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女人的战争

王利发的老婆苗桂华和何有福的老婆菜花打起来了。

        两个女人在泥水中纠缠。她们用最女人的方式进行这场战争。你撕拽我的头发，我挠你的脸。朝朝我吐口水，我就用土坷垃扔你。

        不一会，一个扑到在地上，另一个的衣服破了，一个露出半个奶子，另一个露出了半个屁股。奶子和屁股上都沾满了泥巴，像两个发情的母猪，在泥巴里滚来滚去。

        到后来，王利发和何有福也加入了战团，男人对男人，女人对女人。很公平，也很热闹。

        在双水村，有这么一个规定，男人不能打女人。当然，说的再具体些，男人不能打除了自己老婆之外的女人。打老婆也要分什么情况。如果老婆不孝顺公婆或是老婆在外面有人了，给自己戴绿帽子，那又另当别论。其他的时候，男人的拳头是不能挥向女人的。女权主义，或者说女人为尊，在双水村体现的淋淋尽致。

        战争持续了一整个中午。最后，由于雨越下越大，殴打的双方都无法睁开眼睛，他们不得已才停止战斗，相约等雨停了再打。

        大雨持续了五天，王利发家的房子被大雨冲倒了。等王利发修好房屋，地里的麦子也该收割。打架的事情被无限期的推迟。

        王利发和何有福对于这个不了而了的结局很满意。但两家的女人都认为自己吃亏了，要自己男人为自己出气。可男人毕竟是理性动物，当他们冷静下思考时，发觉打架的原因，或者说打架带来的后果不足以抵消他们因打架而浪费的成本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结束这场打斗。

        虽然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农民，可他们的经济头脑并不比任何一个成功的商人差。虽然他们不懂得投入和产出这些专业词汇，可他们知道赚了陪了。赔本的买卖谁都不会做，这是除了傻子外都知道的一个道理。

        话扯远了。现在，该交代一下她们打架的理由了。说起来，这个理由微小的不能再微小了。越是影响极大的事情，起因越是微小。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没有人认为萨拉热窝事件有多么的大。飓风起于浮萍，两千多年前，那个一生逍遥的庄子已经得出了结论。

        一天的早晨，王立发的老婆刘巧云去地里薅草。走到自家地头上时，她看到地里的麦子不知道被谁家的牲畜混腾了一大片，当时，刘巧云就火冒三丈。她跑回家，让王利发给她做了一个扩音器。用一张牛皮纸，卷成一个喇叭形状，然后后胶带缠上。

        中午时分，趁村里人都在家休息时，刘巧云拿着扩音器绕着双水村骂街。一圈又一圈，从家里的小孩到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整整一个小时，愣是没有一句重复。

        村上那些没有上学的光腚小屁孩和几只黑狗跟在刘巧云屁股后面。

        骂到第二圈时，她遇到了何能，何能二话不说，抢过刘巧云的扩音器，就帮着刘巧云骂。刘巧云不想和何能有啥粘连，她让何能把扩音器给她，何能不给。两个人就在街上，一个跑一个追。到底是刘巧云跑不过何能，累得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何能怕把未来的丈母娘累死了，就把扩音器给了她。

        刘巧云拿着扩音器，走到何有福家门口，累得她实在走不动了。何有福家门口是有一棵大槐树的。每到开槐花的时候，整个双水村都弥漫着槐花的香气。大槐树下有一个石头，刘巧云就坐在石头上休息

        她的腿脚是休息了，可她的嘴巴并没有闲着。她拿着扩音器，边用手揉腿，边破口大骂。

        何有福的女人菜花端着碗从家里出来，她质问刘巧云为什么老是在她家门口骂。刘巧云说这里是大路，公家的地方，她想在那里骂就在哪里骂。

        “这是俺家门口，你不能在这里骂？”

        “俺想在哪里骂就在那里骂，你管得着？”

        “你在其他地方骂俺是管不着你，可你在这里骂就不行。”

        “怎么不行了。”刘巧云站起身，指着菜花说，“俺知道了，你不让俺骂，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了。”

        “你说啥呢？有种你再说一句。”

        “俺就说，俺就说。你做亏心事了，你做亏心事了。”

        “你别走，你给我等着。”

