋带日後再说，现在时间剩不多，我先送你上学。」语落，他亦刚好把鞋带绑好，於是替她拿起背包，开门，一同离家。

        等侯升降机的时侯，白寻生垂首俯视着面前身高只有到自己胃部的小不点，脑海里倒放着跟她相处短短二十几日的画面，

        人与人之间的生活，本就是互相影响的存在，他使莫沉缘的人生出现转变，她亦同样导致自己的生活轨迹产生变化。

        年纪尚轻的莫沉缘已经懂得对他察言观色，比她大上九年的白寻生更是早已摸透了她的性格，这是一个很好照顾的女孩，乖巧爱撒娇，不过很敏感，就好比刚刚那样，他只要不笑，她便察觉到不妥，而且很会拿捏安抚别人情绪的关键。

        难怪别人家的父母都说，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成为养父的第二十九天，白寻生表示有点儿认同。

        不过。。

        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臂，跟废了一样不能用，被一只小小的头颅给枕着，双手像八爪鱼似的缠着自己的左手臂，一脸昏昏欲睡，压根儿就是把自己的手臂当作人肉枕头。

        白寻生见状，不禁无奈摇头，这便是她的缺点，依赖性强。

        就这样的，她便从踏入升降机到停车场的路上，一直尽忠职责的当半个挂件，直至她感觉到白寻生的脚步停了下来，这才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景物，然後熟门熟路的打开眼前白色车子的车门，径自钻进去，扣上安全带，继续闭上眼睛，争取时间补眠。

        背後盯着她一系列动作的白寻生，见状後不禁眼角一抽，睡觉的态度有够理直气壮，哪里都能睡，心态强。

        -

        二十分钟後，车子停在一所学校旁边的露天停车场。

        白寻生拔出车匙後，把刚才从家里带出的水瓶拧开，拍醒莫沉缘，然後递过去，示意她先喝一口润润喉咙。

        「到了吗？」她揉揉眼睛，迷蒙的眼神里带着疑问，眼见面前出现的水瓶，想也不想的就接了过来喝，反正这个时侯，就算面前的是辣椒，估计她也会亳不犹豫的咬下一口，因为还没睡醒。

        「嗯，等一会儿我陪你进去。」说毕，莫沉缘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後拧头，一脸惊讶的望着他，本是睁不开的眼睛，瞬间瞪的大大的，精神百倍。

        「。。不用吧？」她已经十三岁，还要大人陪同进校，好像还没长大似的，想到这里，极度依赖的莫沉缘此时心里不由来滋生出一股羞耻感，要是被同学们看见怎麽办？会不会笑话她的？噢噢噢，她不敢想像下去了～

        「怎麽了？害羞？」望见这张白哲的脸颊疑似有着淡淡的红晕，白寻生挑眉，故意的问出口，平常不见她尴尬，这个时侯才知道什麽是尴尬？怕且是刚踏进青春期，想要在同龄人面前显得独立的心态。

        「我没有那麽闲，我是要陪你办手续，免得你模模糊糊，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他捏了捏莫沉缘的鼻子，语气带上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宠溺，这个小女孩，平常看着挺聪明，实际生活上的一切都很需要被照顾，除了她擅长的领域。

        「那。。不牵手行不行？」说着，她飞快的瞄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脸颊的红晕愈发明显，千万不要牵着她进校，羞死了！

        白寻生见状，摇头一笑，径自下车，然後仰仰下巴，眼神示意她自己下车。

        虽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行动上却表现出来，莫沉缘一瞬间便笑了开来，迅速下车跟上白寻生的脚步。

        -

        七点四十分，莘莘学子们陆续由四面八方的道路迈向学校门口，形成整齐一致的队伍。

        这条路上不乏家长来送自己的孩子，只是在一众家长里，像白寻生那般高大的却很少，顿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加上出色的外表，惹来不少学生家长的频频回头。

