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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天灾降至勇堪诗


当天夜里一点多,忽然间狂风大作,雷电轰鸣,暴雨骤降。整个青云县,从西北山区到东南平原,全部笼罩在滂沱倾泻的大雨之中。暴雨只持续了三个小时,却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自然灾害。

        县城东部地势低洼的水东村几乎成了泽国,全村多半民居全部浸泡在了水深达一米五的雨水之中,这还是平原地带,还算是好的,而县城西北部身处山区的几个乡镇,更是遭受了百年难见的洪灾。山洪、泥石流、山体坍塌等等因暴雨形成的自然灾害席卷侵蚀了这些乡镇的十来个自然村,当地电力、通讯、自来水还有道路基本全部瘫痪,房屋倒塌数百间,人员也有伤亡失踪,家畜家禽更是死掉无数,灾情十分严重。

        清晨六点不到,县领导们就先后接到了各乡镇报上来的灾情与求助消息,在县委书记宋超凡的吩咐下,县委办主任蒋文轩多方联系,召开了一次紧急县委常委会,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动员组织抗洪抢险救灾。

        在县委大楼内部的常委会议室内,十一名常委全部就座,县委书记宋超凡照例主持会议,他的秘书秦少秋则是依旧负责会议记录。在椭圆形长桌的四周,坐着与抗洪救灾有关的各县直机关部门的头头,譬如县财政局领导,县民政局领导,县水电部门领导等等。准确地说,这次会议应该叫做县委常委会扩大会议。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是人最贪睡的时候,这些县直机关部门的头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叫醒,又被叫到县委开会,无不是怨气冲天,但是现在坐在了常委会议室里,面对众位常委,却谁也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都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个个都是人民公仆的好形象。

        宋超凡环顾四下,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转到蒋文轩脸上,问道“蒋主任,人都到齐了没有?”蒋文轩四下里望了望,有些不安的回答道“呃……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指挥长、政府分管水利、防汛的副县长陈锋好像还没到。”

        要说起来,陈锋这个副县长拿到本次常委会上,根本不够看,虽然他也是副处级领导,但跟眼下这十一位常委们比起来,还是差着好大一截,来不来似乎也没问题,但问题是,他是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指挥长、县分管水利、防汛的副县长,很明显,此次会议即将部署的抗洪抢险救灾任务,将有大半落到他头上,谁叫他是指挥长呢?在这样一种前提下,他的迟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就好像是即将打仗了,军队已经准备完毕,指挥官却还迟迟不到一样;

        宋超凡脸色一沉,用手指叩了叩桌面,道“救灾如救火,不等了,我宣布,本次会议正式开始。会议开始之际,我提议,成立本次洪灾抗洪抢险救灾领导小组,我亲自出任组长,由海涛县长出任副组长,蒋主任担任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负责居中协调工作,在座所有同志都是组员。不知道各位同志有什么不同意见没有?”

        在座众人,包括其他常委与各机关部门头头,没有不同意的,他们都心知肚明,类似此次的抗洪救灾,做好了,那是本分,不会有任何功劳;而一旦没做好,出了岔子,那责任就是大大的,等于是吃力不讨好的勾当,因此,自己涉入的越浅越好,都巴不得自己连组员都不是。

        宋超凡见没人说话,点了点头,对秦少秋道“少秋你记一下这个事。”秦少秋听他说出这个提议之后,就已经猜到这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就已经在笔记本上书写这次领导小组的人员职务名单了,闻言点头道“是。”

        宋超凡收回目光,环顾众人,道“具体的抗洪抢险救灾措施,稍后由海涛县长叙述。我在此只有一个要求,所有班子成员,以个人为单位,要全部下村,一人分配一个受灾严重的村子,确保当地的抗洪抢险救灾工作能够顺利进行。过会儿蒋主任整理一个受灾村的表格,请各位常委挑选。目前,据我所知,受灾最严重的村子,是龙口乡靠近玉皇山风景区的玉皇村,我会前往玉皇村驻村,抗洪抢险救灾工作不完成我不会回来。好了,先这样吧,下面请海涛县长叙述具体措施。”

