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隆冬时节又逢君

“丫头，如有可能，好好活着，活下去”

        无声的泪水决

        经历了这么多人生起起伏伏，家族衰败，自己却一直在被动成长，没心没肺，遍体鳞伤。

        记忆父女间的那些责骂和误会，皆成了生命永不退色的幸福。

        ……

        轻轻将自己从集市买的那些东西一并掏了出来，才发现，坟前已经有纸灰燃烧的痕迹。

        她没细想，想来是姐姐吧。

        她点香，焚烧了纸钱，开始絮絮说了起来。

        “爹，这世能包容我的没有几人。对不起，对不起……女儿一直让你失望、生气。”

        “这一次，我终于听了爹一回话，好好与他一处生活。可生活真的好难，麻烦总是一个接一个。每回我遇困难，我对自己说会撑过去的。可这一次，我却没有信心了……

        宁轻轻自言自语说了这些，才发觉这时候天色已晚。

        夕阳晚照，残阳如血，西天的云彩很美，只是这日头一落，明显的气温下降。

        落日余晖下，她一张明净的脸，有些迷茫。

        今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想起萧子隽的那张冷脸，他的暴怒，他斩钉截铁，“我不容你有害她之心！”

        萧子隽，萧子隽，你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为了你，我宁愿委曲求全，不图身份，只为了和你朝夕相处。

        为了你，我学着去讨好每个人，强迫自己融入自己陌生不擅长的圈子。

        我努力过了，尝试过了，却到头来，换来的依旧是别人的迫害和别有用心。

        想到这儿，轻轻又委屈起来。

        暮色来，她跪地朝着枯草地猛地磕了几个头，最后一个磕得有些厉害，她久久没有抬起脑袋。

        只暮色，看见她的肩头一抖一抖在颤动，哭声清晰传了出来。

        “爹……我不知道前路在哪……”

        她整张脸贴在枯草里，抬不起来，直哭得天昏地暗。

        良久，有双手缓缓将那张脸从草堆里捧了出来。

        那一刻，轻轻不觉得害怕，她觉得心很暖，她想，他终于找来了。

        故而，她只闭着眼，任凭自己狼狈落泪的模样在他面前恣意。

        那双手，很温柔的揩过自己面的泪水，甚或将脸的乱发拨了拨，似乎只为了看清一张清晰的面庞。

        宁轻轻从没有想过，再见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形。

        那温润的声色，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真实的在耳畔温和响起。

        “丫头，你还是这么爱哭。”

        她猛地睁开眼睛，错愕的望着眼前的脸。

        分明还是回忆的那张脸，柔和淡然的眉色，优雅的轮廓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夕阳下，染一种神祗的颜色。

        落日之后，天气很冷，苏长卿脱下自己的银灰色貂皮大氅，哗地一下，大氅围在了轻轻身。

        他里头穿立蟒白狐腋箭袖的收腰冬裘，羊脂圈带，腰间垂挂着汉玉九龙。

        这样的华贵衣着，提醒自己，眼前的人不再是师父苏长卿，分明是楚太子项承晔。

        从前，师父总是一身宽幅袍袖的汉袍，气质从容淡定，浑身下散发着清雅的书卷气，仿佛世间万物不在他心，却已经胸有成竹的淡定。

        唯有不变是他眼底的神色，他看着自己，一如从前的关心。

        晚霞寂照，照在彼此的容颜，他的目光渐渐变得灼热，“轻轻，我回来了。”

        她容颜惨白，颤抖的音色试图唤出，“师父……”

        声音很低。

        项承晔却已经扑捉到了，他一个使劲，将她紧紧拥入怀，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她浑身发抖，却忘记了推开，脑袋这一刻有些停滞。

        良久，他缓缓放开怀的轻轻，望着她的模样，伸手从她的发鬓摘掉几根杂草。

        “你还是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

        轻轻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打量着这个地方，居然还是从前的模样。

        一几数盏，雕花凳子，墙角的一个空缸，让轻轻觉得那里本是一缸繁茂的睡莲。墙的依旧是从前的那幅字画。

        这里是一回苏长卿救了自己和姐姐的山庄，梅林山庄。

        一回是初秋，这一次该有梅花了吧。

        她依稀嗅到了梅香，起身，望向窗外的夜空似有寻找。

        项承晔这个方向看过去，她的身影如昔，却重重砸到自己的心底。

        春日离别，春风斜阳，隆冬重逢，腊梅花开。

        离别时，自己与轻轻恩爱无，约定一生一世，本是自己的新娘，却一个转身，隔了千万里。

        项承晔表面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早已痛几百回。

        他如今身份所在，脱不出身，冬狩时节没有前来。三弟项承钰返楚都后，说了轻轻的大致情形，他一连三日失眠，他知道自己必须来一趟。

        轻轻回头，见婢女方若盘子里的几样糕点，皆是从前的口味。

        只不知为何，轻轻却失了胃口。

        原来，有些东西失去了，便连兴趣一起失去了。

        她依旧捏一个入口，诚实道“谢谢。我不怎么喜欢甜食了。”

        方若不言，端了盘子退下。

        项承晔走了出进来，温和笑道，“轻轻，一同去用晚膳吧。”

        轻轻肚子有些饿了，此时点了头，与他一同离去。

        十道菜，四种主食，两汤两粥，不但有今时难见的蔬菜，更有鸡、鸭、鱼、鹿等一干肉食，分别用银盘、瓷具、玉碗盛用。

        与先前师父一贯以来的节俭简单不同，果然早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

        她这样想着，心里对自己的想法不由地讥讽，明明自己如是，为何不允许苏长卿如此。

        他离开自己快一年了，他早已是项承晔。

        过往的一些事，无法再提及和在意。

        让它烂在心里好了。

        她实乃饿了，此时夹菜的速度仍旧不输当年，项承晔见状心里头有些欣喜。

        待她吃了一碗饭后，喝了些茶，方才有些精神头。

        “师父，怎么有时间来安京？”

        “恰有时间，便来了。”

        那样的语气，仿佛不曾分开。

        “这山庄还和从前一样。”

        “嗯。一切未变。”

        一切未变，变得却是你我。

        他垂眸淡淡一笑，再次抬眸，语气有了落寞，“轻轻，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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