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王武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当杨野生都结婚生子，村里人渐渐忘却这段历史的时候，杨大闹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村里。

        此时的他已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即便是那些见过他的人也不相信他就是杨大闹。那个意气风发，那个敢于和全村人作对的杨大闹。

        幸好他还带着当年的那个呱嗒板。时间能改变活着的东西，却不能改变没有生命的东西。通过呱嗒板，双水村里的人确认这个嘴角留着哈拉的老人就是杨大闹。

        当然，杨大闹这次回村时，除了带来了那个呱哒板之外，他还带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杨大闹告诉村里人，这是罗盘。当村里人再问他罗盘有啥用时，他笑而不语了。

        那段时间，杨大闹不唱他的莲花落了。每天，他拿着罗盘，围着村庄一圈一圈的转。村子里的路都要被他踩的很平坦了。用老王头的话说，早知道杨大闹喜欢转圈，就让他到场里拉石磙了。

        当然，杨大闹除了转圈外，他还拿着罗盘到处的寻摸。有时候，他把罗盘放在井口，有时候他又把罗盘放在关帝庙的屋顶上。有一次，他想爬上祠堂的房顶，被王仁贤硬生生的拉下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因为在双水村大多数人的眼中，杨大闹是疯了。

        我之所以说在双水村大多数人而没说全部的人，这是因为双水村有一个人认为杨大闹没有疯。这个人就是王天霸的父亲王武。

        王武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双手村的人都承认。可是，在关于杨大闹的这件事情上，双水村的人并不苟同王武的看法。

        当那个晚霞漫天的黄昏，王武搂着杨大闹的肩膀，像父子一样亲热的交谈时，村里人的一致认为，王武也快要疯了。

        从此，王武跟着杨大闹，一圈一圈的围着村庄转。杨大闹在前面，王武在后面。杨大闹前进一步，他跟着前进一步，杨大闹后撤一步，他跟着后撤一步。

        慢慢地，村里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奇怪的行为。甚至还有细心的人计算出他们围着村庄转一圈的时间是半个时辰。每转一圈，村长王兆祥就让王五在祠堂前的碾盘上画一道，村里人可以根据王五画出的道道计算时辰了。

        一个月后，两人忽然不转圈了，而是围坐在老井边，苦思冥想。足足有三天的时间，两个人不吃不喝。有时候，两人大声争吵，更多的时候是一语不发。杨大闹看着自己的罗盘，王武就把头伸进井里。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村里来了一个算命的瞎子。关于那个算命是不是瞎子，至今都还没有定论。王德江是坚定的认为他是瞎子，因为在瞎子走路上，王德江故意在路上放了一个木头，瞎子一脚踩在木头上，狠狠的摔倒了。

        至于那些认为算命的不是瞎子，他们的依据是为什么一个瞎子会不经过任何人的带领就走到井边？用瞎子自己的话说，他眼睛瞎了，可他的心没有瞎。他的心看到井。

        瞎子拿出一个比杨大闹更大的罗盘，放在井口。有一顿饭的功夫，瞎子一言不发的的走了。在村口，王德江拦住了瞎子。瞎子拍了拍王德江的肩膀，说出了让双水村人一直担惊受怕的话。

        “井在村在。”

        瞎子走后，杨大闹也走了。不过，他这次离开没两天。等他再回来时，他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也姓杨，杨大闹说这是老杨。老杨长的很小巧，身材就像七八岁的小孩，可他自己说他已经五十岁了。村里人不相信，直到老杨脱了裤子，看到他那个硕大的阳具后，村里人才信了。

        杨大闹让王武帮忙。王武从家里拿来一根绳子，捆麦子用的。杨大闹用绳子拴上老杨的腰，他告诉王武使劲攥着绳子的另一头，他要把老杨送到井里去。王武问他为什么？杨大闹说他要证实一件事情。