        他雷厉风行、果断严厉,不等众位常委同意,就说出了“每位常委都要入驻受灾村”的话,此话一出,不少常委都是脸色微变。

        按理说,宋超凡的要求并不过分,县里发生了重大自然灾害,班子成员下村负责协调救灾工作,这是理所应当,但这里存在的问题是,他此举没有经过与其他常委的协商,也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常委的同意,而是直接就下达了要求,就好像是命令其他常委一样。当然,他这个党委班子的班长有权力命令其他常委那么做,但对于早就适应了常委会上“不经讨论不决定”的规矩的常委们,却难以适应也难以接受。

        县委副书记陈向东第一个表示难以接受,他眯了眯眼睛,道“慢着!罗县长,我先插句嘴,你过会儿再说。”

        罗海涛看了看他,嗯了一声,随后低下头去,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起来;她也是睡梦中被蒋文轩一个紧急电话叫醒,也没怎么梳洗就赶到了县委,连头发都没梳,以往,她的一头秀发都是在脑后束起,然后披散开去,但是今天,却是整个披散的,可这样一来,却给她增添了三分动人风情。很多人都觉得,今天的县长更美更有女人味了。

        陈向东没看着宋超凡,老气横秋的说道“宋书记急着救灾、关心灾民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并不代表,宋书记就要亲力亲为,亲自跑到灾区去主持救灾工作。可以预料到的是,到时候去灾区抢险救灾的人员肯定会只多不少,譬如咱们县里,会出动驻县部队的人民子弟兵,会出动县直机关的领导干部与受灾当地的干部群众,而市里接到咱们求援的报告后,肯定也会派出多支救援队过来,我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啊,多你宋书记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所以啊,我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外面走进一个身材中等的矮胖男子,戴着眼镜,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年纪。

        这男子一进屋就对屋里的人们陪笑,然后看着宋超凡道“不好意思,书记我来晚了,来晚了,没耽误吧,呵呵。”

        众人基本都认识这个男子,只有秦少秋不熟悉,这个男子正是缺席的分管水利防汛的副县长陈锋。

        陈锋说笑着就往屋里走,要找自己的位置。

        便在此时,沉着脸的宋超凡抬手指向门口,冷冰冰的说“来晚了就不要来了,这里已经没你的位置了,出去!”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无不震惊。在外人的眼里,宋超凡还是一个相当温和的人的,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狠人”。至少,在他来到青云后这段时间里,他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几乎没有发过脾气。但是今天,他突然就发了脾气,而且火气之盛、语气之威,无不令人咂舌。有些县直机关部门的头头甚至吓得打了个寒噤,都不敢正视他那冷森森的目光。这些人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惹得这位老大发怒,否则自己的下场只能比陈锋这个倒霉蛋更惨。

        当事人陈锋也被吓住了,他以为自己听差了,因为自从自己当上副县长之后,还从来没谁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就连以前的县委书记与县长都不敢对自己这样,可是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却似乎根本不卖自己的帐,自己只不过是来晚了一会儿,又没耽误什么大事,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错误,他值得这样当着众位领导干部的面削自己的面子吗?

        宋超凡冷冷地瞪视着他,道“陈县长,我的话没听到吗?请你出去;!”陈锋羞恼成怒,张了张嘴巴,想说两句反抗的话语,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书记,我知道错了,我……我向你道歉。”宋超凡见他认错,也就没再难为他,却也没打算饶了他,道“我看你好像还没睡够,这是你迟到的原因吧?”陈锋刚要解释什么,宋超凡续道“这样吧,你找个位置,站着开会,去吧!”

