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惊鸿照面

第一章惊鸿照面

        子时过半，偌大的宅院灯火稀疏，困倦的狼牙兵们散漫的脚步声混合着隐隐约约的抱怨声传了出来。

        这可真是个无聊的任务。

        霜盏在心里无声感叹，气定神闲地扶着树干站起身，在巡逻兵交接产生的短暂混乱中轻捷地越过院墙。落地时枯叶碎裂发出的轻微声响，虽然完全被狼牙兵们骂骂咧咧的报怨掩盖，她仍有些不快，却也立即躲进屋后暗影里。

        这里的下人打扫院子也太不尽心了。

        她隐身在檐下灯火照不清的暗影里观察了一会儿散漫的狼牙兵们的巡逻路线，在他们第二次交错而过时自他们中间迅捷而过，无声推开房门闪了进去。

        这巡逻简直跟没有一样。

        霜盏后背抵着房门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外头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后，借着月光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这间书房不大，应当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拿到信。

        书桌下的抽屉一无所获，霜盏小心翼翼摸索着书架寻找开关。

        外头狼牙巡逻兵的脚步声时近时远，房内光影昏暗，一片寂静里她忽然察觉到一丝响动，那声音轻微的仿佛错觉，她却立刻抽出链刃转向声音来处。

        雪亮刀光与利刃破空声几乎同时出现，霜盏抬手，灌注了内力的链刃绷直如剑，迎上刀光发出“咔嚓”一声响，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

        外头的巡逻兵刚走远，这人是何时进来的？

        绷直的链刃架着自上劈下的弯刀，压得她手腕一沉，却不敢松劲，借着黯淡的月光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

        白色的兜帽遮挡了来人上半张脸，兜帽下露出的淡金色卷发和高挺的鼻梁，腰间的金饰与他手里的弯刀，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来者的身份。

        明教。

        明教东归已久，先前她也曾听闻明教在后方襄助抵御狼牙之事，倒不曾想，能在此处遇见。此处屋主在魏州地界上也不算是排得上号的狼牙军官，若非阁中任务，她连这人的名字都未曾听过。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明教弟子，实在想不出明教遣人来此的理由。

        心念电转间，她感到手腕上的压迫力小了些，黑暗中同时传来那人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三分犹疑。

        “凌雪阁？”

        “撤手。”霜盏同样压低声音，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明教弟子得了肯定便收回弯刀，霜盏也随之收了内力，链刃柔软地垂落。

        “原来这东西还能这么收着。”明教弟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之意，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她手里的链刃，“你方才是如何用这么柔软的东西挡了我那一刀的？”

        “噤声。”霜盏将链刃收起，走回了书架旁继续搜索。

        “巡逻的走远了。”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听不到的。”

        霜盏闻言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她自进门起就分神听着外头的动静，本以为此人不知深浅，看来是想错了。

        他不知道何时摘了兜帽，淡金色的卷发松松垮垮地披散在肩头，一双蓝色的眼睛仿佛琉璃珠子一般光华璀璨，衬着他高挺的鼻梁和丰润饱满的唇，显得精致又招摇。

        即使放在常出美人的异域，这样的长相都可以称得上难得了。

        霜盏只瞥了一眼，便继续摸索书架上可能的机关。

        身后脚步轻捷，她手上不停，倒也没出声阻止他跟过来。

        她花了半刻钟将这书房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此处巡逻防备如此松散，便证明消息未曾走漏，信未收在书房，又会在何处？

        她又一次回到书架边仔细搜索。

        “你在找什么？”明教弟子倚着桌案，目光却随着她的动作停留在了书架上。

        霜盏手一顿，却没有接话。阁中任务隐秘，不该说与外人知晓。

        “这屋子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明教弟子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依旧压着声音自顾自道，“不过就是一封信罢了。”

        “……”霜盏转头看向他。

        明教弟子见她望过来，自然而然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信封口没有火漆，被他随意地夹在指间晃荡。黯淡月光里，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似一块上好白玉。

        霜盏无心欣赏眼前的美色，几步走上前去，将信从他手中抽走。

        “我翻了个遍。”明教弟子叹了口气，语声里尽是索然无味，“结果找来找去就只有这个。”

        霜盏沉默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原封不动地装回了信封里，丝毫没有要递回的意思。

        “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他见了她的动作不由问道。

        “嗯。”霜盏点了点头。

        “这信收得并不隐秘，就在那书桌下的抽屉里。”他转头看了眼原先放信的位置，鄙夷道，“这里的防守也松懈得很。”

        霜盏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如此看来，这人不是故意要藏着信，但是总归是看着她像没头苍蝇一样找了这么久。她不由得有些心火上蹿，却不能说什么，只得换了个话题，“明教为何会遣人来此？”

        “我教并未遣人来此。”他很快接了话，语气甚至称得上是轻松愉悦，“是我闲来无事想来探探他们的防守，却没有想到这么不堪一击。可真没意思。”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委实让人接不上话，霜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道，“子时快过了，他们会有一次换班，那时候走。”

        “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能走。”明教弟子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悠然踱到窗边，又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有缘再见。”

        既然明教武学擅长隐匿踪影，他能自由来去就不足为奇。

        霜盏向他微微点头，见他翻窗离去，再次仔细检查了遍房中摆设的位置确认无误后，索性坐回桌前闭目小憩等待巡逻兵交班。

        外头狼牙兵巡逻的声音渐远，她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出，反手将房门关上。夜风拂过，裹挟着一丝奇怪的味道。

        血腥味。

        她心生警兆，沿着屋檐迅速穿进屋后的暗影里。

        血腥味近在咫尺，霜盏盯着花木阴影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被一刀毙命的狼牙兵，止不住的火冒三丈。她往里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了看巡逻的路线，不得不承认这些尸体藏匿得极好，若非走近了，在外头绝对看不出来。

        然而此时，这份细致和贴心让她咬牙切齿。

        小野猫，别让我再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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