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线索

“七哥，我还是不明白。”

        见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勇敢的林远只能小小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们先不说，安城校尉们的命和武备库的军备谁更值钱。你就说，武备库的军备怎么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被偷偷运出城呢？”

        林远的声音渐渐变大，他的自信也逐渐在房间里膨胀起来。

        因为所有安城校尉都知道，武备库的大门一共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

        一把在都城派来交付的皇城校尉手里，一把在安城负责运送的校尉手中。

        而且两位校尉每天都会检查武备库内的情况，直到七天后将武器派发到军营里。

        “难道你觉得突厥人能在沈大哥的眼皮子底下把钥匙偷走吗？”林远一边用筷子夹了片羊肉，一边上演了一出挑拨离间。

        “偷东西的诀窍从来都不是怎么偷，而是偷完东西之后怎么才能不被别人发现。

        区区一把锁而已，我可以有十种办法进到那个房间。”穆七炫耀似的把手伸到林远眼前转了一个花。

        穆七边说边起劲，得意地掰起了手指：“武备库的锁一直都是同一个锁。第一种办法，虽然我不能偷到大哥的钥匙，但是安城负责运送的校尉是每次轮换的，只要在中间接触过这把锁，做一个复制品并不是难事。”

        “或者，我也可以找到会制作这种锁的人，出高价买一个锁，让手下会撬锁的人学着开门。

        又或者，虽然武备库四周都是周围，我可以从地下挖一个通道。绝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我们面对的是整个突厥部落，并不只是一班散兵游勇。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南朝面孔和一堆享用不尽的金子，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穆七讲得正起劲，低头却发现羊肉都快被林远干完了，赶忙用筷子争夺了起来，但左手还保持着三根手指的姿势。

        沈景行在一旁冷漠的看着穆七的犯罪策划，面无表情地把穆七的第二根手指塞了回去。

        “会做这个锁的工匠都被都城控制着，世代都只能为南朝王室服务。”

        穆七晃了晃剩下的两根手指：“那不也还是有两种办法吗？我们现在就去武备库看看，这时间刚好适合动手，否则白天更是人多眼杂。”

        “你还真会替他们考虑。”沈景行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哄骗着穆七把话说清楚：“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目标是武备库的？”

        穆七示意沈景行再点一份羊肉，喝了口酒继续解释道：“我想，既然他们想要假装进城，那么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出城。

        现在城里最值得他们出手的，也就只有武备库的兵器和护甲了。

        而且，林远下午在姚铁匠那里打听到，最近有许多人想要用废铁打废刀，当做装饰品或者陪嫁。我就想到了神偷老黄告诉我的绝技，无影手。

        他告诉我，如果想要偷一个人的钱包，但是又不想被对方马上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偷走他钱包的同时，往他的怀里藏一把沙子。”

        沈景行明白了，“这样一来，被偷的人只有到要用钱的时候才会发现，因为重量都一样。”

        穆七认同地点了点头，“所以突厥人也想用废刀换掉朝廷运来的好刀。这样一举两得，既能让安城的军队在打仗时没有兵器可用，又可以增强自己的军力。”

        说到这里，穆七突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能想到这种计划，看来突厥的军师里最近出了不得了的人啊。”

        林远本来一直在埋头猛吃，这时准时地抬起头来嘲讽：“能看破他的计谋，那你不就更了不得了吗？”

        沈景行看着两人饿虎扑食的感人画面，在桌上留下了饭钱，准备起身离开。

        “你们俩慢慢吃，如果还要点菜，先记我的账上。

        我这就派人去禀告老侯爷，连夜快马通知三城太守，从明天起就三城都只进不出。我的手下会带人去武备库埋伏。”

        穆七和林远正忙于战斗，嘴里嚼着实物，咬字模糊成了一团，“待会儿武备库见”。

        “别吃太多了，待会儿说不定要见老侯爷，你到时候一身酒气，我可救不了你啊。”沈景行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你放心，我俩一定不会把你这个月的俸禄吃光的。”穆七用左手在空中大大的挥着手，表示知道了。

        林远也在一边点着头，只是手里的筷子还在不停地移动。

        等穆七和林远解决完赶到武备库，现场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

        有几个突厥面孔的男人被捆着手脚跪在地上，旁边果然放着一些废刀。

        “不是说埋伏吗？这么快就抓到了？”在一群忙碌的士兵中间，穆七一下就找到了穿着常服的沈景行。

        “我们在这里蹲了一个多时辰，就听见武备库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

        沈景行这边回答着穆七的问题，那边还指挥着负责守卫武备库的士兵们清点武器。“你俩吃了这么久，是把凡舍今晚备的菜全吃光了吗？”

        沈景行手下的汤副校尉见到穆七来了，连忙向穆七道谢：“今天真是多亏了穆小公子。幸好我们提前知道他们要动手，否则就被他们得逞了。

        院外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听见。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老手了，搬箱子的声音都很轻。”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把那两个侍卫控制住，找可靠的大夫看一看。”穆七用指尖摩挲着下巴，看到了一旁被移开的地板。

        地下果然藏着一个地道，刚好能够容纳一个人直立通行。

        穆七蹲到洞口旁边，正准备下去查看，就听见沈景行走了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后衣领。