        陈锋见他没再赶自己出去,一股怒气也消了大半,却依旧愤愤不平,心中暗哼一声,没精打采的走到屋子深处,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真的站着开会了。

        宋超凡这才转脸对陈向东道“陈书记,你继续讲。”

        他刚才的书记之威,也把陈向东给吓了一跳,陈向东本来还想通过劝服他来阻止他关于班子成员下村救灾的决定呢,可是见他也有凶狠的一面,就不自主想打消自己的念头,只可惜,话已经出口,而且都快说完了,再收回来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继续讲,所以我觉得……宋书记你完全没必要亲自去灾区抢险救灾,你身为班长,最好留在县里,居中坐镇,负责指挥协调各救灾力量,这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你的力量……下村的任务还是留给我们吧。毕竟,县里离了我们还转得了,离了你这个县委书记可就转不起来了。”

        宋超凡听得忍不住暗暗冷笑,其实最早陈向东一张嘴,他就听出了此人的意思,就是阻挠自己关于安排常委下村救灾的决定,说白了就是这个老家伙并不想下村,灾区洪水滔天、泥浆遍地,既肮脏又危险,不是每个领导都愿意去的,这老家伙不想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知不知道为什么,此人临时改变了想法,转而阻挠自己下村,将下村的任务揽到了他自己头上,估计,他也是看自己对陈锋发威,被吓到了,哈哈,想不到这个老家伙也是色厉内荏之人啊,关键时刻,还是不敢跟自己对着干。

        宋超凡一摆手道“这个问题不用再议了,我意已决,这个会开完之后,我就会赶往玉皇村。倒是陈书记你们这些老同志,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最好提前提出来。”

        陈向东此时已经失去了与他作对的心思,心里对他刚才突然的发威兀自心有余悸,说是吓破了胆都不为过,暗叹口气,自己还是老了呀,以前那股子锋锐完全消失不见了,要不然,怎么会惧怕如此一个小家伙?略有不甘的道“我身体没问题,没问题,书记都第一个下村了,我们这些人当然也要追随其后了;好了,我没话了,罗县长说吧。”

        宋超凡可以从他话里听出他的不甘,他并不是心甘情愿下村的,而是因为自己的带头,迫使他不得不跟随下村,有种被自己绑架胁迫的味道,却也不以为然,没当回事,对左手边罗海涛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罗海涛轻咳一声,开始讲述此次抗洪抢险救灾工作的具体安排部署。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有丰富的执政经验,对于处理这等洪灾之难,不敢说是驾轻就熟,也是有板有眼,一道道安排部署下去,也是缜密细致,毫无遗漏。

        众人听在耳朵里,无不暗暗点头,赞她这个女县长运筹帷幄之中,直指百里之外的山区洪灾,且有必胜之意。

        会议结束后,众常委该出发的出发,该从蒋文轩那里领受灾村的去领受灾村,各县直机关部门的头头也回到各自单位,开始调派人手,部署支援工作。

        秦少秋也陪宋超凡回到办公室,准备了一番后,二人下楼上车,前往龙口乡的玉皇村,这也是本次洪灾中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同时,玉皇山风景区也在这次洪灾中遭受了极大的破坏,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必须要停业修缮的了。

        车在半途,秦少秋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摸出手机看时,又惊又喜,竟然是“姐姐县长”罗海涛发来的。

        罗海涛短信内容也很简单,提醒他在灾区注意安全,尤其是离山洪河道、山脚等危险地带远一些。

        无法形容秦少秋收到这条短信后的感动,这一刻,就算真的让他为罗海涛两肋插刀,他也豁出去了。

        他回复罗海涛道“好姐姐,我记下了,你也要注意安全,等回到县里我请你吃饭。”

        这条短信发出去以后,如石沉大海,罗海涛再也没有回复。不过秦少秋却可以理解,这位好姐姐到底是一县之长,事务繁多,何况碰上这种洪灾,更是忙得分身乏术,她能抽出时间来给自己发一条短信已经很不容易了,却绝对不会有更多的时间跟自己闲聊。唉,可惜自己不是她的下属,不能为她分担忧愁。

