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捅刀

萧斯也答应来仓库的下一秒,霍书就关了视频。

    卫雨呆滞地坐在旁边，半晌，他小声道：“偶、偶像……”

    江昭闭了闭眼睛,几秒后才睁开,轻声问：“怎么了？”

    卫雨的一肚子疑问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但好像现在的气氛问什么都不太适合,他只好缩了缩脖子,道：“咱们离这个小白远一点吧？”

    霍书没有安排任何人在仓库里面看守，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机器人的存在，没人知道里面的炸药是多大剂量,只要机器人在,霍书就有恃无恐。

    江昭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帮我解开。”

    卫雨一愣：“但这个扣是死结……”

    他话音未落就闭了嘴，因为他看见了江昭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的一块啤酒瓶的碎玻璃。

    但他也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机器人,机器人的眼睛就是监控，此刻还直勾勾看着他们呢。

    “不用管他,”江昭道,“他在仓库的地上留着这些废品,就不怕我们这么干。”

    把他们绑起来大概率只是想单纯地折磨他们而已,有炸弹在旁边，霍书根本不担心他们轻举妄动,只要他们的动作稍微不对,那边就能直接引爆。

    二十分钟后,两人总算互相用玻璃片磨断了所有的绳子,互相解放了手脚。

    卫雨的衣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但T衫短裤捋一捋就好，江昭那边才是真正的灾难。他昨天连开工穿的戏服都没换就回了酒店，本来是想回去再换，谁知没能赶上。

    他现在身上还穿着一身银白色古装，现在衣袖全堆在了一起，白衣服沾灰十分明显，看得江昭直皱眉。

    “我觉得我没有知觉了……”卫雨几乎是瘫坐在地上，神色还有些茫然，“偶像，你说，为什么我也会被绑架啊？除了你和萧影帝，我谁都不认识啊。”

    江昭其实也一直在疑惑这点。

    卫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高中生，艺考成绩不错，但也不是拔尖儿。

    他身上唯一跟他们有联系的点……大概就是卫雨是他的粉丝。

    但他的粉丝太多了，如同星星一般散落在华国甚至世界各地，看过他的电影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会是卫雨被牵扯进来？

    江昭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沉默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别想那么多。我会让你好好回去的。”

    卫雨的心里徒然一暖。

    他……他他他他被偶像摸头了！

    偶像！摸他的头了！！！

    他今年都不要洗头了！！！

    下一秒他就听江昭又道：

    “毕竟你马上就要高考了。”

    卫雨：“……”

    死去的高考压力突然开始攻击我。

    但他还是抽了抽鼻子，十分乐观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肯定不会给我们朝阳丢脸的！哥你放心！”

    江昭安慰的目的达成，正想顺着再说两句，突然一愣。

    他转头看向卫雨：“你今年多大？”

    卫雨茫然地眨眨眼睛：“啊？17。”

    江昭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猜想：“……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萧朝年’的人？”

    卫雨有点惊讶：“认识啊，他是我初中同学，当初我俩还是同桌呢。不过后来他出国，我们就没多少联系了……怎么了？”

    江昭的表情绷着，没说什么。

    霍书还真不是随机挑人，他找了一个跟萧朝年一样大、一样活泼，甚至还是萧朝年同学的少年，这个少年还有几天就要高考，未来可期，而且还是他的忠实粉丝。

    霍书……到底想做什么？

    江昭的脸色越来越差，把卫雨看得吓了一跳，小声问：“偶像，你、你怎么了？”

    江昭无法思考出原因，他作为一个正常人，就算脑子灵活也追不上反社会人格的脑回路，只能定定地看着卫雨：“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听我的话，知道吗？”

    卫雨自然满口答应。在场他唯一认识的人就是跟他一起被绑来的江昭，而且江昭还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偶像，他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

    没等江昭继续沉思，仓库门的方向便传来一阵响声。

    一道身影走进仓库，似乎还被推了一把，但只踉跄两步就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淡定。

    江昭像是没看到，依旧在原地纹丝不动地站着。

    萧斯也来到了江昭身旁，他身上穿着体面的西服，但却有些地方蹭了不少灰尘，嘴角也残余着一道血迹。

    显然他在来时路上也不怎么太平，但他当然不是会任人宰割的主儿，估计还动过手。

    他似乎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原本打磨了酝酿了一肚子的腹稿，在看见那人的第一眼时，就都散做了云烟从脑海里飞了出去，只剩下一片空白。

    “小昭……”他轻轻唤着，声音低哑。

    江昭没说话。

    卫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更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霍书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BINGO!”