        至于杨大闹要证实什么事情，王武没有问。他想着，等老杨从井里上来，杨大闹会告诉他。只是，他永远等不到那个时刻了。

        老杨刚下到井里，绳子忽然断了。毫无征兆，这让王武很不理解。因为他拿来的可是新买的绳子，中间没有破裂。一般情况，这种绳子能承受一千斤的重量，而老杨只有五六十斤。

        等众人七手八脚的了杨从井里捞上来，已经断气了。

        村里人不干了。因为他们经常吃井里的水，现在井里淹死了人，井水也就不能吃了。他们要杨大闹给个说法。

        “天意，这就是天意。”

        杨大闹的解释并不能让村里人满意。他们起哄要把杨大闹打死。气愤的村民们真的从家里拿来了锄头和铁锹。千钧一发之际，要不是村长王兆祥拦着，村民们就把杨大闹打死了。

        王兆祥说：“这件事情是杨大闹做的不对，论理应该让杨大闹依死顶罪。可是，以前杨大闹毕竟是有功与咱村。要不是杨大闹的粮食和猪肉，咱村的人早就饿死了。老祖宗们告诉咱们，要做一个讲义气的人。知恩图报嘛。咱们不能忘了祖训，所以，我们还是饶了他这条老命，让他离开咱们村，并且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二天，杨大闹走了。并且把杨野生的第三个儿子带走了。

        杨大闹说他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不能让莲花落失传。所以，他想带走一个孩子，跟他学习唱莲花落。

        此时，杨野生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对于第三个孩子的到来，杨野生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两个孩子就够他养活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第三个孩子给了杨大闹。

        杨大闹并不感激他，尽管杨野生不是自己的亲身儿子，更确切地说，他杨野生与他杨大闹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可杨大闹认为他带走杨野生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的名字是俺起的。这个孩子就当是你对俺的回报吧。”

        再后来，就没有了杨大闹的消息。直至傻三回到双水村，人们才从他口中得知杨大闹在领着傻三要饭的时候被一辆汽车撞死了。起初，傻三说汽车的时候双水村的人还不明白汽车是什么东西。何有喜问他是不是牛车一样是两个轮子。傻三告诉他们汽车有很多轮子，并且汽车的力气很大。一个汽车比是个马车拉得东西都要多。

        “既然汽车哪里有劲，他一定要吃很多草料。”

        当傻三告诉他们汽车不吃东西时，双水村里的人都笑了。

        “瞧着孩子，说话前后不搭调，傻不拉几。”

        从此，傻三的名号也就在村里传开了。

        再后来，尽管傻三拼命地向村民们解释，双水村的人依旧不相信天底下有光干活不吃东西的东西。他们绕过汽车这个话题，转向杨大闹。他们很想知道杨大闹是怎么死的，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好奇心。

        傻三说他跟着杨大闹走了很多地方，大江南北，见过最长的河，见过最高的山。他去的那个地方，人们成天背着一个竹篓，把小孩子和猪仔都放在竹篓里背着。

        过年的时候，哪里的人会杀一整头猪，然后，把整个猪吊起来，放在火上烤。拷出来的肉很好吃。他很喜欢哪里的烤猪肉。若不是遵循杨大闹的遗言，把杨大闹的骨灰背回双水村，傻三说他会在那个地方安家。虽然哪里的女人个头不高，可很温柔，皮肤很好。

        人们没有兴趣听他说这些无用的人，只想知道杨大闹是怎么死的。傻三说那是一个晚上，下着雨，杨大闹正打着呱嗒板唱莲花落，不想过来一辆汽车，嗡嗡的叫声盖过了杨大闹的说唱声，杨大闹向前找汽车司机理论。也不知是那司机没看到杨大闹，又或是故意的，杨大闹被汽车轧死了。

        傻三的莲花落唱的不错，大有青出于蓝的境界。可他没有杨大闹的胆量和勇气，只能在双水村附近，碰到红白事，给人家说唱一段，讨一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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