        车到龙口乡,宋超凡遇上了状况,发源自西北山区的饮马河,因为昨夜暴雨突降引起的山洪暴发,而水位突涨,不仅淹没了河上通往玉皇山风景区的唯一一座石桥,还将河两岸的庄稼地淹没了一大片;河水浩浩荡荡,宽度少说也有一百米。而往日里,河水宽度不过三十米。

        宋超凡与秦少秋站到车前,放眼望去,只见河水滔天,浑浊不堪,从上游灾区冲下来的房屋栋梁、窗棱、死猪死羊、麦秸、泡沫塑料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一副棺材堂而皇之地从上游摇摇晃晃浮浮沉沉的飘下来。

        看到这一幕,二人都是面色阴沉,深感忧愁。

        宋超凡问也已经下车来的司机老李“我听蒋主任说,龙口乡的领导已经赶到西北山区各村主持抗洪抢险救灾去了,可是这石桥都被河水淹没了,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呢?”老李说“我估计他们去的早,那时候石桥还没被淹没,现在再想过去显然已经不行了。”

        宋超凡皱眉思虑半响,对秦少秋道“马上打电话给蒋主任,让他传信给民政局,让他们尽快带冲锋舟过来。”秦少秋见老李闻言后眉头皱了一下,也猜到了他的心意,劝慰道“书记,这么大的水,就算冲锋舟来了,想乘舟渡河,也很危险啊。再说了,就算过了河,车也过不去,单靠步行的话,想走完二三十里的路,还是很累人的。不如……”

        他边说边察言观色,见宋超凡面色比较平静,并没有发恼的样子,便继续说道“不如这个电话我照打,打完之后,书记您回去坐镇龙口乡政府,等河水降了再过河。暴雨已经过去了,山洪也不会持续太久,河水下降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您已经到了抗洪救灾第一线,是因道路不通才导致停滞,就算被外人听了去,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我,水性还不错,就替您过河去灾区看一看实地情况,然后再回来把实时情况通报给您,方便您随时了解灾区的灾情。”

        宋超凡听了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伸手一指宽阔的河面,皱眉道“这么大的水,你水性再好,能游过去吗?何况水里还有那么多垃圾,万一你被房梁石头之类的撞到,可怎么办?”秦少秋微微一笑,道“书记,这条饮马河,我之前在林业局的时候常来。事实上,我祖籍所在的木亭镇,正处在饮马河的下游,因此对于这条河的情况,我是非常了解的。就说眼下这里,您别看水势很大、河面很宽,可实际上,正因为河水冲毁农田,导致了河面宽广,反而河水并不深。我估计,我直接从被淹没的石桥桥面上走过去就行了,水深最多不会没过我的脖子。我再用手扶着桥边的栏杆,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宋超凡摇头道“别,还是不要冒险了,我们就等冲锋舟过来,冲锋舟来了也不能过河的话,我们就在龙口乡滞留一半天;你说得对,雨已经停了,山洪也就没多少了,河水马上就会降下去。”秦少秋从他话语里感受到了对自己的关心,暗暗感动,道“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您还是坐镇龙口乡,组织人力解决过河的难题,我反正也没事,就先过河去为您打探下灾区的最新情况。如果您不放心我,大不了找条绳子系在我身上,我要是被河水冲跑了,您跟李哥就拉我回来。”

        宋超凡觉得他的建议非常好,自己可是在一众县委常委面前做了表率的,也是第一个赶赴灾区的县领导,而若是因为道路被阻而无法得知灾区的最新情况,那么大老远赶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另外,若是被有意反对自己的陈向东等人听到耳朵里,还不更得笑话自己?如此算来,秦少秋过河之行还真是很有必要了,可就怕他过河的时候发生危险,那就不好办了。

        秦少秋见他犹豫,道“这样吧,我也不把话说得太满,咱们先试试吧,实在不行我就退回来。”宋超凡沉吟良久,点头同意,道“老李,找根绳子来给少秋系上,另一头拴在车上,看着他遇险的话,咱们就拉他回来。”