    “所有人都到场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我们的游戏了。”

    机器人咔咔地转动了两下脖子，接着，他的腹部突然伸出来了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开过刃见过血的，有着跟新匕首略微不一样的色泽，萧斯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现在有一个很简单的选择小游戏，”霍书的声音十分轻快，像是真的在玩游戏一般，“请玩家需要拿起这把匕首。”

    萧斯也沉默几秒，伸出手，将匕首拿在了手中。

    “现在，我将提问你一些有趣的小问题。如果你答对了，会有奖励，如果你答错了……”

    “就要拿着刀，在其他两个人里挑选一个，捅上一刀。”

    “只要全部问题都回答完，游戏就能通关哦！”霍书的声音十分活泼，“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他愉快的声音在仓库的角落里回荡着，而在场的三个人，则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昭总算知道，为什么霍书之前提到的是“杀人犯”。

    萧斯也在那些视频里，无论做了怎样骇人的举动，他都始终留了一条线——他没有亲手弄出过人命。

    他对自己有着严格的自我约束力，有再大的权利也不会为所欲为，江昭怀疑，就是因为这样，霍老爷子才会更信任萧斯也，而不是毫无底线的霍书。

    而霍书的目的，就是让萧斯也彻底跨过这条线。

    还是极为极端的选择。

    是选他的爱人，还是一个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的普通人。

    他的爱人，是他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执念，是他过去九年里完全不可割舍的部分。

    而卫雨……

    萧斯也的目光挪向那个已经吓呆了的小孩。

    17岁，最好的年纪，似乎被萧朝年还要矮一点，一脸的稚气和胶原蛋白，还有大把年华供他挥霍。

    等高考之后，就会有灿烂的人生，来回馈他这些年的努力与苦读。

    他甚至还是江昭的小迷弟，喜欢江昭很多年，跟偶像说句话就幸福得不行。

    这么一个单纯的、无辜的、有着无限未来的孩子。

    在他身上，仿佛能看见萧朝年。

    “霍书，”萧斯也哑声道，“你的目的是我。”

    闻言，霍书笑了起来：

    “大哥，你当我傻啊？我如果真把你弄死了，爷爷会放过我？”

    “老头的怒火我承受不起，但不涉及你的死活，他骂两句也就过去了，”霍书道，“我只是很想知道，等你越过那条线，到底还能不能重新在他膝头当乖孙子。”

    “别让我等急了啊大哥，我可不会在这儿天荒地老地陪你耗着，看见屏幕了么？”

    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向小机器人的脸部，却见显示屏再度切换，这次却变成了炸弹的倒计时！

    江昭的心脏狠狠一跳。

    距离炸弹爆炸，还有18分钟26秒。

    25秒，24秒……

    萧斯也突然拿起那把匕首，以极快的速度调转刀刃——对着他自己的胸口。

    “大哥。”

    霍书的声音发冷：“你觉得是你下刀快，还是我的引爆器按得快？”

    “你活着，他们俩之间能活一个。你要是死了，他们俩一起殉你，反正他们俩活不活的，对我无所谓。”

    接着，他又恢复了开始时那种甜丝丝的语气：“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快点选择吧？哦对，忘记说了，如果回答正确，倒计时会增加一分钟哦~”

