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莲花落

没发现老鼠，王德江很失望。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了。上次吃肉，还是王满仓给他的那只鸭子。对于肉的喜爱曾让他青年时在村子里落下一个馋嘴的称号。但他并不在意。一个人，如果一辈子没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会是很可怜的。

        虽然还没有盖棺定论，老王头却认为他的一生很悲哀。尤其是用村子里那种传统的世俗眼光衡量，他没有结婚，无儿无女，他已经败的一塌糊涂了。

        好在他经历的多了。岁月在改变人的容颜时，也改变人的心境和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当一个人走的桥多了，他所看到了流水清澈也会多。

        他脱下裤子，迎着清晨的冷风，撒了泡尿。八十岁的人了，他居然能尿到两米开外的地方，如果他说出去，村里没人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一个人生活，简单了，欲望少了，寿命也就长了。

        抖了抖老二，提上裤子。转身回到房间里，扛起粪头，拿着一把铁锹，迎着朝阳，朝村外地里走去。

        已过了端午节，马上就要收割了。田地里，一片金黄。微风拂来，吹起一个接一个的麦浪。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麦香，他喜欢闻这种味道，或许，每一个农民都喜欢闻这种香味，最原始的味道，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咕咕鸟开始啼叫。在这里，他们把咕咕鸟叫做“催熟鸟”。只要听到了咕咕鸟叫的声音，他们就知道，快要收割了。

        王德江站在自家的地头前，把粪头里的粪撒在自家地里。前些年分的土地。其实，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幸好赶上一个好的政府，老了老了，竟然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看着自家地里金黄的麦穗，他对明天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尽管希望对于他来说是很吝啬的，八十多岁的人在谈论希望和梦想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没有希望和梦想，他依然很高兴今日的生活。

        如果她还活着，那该多好啊。他不敢多想，但又忍不住不想。人很多时候就是在纠结中活下去。

        他不敢在想下去，怕勾出浑浊的泪水。像他这么大岁数的人，要是让村里的看到流泪，可真就成了笑话。

        “老祖，我刚想去你家找你，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

        他回过头，看清同他说话的人是王天霸。虽然他很反感王天霸，双水村的人都反感他，他似乎没有理由不反感他。可在他内心里，他却为王天霸大无畏的精神而喝彩。无意中，他把王天霸当做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他比自己年轻时还要勇敢，至少在追求所谓的真爱中，如果他当初有他一半的霸道和不讲理，他的人生将会是另一番光景。

        “扎我干啥？还是为了你爹的事情？”王德江没好气地说，“俺把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这是您家的麦子？长得真好，今年一定是个好收成。”王天霸说。

        “你想说啥？”王德江问。

        “您都八十多了，这么多麦子您忙的过来？要不这样，您今年的麦子包给我好了。我帮你收割。”

        “王天霸，有事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我最烦磨磨唧唧的人了。”

        “老祖就是老祖。”王天霸说，“也没有多大的事，就是想让你替俺说句话。俺喜欢翠儿，咱村里人都知道。俺这次回家，盖了三间大瓦房就是要娶翠儿。可是何德才死活不同意。俺想让您替俺说几句好话。”

        “王天霸，勾引有夫之妇那可是遭天打雷劈的事。”

        “老祖，要是翠儿的男人还活着，俺一定不会打翠儿的注意。可是，翠儿的男人死了，在法律上，翠儿现在是单身，俺喜欢翠儿有啥不妥？”

        “翠儿愿意？”

        “五年前她就愿意了。”

        “既然翠儿愿意，你还问何德才干啥？”

        “俺是这么想，咱们都生活在一个村子。俺娶翠儿是给翠儿安稳的生活。要是何德才不同意，整天到俺家闹去，那也不是个事。所以，俺得让何德才点头了，俺才能娶翠儿。”

        “那俺也不能帮你这个忙。”

        王德江掐了几个麦穗，在手里搓弄，除去麦壳，把手里的麦仁塞进嘴里。王天霸也顺手掐了几个。

        王德江反手打了王天霸一下，骂道：“狗x勒，这是俺家麦子，要吃掐你自家的去。”