        老李是老司机了,车里配套应急设备很全乎,包括拖车用的拖车绳,还有备用的安全绳,一应俱全,闻言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卷红色的安全绳。绳子质量很好,别说拉秦少秋一个成年人了,就算拉一辆汽车都没问题。不足之处就是绳子不够长,只有五六十米,而河面宽一百米上下。

        不过秦少秋对此并不以为意,他敢揽下这个瓷器活,自然有那个金刚钻。他手里的金刚钻,就是他的水性。他的水性可是在老家的时候在眼下这条饮马河里练出来的,不论是最通俗的“扎猛子”“狗刨”,还是自由泳等高端技巧,他都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加上他身体素质也好,横渡一条百米宽的河流就跟玩一样。更不要说,河上还有一座石桥呢。

        河水虽然已经将石桥淹没,但也没有多深,若从石桥桥面算起,水深不过一米五上下。按照经验,河水最深的地方是河中央,只要能平安到达河中央,就算绳子不够,剩下的一半路途也就不叫个事儿了。

        秦少秋拿起安全绳,在自己腰间绑了个活扣,之所以没打死结,是怕绳子在河里被木头石头之类的挂住,反而会让自己涉险无法逃脱。

        随后,他躲到车后,将身上的衣服鞋子脱掉,只剩一条内裤,再将手机衣服什么的全部装到一个塑料袋里,再把塑料袋封口,同样系在腰间,跟宋超凡与老李打了招呼之后,慢慢走入水里,沿着道路方向往河中石桥上走去;

        宋超凡与老李都有些紧张,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宋超凡看他入水后,眼看昏黄的河水将他一点点淹没,忽然间有些后悔,喊道“还是别过河了,少秋,回来吧。”秦少秋回头冲他一笑,道“书记,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到了河里边啊,就跟到了床上一样自在。”宋超凡忍不住笑起来,也为这个勇敢的下属感到骄傲,这一刻眼眶有些湿润,大声喊道“你要小心,实在不行就赶紧退回来,有事招手!”

        秦少秋慢慢走进河水里面,待河水淹没腰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石桥边,脚踩在石头打磨而成的桥面上,心马上就踏实了,定了定神,走到桥边,用手摸索着栏杆往深处走去。河水汹涌湍急,还打着旋儿,混浆浆的河水不时的冲到他身上,还有木头麦秸轮胎死猪之类的垃圾不断向他冲来,这让他不得不偶尔停下躲避。

        当他走到河中间的时候,也已经到了石桥的中间,这里是水最深的地方,不过也只淹到他胸口位置。到了这里,安全绳已经到头了,他想继续前行,必须解掉腰间的绳子。但他要是解开了,那所依仗的唯一一个安全措施也就消失了,接下去就要靠自己本事挣命。

        秦少秋没有半点犹豫,将安全绳从头上摘下去,回手对宋超凡二人摆了摆,示意自己安然无恙,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对岸走去。他虽有武术底子,却不会内功,因此也就不会什么“气沉丹田”“千斤坠”之类的功夫,凭的全是双脚双腿的力量,勉力保持自己不被河水冲走。

        又走了十来步,他觉得这样走下去,还不如游过去快捷便利呢,便往前一跳,跃入河中,如鱼儿进水,撒欢一样的往对岸游去。河水虽然凶猛,却拿他无可奈何,几乎没用半分钟,就已经到了对岸,稳稳的站在了对面的道路上。

        秦少秋爽快之极,哈哈大笑两声,转过身跟对岸的宋超凡二人挥手,估计喊话他们也听不到,就解下腰间的塑料袋,从里面摸出手机,给宋超凡打去了电话。

        河两岸都有不少人在围观,有的是附近的村民,过来看热闹;有的是往来玉皇山风景区的游客,被河水所阻;还有的是龙口乡的领导干部,往来处理抗洪救灾的纷繁事务,不过这些人谁也不敢像秦少秋这样下水,毕竟没有几个人既有他这么好的水性,又有他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汹涌的洪水里游泳。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可就要被河水冲走了;