    萧斯也静静沾了几秒，然后将手里的刀刃放下了。

    但还没等他有动作，旁边的卫雨就身体一软，直接翻白眼倒了下去。

    江昭眼疾手快，立即把他接住了，缓缓地放在了地上。

    确定他呼吸没事，只是单纯吓得晕了过去，才重新站起身。

    他把又皱了一层的袖袍捋平了，漫不经心道：

    “先给我解释。”

    萧斯也微微一怔。

    “不是说了要解释吗，”江昭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目光移到了萧斯也脸上，“说，我听着。”

    萧斯也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几秒后，他开口道：

    “韩汀风，是我找人处理的。放他走之后他就半疯了，韩家嫌弃他丢人，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让他自生自灭。”

    江昭点头，神色淡淡盯着他，示意他继续。

    萧斯也：“……黑拳场。那个被我按在柱子上的男人，他强.奸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还录了视频，在拳场到处跟人分享。”

    “所以我那天就多打了一场，手下得比较重。”

    “第三个视频，那个胖子，他本来跟霍氏有点小合作，后来查出来，他为了平公司的账去卖烂尾楼，骗了几百个业主的钱想跑路，被我从机场抓回来。”

    “我让他破产清算去还钱，等进去了有人替他照顾他老婆孩子下辈子。他听了，钱还完了，但他最后不想进，趁没人注意就去了天台。”

    “还有停车场那次……”

    一条接一条的视频，幕后的所有事情，都被萧斯也用他一贯磁性好听的声音娓娓道来。

    江昭就站在那儿，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听完了最后一条。

    萧斯也望着他，他也看着萧斯也。

    倒计时还剩9分13秒。

    江昭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件事。”

    萧斯也微怔，他应该已经把视频里的事情全都解释完了才对。

    而江昭只是低头弹着衣服上的灰尘：

    “隐瞒了我这么久，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萧斯也默了默，道：“抱歉。”

    “本来想等这件事解决了再告诉你……是我疏忽了。没有在你身边留下足够的人。”

    他留下来保护江昭的人，都被霍书的手下用麻醉针放倒了，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江昭却突然抬起头：“这就是你的道歉？”

    “萧斯也，”他笑了起来，露出隐隐的虎牙，只是那双含情眼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你是觉得，我不配跟你一起承担所有的事情，只能让你保护着，是不是？”

    “不是的小昭，”萧斯也的冷汗骤然下来了，“我从没这么想过。”

    江昭：“不用否认，您多厉害啊，霍家大少爷，是吧？我不过是个小明星而已，哪里配得上跟您并肩呢？”

    萧斯也的声音有一丝微微的颤抖：“……小昭，你别这么说。”

    江昭的眼中浮现了一丝自嘲，几秒后，他突然看向旁边的机器人：“开始吧。”

    霍书的声音颇有些意犹未尽：“江先生不继续吵了？”

    “再继续吵，等着倒计时结束你把我们炸上天？”江昭面无表情，“想看戏先付片酬，我一部电影八位数起步，刷卡还是支票？”

    霍书笑了两声：“江先生真有幽默感，那么大哥，我们开始？”

    萧斯也仍然死死盯着江昭，恍若未闻。

    霍书也不以为意，清了清嗓子：“那么，第一个问题。”

    “大哥，当年你回霍家的第一天，你穿着衬衣和白球鞋，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后来我问你，你才告诉我，那副眼镜没有度数，”霍书像是在说着什么温馨故事一样，轻声细语，“那你还记得……我那天穿了一件什么颜色的上衣吗？”

    萧斯也毫不犹豫地回答：

    “浅蓝色。”

    “滴——”

    机器人身上的倒计时骤然往上窜了一窜，从7分45秒变成了8分45秒。

    “我都快忘了，大哥的记忆力很好呢，”霍书似乎很满意，“下一个问题。”

    “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如果卫雨在这时候醒着，一定要吐槽几句——鬼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啊，这都是什么破问题！

    而萧斯也只是答：“红色。”

    “没错，”霍书笑了两声，“红色是血的颜色，我很喜欢。”

    倒计时变成了9分28秒。

    “下一个。”

    “大哥送我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是什么？”