        菜花转身回家。刘巧云还就站在她家门口等着。菜花回家把碗放在堂屋里。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刘巧云还没明白咋回事，菜花就冲她铺了过来。然后，两个女人就扭打在一起。

        当然了，这种战争是不会出人命的。女人打架，只会三样：一抓，二挠，三拽。三招过后，相互都进入了僵持阶段。时间久了，大家想到同在一个村这么多年了，平日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不用别人拉架，她们也会自然的消停。

        有历史记载，从双水村成立以来，这种战争已经发生了上千次。差不多每个月都有一次，但没有出过一次人命。所以，当苗桂华和菜花打架时，双水村的人没有拉架。年复一年的农业生活太过单调，虽然他们仍然为温饱而努力，但他们精神上有了更高的需求。单调的生活不能满足她们的精神的空虚和无聊了。而这种女人般的打闹很好地调剂了他们的精神生活。打个不太确切的比喻，他们的这种争吵同东北的二人转或是安徽的民间小调没什么不同。如果假以时日，有人能把女人间的争吵加以艺术整理，或许会成为双水村特有的民间艺术。

        在刘巧云和菜花打架的那个晚上，王天霸从傻三家拿走了一个本子，本子里全是杨大闹记得顺口溜。

        “这上面都是俺爷爷写的，给你吧。”傻三说。

        “俺说不会唱莲花落，你给俺这个干啥？”王天霸问。

        “俺爷让俺给你。”

        “你爷？他又没见过俺，咋让你把这东西给俺。”

        “也不是让俺给你，俺爷爷让俺给你爹。可是，你爹死了，俺想着，给你也是一样。”傻三说，“俺爷爷临时的时候说，当时他已经想到咋回事了。要是老杨不死，俺爷就能成功了。”

        “你爷到底都告诉你了什么？”

        “俺爷爷就说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爹。你爹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王天霸接过书，随手翻了几页，其中有几句顺口溜写的很有意思：

        大晚上，明晃晃。

        屋顶上，小开窗。

        闭着眼睛使劲望，

        看到神仙拿长枪。

        王天霸能看懂书里的字，但他不知道这几句话啥意思。于是，他拿着书去找李秀才。此刻，李秀才写村志时也遇到了困扰。当王天霸来找他时，他正托着腮帮苦思迷想。以至于王天霸进了他家堂屋他都没有发觉。

        “干啥呢，秀才哥。”王天霸拍了拍李秀才的肩膀。

        李秀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看了王天霸一眼，说：“你啥时候来的，我咋不知道。”

        “你想啥呢？那么投入？”

        “没啥。你找我啥事？”

        王天霸把本子递给李秀才，说：“你看看这个。”

        李秀才接过本子，随手翻开，第一页上写着：

        开着船，划着桨。

        带来了馍馍和面汤。

        一个馍，一碗汤。

        大人小孩喝光光。

        …………

        “这谁写的？”李秀才问。

        “傻三给刚给我我的，他说是他爷爷杨大闹写的。”王天霸说。

        “哦！我知道了。这上面都是杨大闹写的顺口溜啊。”李秀才说，“写的还不错，挺押韵。哎，傻三给你这个干啥？你又不唱莲花落。”

        “一开始俺也纳闷。后来，傻三说他爷爷临时的时候，要把这个东西给俺爹。现在俺爹也死了，傻三就给我了。”王天霸说，“俺听说，当年杨大闹走之前，俺爹整天跟着杨大闹。秀才哥，你说俺爹的死会不会和杨大闹有关系？”

        “你这个推测有道理。那个掉进井里淹死的老小孩就是杨大闹带来的。老小孩死了没几天，你爹就死了。要是你爹的死和那个小孩有关系，那个小孩和杨大闹有关系。以此类推，你爹的死就和杨大闹有关系了。”

        “俺也是这样想。”王天霸说，“要是真是这样，或许从这个本子里面按就能找到俺爹的死因了。”

        “我同意你的观点。”

        “可是，这上面写的每一个字俺都认识。可是，把他们连在一起，俺就不知道啥意思了。”王天霸说，“秀才哥，你读书多，你帮俺看看呗。”

        “你先拿回去。研究研究，要是实在没有眉目。你再来找我，咱们一块研究。”

        王天霸抱着本子回家，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整个本子都看完了。可他看完后和没看时没啥区别，因为他一点都不明白，杨大闹想要告诉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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