        秦少秋给宋超凡打完电话,才恍然记起,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就在一众闲杂人等面前出现,实在是有失观瞻,忙走到旁边不远处一座小树林里,将湿漉漉的内-裤脱下,拧干后擦干身子,再把衣服穿上,最后把内-裤放到塑料袋里装好,这才走回去,心想,还要再赶几十里路,才能到达玉皇村,最好路上能搭个顺风车,否则走到那里天都黑了。

        也是他命好,他刚刚回到路上,就有个少妇打扮的女子走过来,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你真是年轻气盛啊,这么大的水也敢游过来,不知道危险吗?”

        秦少秋抬头看向她,见此女年纪在三十三四岁,体态略显丰腴,肤色稍黄,留着齐耳短发,脸若银盆,目似桃花,容貌极为甜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连衣短裙,脚上一双皮凉鞋,却沾满了泥巴,一看就是从灾区过来的,从她主动搭讪也能猜出来,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性,便笑着对她说“对你来说是危险,对我来说如同家常便饭。”

        这女子呵呵一笑,道“你口气倒是不小,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打县城来的吧?你这么急着过河是干什么去?”秦少秋正色道“去灾区,去玉皇村,了解一下灾情。”这女子一愣,问道“你是干什么的?”秦少秋笑道“我是公务员。”这女子抿嘴笑道“我也是公务员,你是哪个单位的?”秦少秋微微讶异,道“县委办,你呢?”这女子道“我就是本地龙口乡政府的。”秦少秋吃惊地说“龙口乡政府我老来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女子笑呵呵地说“因为我在党委工作,并不在政府里头。”

        秦少秋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了,灾区情况怎么样了?”女子皱眉道“很不好,不说别的,往灾区去的道路都被山石塌方与泥石流阻断了,我这本来是要坐车往灾区去的,结果碰上道路坍塌,过不去了,只能回来,要召集干部群众,想办法过去清理道路。要是道路不通,谁都别想进去,更谈不上抢险救灾。可谁知道水没桥面,回也回不去了。”秦少秋吃惊地说“也就是说,我要想去灾区,也过不去了呗?”女子摇头道“能过去,就是需要步行,但是你一个人步行过去有什么用,必须大部队过去才行。”

        秦少秋想了想,问道“你有车是吧,那你能带我去道路坍塌的地方看一看吗?我了解下实际情况,好回来跟领导汇报。”女子闻言望了望对面,道“那就是你领导吗?县委办的领导,难道是县委办主任?”秦少秋不欲泄露宋超凡行踪,不置可否,笑问“还不知道你贵姓,能麻烦你陪我走一趟吗?”女子爽快地说“能啊,那有什么不行,反正我暂时回不去了,左右也是没事;你上车吧,我带你去看看。对了,我姓孙,叫孙福兰,你呢?”秦少秋道“我叫秦少秋……”

        两人说着话,孙福兰领秦少秋上了一辆破旧的捷达车。孙福兰跟司机吩咐了一声,司机便掉头往玉皇山方向驶去。

        小车开出去十多里路,便已经进入了深山。道路盘山而行,蜿蜿蜒蜒通往玉皇山。此时的道路,一边是陡峭山壁,一旁则是深不见底的饮马河。路上布满了山上冲刷下来的植被与碎石,车行其上,咯噔咯噔的,令人如坐针毡。

        孙福兰一路没闲着,给秦少秋介绍所知的灾区情况。她毕竟是龙口乡本地干部,对于本地受灾情况还是较为熟悉的,说出的很多情况都是秦少秋所不知的。譬如,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通往玉皇山风景区的道路全部中断,大约两千名省内外游客滞留在景区,上山无用,下山无路,缺衣少食,处于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这条情况是宋超凡等县领导不知道的,秦少秋听到以后大为震惊。比起这些游客来,龙口乡本地的受灾情况倒是小意思了。毕竟,本地灾情本地就可以消化,而若是外地游客在景区遭遇了危险,传将出去,影响的就不仅仅是整个青云县的名声了,还会影响市里省里的名誉。说句并不夸张的,若是不能尽快救援这两千多名游客,所造成的政治影响,就算宋超凡这个县委书记都难以承担,说不定他仕途就从此到头了,当然了,好姐姐罗海涛也逃不过这一劫。

        “必须尽快把此事汇报给老板!”