    “……”萧斯也顿了顿，“一本巴国雨林游记。”

    霍书轻声道：“是呀，我可喜欢那本书了呢，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都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下一个。我今天吃了什么早餐？”

    就连江昭都忍不住看了一眼机器人。

    这问题就是赤.裸.裸的刁难了，鬼知道他今天早餐吃了什么？

    萧斯也的眉头皱紧了些，当倒计时过去30秒，他才终于开口：

    “……牛奶。”

    在霍家的时候，霍书基本每天早餐都会喝牛奶，庄新柔认为多喝牛奶可以补钙，说不定喝着喝着霍书就站起来了。

    霍书却笑了起来，声音突然一冷：

    “我最讨厌喝牛奶了。”

    “所以我每天早晨都会把牛奶偷偷倒掉，或者是回到房间，催吐出来。当然，今天也没有喝。”

    “大哥，现在该你选择了。”

    萧斯也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下意识攥紧了身旁的匕首，往身后藏了藏。

    倒计时仍然在继续，还剩7分27秒。

    从游戏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江昭终于开口：

    “萧斯也，”他轻声道，“你不能碰那个小孩儿。”

    萧斯也的眼底顿时浮现了一片带着戾气的红意。

    他有一瞬间，确实是这么想的。一两刀下去或许死不了人，他会小心避开要害，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能都动用霍家的一切资源来救那个小孩……

    可当江昭在旁边看着他。

    他甚至连举刀的勇气都失去了，他无法劝说自己，当着爱人的面，去做让爱人失望透顶的事情。

    江昭轻轻叹了口气。

    他缓步来到萧斯也面前，衣袍摇曳。

    他撩起有些长的水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腕，上面还残留着之前的绳子勒出的红痕，已经有些发青。

    “听说我，萧斯也，”他道，“一刀而已，不会出什么事。”

    “你不用有负担，这是我自己选择。”

    “……”

    萧斯也一言不发，只是将刀放在了身后，攥得指节青白。

    而江昭看了一眼旁边的倒计时，6分12秒。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

    不等萧斯也反应，他便先一步吻住了柔软的唇。

    而趁着萧斯也失神的瞬间，他直接抬手扯过对方的手臂，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卫雨刚醒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江昭一只手拽着萧斯也的衣领，抬头与他吻在一起。

    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萧斯也拿着刀的手，毫不犹豫地捅进了自己的身体！

    鲜血瞬间浸没了雪白的衣袍，如同一朵妖艳盛开的花。

    “偶像！！！”

    卫雨喊了出来，带着哭腔。

    于此同时，机器人的屏幕上突然抖了抖，霍书似乎说了句什么话，但紧接着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走！”

    萧斯也直接把江昭打横抱了起来，抬步就往远处的仓库门跑。

    而卫雨整个人都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发现机器人的倒计时居然在以两三倍的倍速疯狂往下掉！

    卫雨连忙拔腿跟着萧斯也跑，在来到仓库门口时，一个刀疤脸的壮汉猛地从外面拽开了门：“少爷！”

    “炸弹倒计时马上结束，所有人退后十米！”

    “是！”

    卫雨连忙跟着萧斯也跑了出来，当他们前脚踏出仓库门几米，紧接着，身后突然传来了雷鸣一般的爆炸声！

    在通天的火光中，仓库的顶部塌陷了大半，黑色的烟雾直窜云霄，卫雨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大的场面，差点以为自己是在什么国际大片的拍摄现场，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

    但他还没放松下来，就又想起来了什么，刚刚一直憋着的泪珠子立即滚下来了。

    “偶像，你、你……”卫雨看向萧斯也怀中的江昭，哭得像是快抽过去，“你怎么样啊？”

    江昭看着这傻孩子梨花带雨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后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在他脸颊上一抹。

    “尝尝。”江昭说。

    卫雨打了个哭嗝，闻言，下意识砸吧了一口嘴角的血。

    几秒后，他的哭声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都呆住了：

    “偶像，你……是桃子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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