        当事人彷佛没有留意到周遭的目光，擒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直视前路，视线时不时投在前面距离自己几步的女孩，确保她没有走错路。

        当他们距离校门不足十步的时侯，发现一名身型拥肿矮小的中年男子站在校口处，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寻着谁，经过他的学生们浑是止步点头，圆润的脸庞加上慈和的笑容，无疑是仁慈的师辈。

        不久，中年男子的目光定格不远处的白寻生，眼里顿时发出微光，彷佛终於等到什麽人的表情，敏感的莫沉缘亦是第一时间便察觉，於是满脸疑惑的回头看向白寻生，只见後者含着温柔的目光回视一眼，惯性伸手扫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後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领着她来到那名中年男子的面前。

        「你好，我是先前联络校方的白先生，这是我的妹妹，你是贵校的李校长，对吗？」他伸手，嘴边带着优雅的微笑，缓慢清晰的询问带着一百分的礼貌，浑身散发着温润斯文的气息，让人感觉他是一个有教养的贵公子。

        「对对对，很高兴看见你。」李校长伸手回握，对方从容有礼的态度使他感到不由来的紧张，好像自己正在面见什麽大人物的感觉，不过怪不得白寻生，他身上一切的恰到好处皆因长年与不同威名远播的大人物打交道而致。

        「沉缘，向李校长问好。」他低头，向着莫沉缘说道。

        「李校长好，我是莫沉缘。」稚脸扬着带有几分羞意的笑容，弯身问好的举止却是落落大方。

        「好孩子，很乖，我先让老师带着你在学校走一圈，熟悉一下路，然後带你去教室。」有礼貌的孩子永远是长辈们的喜爱的孩子类型，李校长亦然，看见莫沉缘如此乖巧有礼，眼里顿时溢满慈爱的目光，连带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听得出是特别的友善。

        「好，谢谢李校长。」说完，她抬头望向白寻生，灵动的杏眸眨啊眨，就是不说话。

        「怎麽了？」捕捉到她眼中的期盼，白寻生一时间满头狐疑，然後看见她捉着自己的手臂，掂着脚尖，似乎想要说悄悄话，於是他向李校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道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後稍微弯身配合莫沉缘，心里亦是有点儿好奇，想要听听她有什麽值得悄悄说的话。

        「以前爸爸妈妈送我到学校的时侯，会亲亲我的额头说要乖乖，那寻生哥哥，我现在还有吗？」说完，她睁着一双杏眸，眼里的期待更上一层，几乎要溢出来。

        。。。

        。。。

        噢，这的确是悄悄话，这是白寻生听到这句话後的第一个想法。

        不是要显示独立吗？说好的独立呢？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白寻生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接下来的第一个反应是打算拒绝，可是目光触及莫沉缘的杏眼後，心中的抗拒瞬间化为乌有，默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次认命般的弯身，薄唇蜻蜓点水式飞快碰了她的额头，手掌覆上她的发顶，眼神温柔的笑道。

        「要乖乖，知道吗？」

        「知道。」她大力的点头，嘴边漾开满足的笑容，杏眸因而变得弯弯的，娇憨可爱至极。

        「抱歉见笑，我的妹妹比较爱撒娇，日後请多多指教。」这次，他眼中的歉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正常的，毕竟是女孩子。」李校长露出了然的眼神。

        「沉缘，这是陈老师，是你的班导，她会带你参观校园。」说着，一名女教师从李校长的背後走出，亲切的笑着点头。

        「好，谢谢李校长，麻烦陈老师。」她乖巧的点头，然後跟随着陈老师的脚步，逐渐远离学校的入口。

        白寻生和李校长眼见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於拐角处後，李校长率先回过头，道出这次亲自侯在校口处的正题。

        「白先生，关於邮件里提过的事情，要不先到我的办公室再谈？」

        「好，请你带路。」

        「这边请。」

        接着，他们亦渐渐的离开众多家长学生的视线，校门处恢复日常清晨的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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