        秦少秋心里打定主意,可惜如今所在的地方,移动信号基站已经全部断电,手机没有信号,也就无法尽快通知宋超凡,只能等过会儿回去的时候再汇报给他了。

        小车又行了几里地,就到了道路中断的地方,肉眼可以看到,前面傍山的道路因为发生垮塌而彻底断掉,塌陷的路基呈现一条斜坡,直指下面汹涌滂沱的饮马河。

        秦少秋看到此情此景,冷丁丁打了个寒战,也不知道道路垮塌的时候,有没有行人路过,若是有哪个倒霉蛋不幸凑巧路过的话,估计现在已经落到河里冲到了下游。

        他暗叹口气,下了车来,往景区方向望了望,山里乌云密布,景象阴沉,令人后怕。

        孙福兰走到他身边,看了看天色,道“天气预报说没雨了,谁知道还有没有;要是再下,受灾就更严重啦。”秦少秋回头对她说“县里已经部署了抗洪抢险救灾队伍,马上就要赶过来了,但是道路不通就不能进入灾区,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马上赶回去,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尽快打通通道。”孙福兰点头道“我知道啊,可是回不去了啊,饮马河那么大的水,大石桥都淹没了。”秦少秋也很发愁,道“先回去吧,把情况跟领导说一说,让领导想想办法。”

        两人上车后,掉头驶离了这里。

        回到石桥边后,秦少秋马不停蹄就要泅水过河。孙福兰请他帮忙通知乡里留守的乡党委书记,让乡书记尽快组织力量抢修道路。当然了,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渡河的难题。若是连饮马河都过不了,又何谈抢修灾区道路?

        秦少秋跑到小树林里,将衣裤鞋袜脱下,又把湿漉漉的内裤拿出来穿上,再把衣裤鞋袜装到袋子里系好系在腰上,回到桥边,再次泅水渡河。

        孙福兰眼睁睁看着他渡河,一脸的敬佩之色,现在这个年代,身为公务员,敢像他这样为工作拼命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反正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胆子的,救灾虽然要紧,但是自己的性命不是更要紧吗?

        秦少秋水性超然,渡河几乎没有难度,很快回到岸边,见了宋超凡,也没时间穿衣服,直接把从孙福兰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汇报了。

        宋超凡一听脸色就变了,什么,玉皇山风景区还滞留着两千多个游客,其中大多数还都是外地人?我晕,这不就是定时炸弹嘛!山区随时可能再降暴雨,若是发生大规模的自然灾害,这两千多人还能幸免吗?不行,必须马上组织人手疏散这些外地游客,这是当下第一紧急要务。

        此时,他深深感受到了县里救援力量的不足,譬如,县里没有任何一支救援力量,可以凭空渡过饮马河,又能穿过坍塌的道路,一举进入景区进行紧急救援,而市里就有,市消防、公安,还有军分区,都有直升机甚至是运输机,只有飞机才能尽快赶到灾区疏散那些游客。至少,可以先把他们安排到安全的地方,譬如县里。这个时候,只要不出人命,就还是可以控制的。

        宋超凡思虑完毕,深感重任在肩,搞不好,自己这个县委书记就当到这儿了,忙从公文包里摸出手机,给师弟、市长许光现任秘书张涛拨去了电话,要通过他向老板许光求援,甚至是向省里求援。当然,这个求援电话里面,还有着分担政治风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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