        “您家的好吃。我就喜欢吃。您要是不答应，我天天坐在这里掐您家的麦穗。”

        “你个狗x勒威胁我？”

        “老祖，你也知道俺的脾气。俺要是来了脾气，啥事都做得出来。”王天霸说，“要是五年前，俺也不会找你了。俺现在是真的想和翠儿过日子，才想着找你，把这件事情和平的解决了。”

        “就算我去找何德才，他能同意吗？”

        “他要是不同意按在想其他的办法。”王天霸说，“老祖，你不是最赞成自由恋爱吗？”

        “你这话咋说的。俺咋就赞成自由恋爱？”

        “老祖，当年关于你和大奶奶的事情俺多少也知道些。说真的，俺很敬佩你的勇气。俺一直把你当成俺的榜样。”

        “王天霸，你别满口胡说。”老王头举起铁锹，要打王天霸。

        “好。我不胡说也可以，不过，你的答应我。”王天霸说，“老祖，俺家还有几瓶好酒，晚上俺给你送过去。”

        “俺稀罕你的酒？”

        “俺知道你不稀罕，就当俺孝敬你了。”王天霸说，“上次俺给你的烧鸡咋样？要是好吃，俺再给你弄一只。”

        提到烧鸡，老王头有些心动了。因为现在老鼠少了，他好久没有吃肉。对于他来说，没有肉吃实在是很煎熬的一件事情。

        “好吧。等俺有时间了，俺帮你问问。不过，俺事先说好。要是何德才不同意，你可别怪我。”

        “你帮我的忙，我那还会怪你啊。行，老祖，你忙吧。我走了。”

        “哎！天霸，你那烧鸡？”

        “放心。晚上俺给你送去。”王天霸说，“哎，老祖，要不晚上俺在给你弄一个鸡，你要不要？”

        “啥鸡？”

        “可以日的鸡。”

        王天霸一脸坏笑，老王头明白了王天霸在捉弄他。他拎起铁锹，扔向王天霸。“狗x的王天霸，俺打死你。”

        王天霸哈哈大笑，转身跑了。回去的路上，王天霸遇到了傻三。傻三看到王天霸，远远跑过来，他手里拿着呱哒板，边打边唱：

        西有河，东有洼。

        双水村有个王天霸。

        王天霸真能干，

        二十岁离家把钱赚。

        赚大钱，致富快，

        回家就把瓦房盖。

        盖瓦房，有喜事，

        天霸明天娶小翠。

        小翠，小翠真好看，

        两个奶子能当饭。

        左边的稀，右边的稠，

        喝的天霸直冒油。

        “傻三，干啥去？”王天霸问。

        “找你。”傻三收起呱哒板。

        “找我？”王天霸从傻三手里拿过呱哒板，耍了两下，没有耍出声音。“你这是什么破东西，趁早扔了吧。”

        “天霸哥，你要是想学，俺教你。”

        “学这干啥？让我和你一样，要饭去啊？”王天霸说，“找我啥事？又想让我请你吃饭啊？”

        “你真想请，俺也不能拒绝。”傻三说，“天霸哥，刚才俺看到何能了，他说你给他一块表。”

        “你也想要快表？”

        “俺不要。要那有啥用，不中吃不中喝。俺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啥事？”

        “俺听人说你在查你爹死亡的原因？”

        “你知道？”

        “俺不知道。可是，俺有线索。”

        王天霸拿出一颗烟，递给傻三。

        “俺不抽烟。”

        “你想要啥？”

        “你的皮带不孬。”

        王天霸把皮带抽下来，递给傻三：“给你了。”

        “你看看，俺就是随口一说，俺哪能要你的皮带。”

        “你快点拿着吧。要是你告诉我的消息有价值，别说一条皮带了，俺再给你三条皮带。”

        “一条就够了，俺要那么多皮带干啥，不中吃不中喝。”

        “别啰嗦了。你想告诉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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