        “别下去了，我已经派人顺着这个通道去查了，他们查到了另一个路口就会回来报告的。”

        沈景行说着，用眼神指了指放在院子里浑身是土的一辆小推车，“你这么感兴趣，不如去看看那辆推车，刚从这个地道里抬出来的。”

        林远闻言，充满好奇地跑了过去，“沈大哥，这不是墨家机关车吗？我在一本杂书里面看到过，用来挖地道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他赶紧拿起旁边的水桶，准备把宝贝推车洗洗干净。

        穆七拍了拍腿上刚刚沾上的尘土，环顾了一圈，抬高手臂，充满鼓励意味地拍了拍沈景行的肩膀。

        “做得真不错，看样子接下来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见穆七又要把摊子扔下开溜，沈景行连忙把人拦下，按着肩膀强制把人带到角落低声问到：“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撬开这些人的嘴，查出他们行动的路线，再顺藤摸瓜找到城内的背后主使，这不都是大哥你的拿手好戏吗？也不需要我插手了吧。”

        穆七摸了摸头发，找好了借口准备偷懒。

        沈景行踢了一脚地上的废刀，“我简单算过了，这里至少一半的武器都已经被掉包了。他们今天带的这些废刀，数量根本不够。”

        “所以他们是每天换一点，这样混在一起也更不容易被察觉到。也有可能是铁匠们的制作速度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穆七走到存放兵器的箱子边，看着刚被士兵们从箱子里清理出来的废刀。“你是怕他们已经把武器运出了城？”

        沈景行正是在担心这一点。“我是怕已经等不了这些人开口了。

        从那天我把武器运回来算起，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出城的城门也不能封闭太久，太久容易生变。”

        按照这个突厥主使现在的做事风格，他既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武器运出城，就一定会把这些兵器分批藏在不同的商队中。

        即使被意外查出，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林远这时走了过来，“沈大哥，我下午去查姚铁匠的时候，听周围的邻居说，那附近并没有出现过外邦人的面孔。

        姚铁匠自己也说，委托他造废刀的也就是平常的商队。我也看了那些人送来的材料，也就是一一块块见方的废铁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穆七这时想到了城门盯梢的手下的回报。从怀里把那份名单拿了出来：“大哥，这里先交给我。

        你快去找周校尉，去查这张名单上的突厥商队哪些还在城里。如果还在，就把他们的货物都先封起来，从里到外都要查一遍。”

        穆七不放心地叮嘱道：“记得多带些人，小心生变。”

        沈景行看着穆七理直气壮地指使他的样子，就知道她想通了什么，急忙拿着名单就往外走，准备去把已经入睡的周校尉从床上撺起来。

        穆七看着沈景行阔步离开的背影，转头对林远温柔地笑着。

        林远察觉到了不对，赶紧往后退：“七哥，你不会又要使唤我吧。我下午可刚给你跑完腿啊。”

        穆七熟练地搭上他的肩膀：“怎么能说是使唤呢？这可是给你锻炼的机会啊。再说了，你下午已经去了一趟，也熟门熟路了。”

        听完穆七的计划，林远认命地带着一个擅长画人像的手下，把安城的所有铁匠的家里逛了个遍，记下了所有前来交付铁料的人的样貌。

        一整个晚上，安城的街道上都嘈杂不休，不时有士兵和急促的马蹄声穿过。百姓们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不敢上街查看。

        天渐渐亮了起来，院子里的鸟也逐渐放开了声音，偶尔从哪里传来几声鸡叫。

        穆七坐在议事厅的桌前闭目养神，刚刚审了一晚上的突厥奸细，挑了一个看样子最胆小的，用牢房里所有的刑具吓唬了一遍，才开了口。

        穆七把人交给了老侯爷手下的亲卫，自己躲起来享受难得的清闲，等着亲卫把挖出来的情报整理出来。

        刚坐下没多久，穆七的姿势就变得东倒西歪，整个人就像飘起来了一样。

        等穆七完全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石板上。

        穆七站起来，活动活动睡麻了的胳膊。

        一旁的侍卫见穆七醒了，赶紧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上，从里面拿出了还有余温的烙饼和酸萝卜。

        “穆小少爷，这是刚刚沈校尉派人送来的食盒。沈校尉说了，您这边整理好之后，就去东南客栈见他。”侍卫传完话之后，正准备退下。

        穆七伸手把他拦下，吩咐他去把亲卫的报告拿过来。接着，坐回桌子前开始解决起了烙饼。

        当穆七赶到东南客栈的时候，进入后院就看见士兵在拿着铲子在地里翻找东西，真不愧是挖地三尺的现场演示。

        沈景行这时从客栈的二楼走了下来，身后跟着几个被麻绳绑住手的突厥人，一些身型彪悍，一些反倒是十分瘦小。

        见穆七已经到了，沈景行指挥着手下把这些奸细押入府衙的大牢，等他回去严审，除非有老侯爷的手令不能放任何人探视。

        “沈校尉这是杀鸡儆猴？还是打草惊蛇？”穆七用眼神指了指被押出去的奸细小队。

        “这个客栈就是昨天密道的出口。我的人昨晚就把这里封住了。我查完你给的名单，这才刚过来。”

        沈景行安排完了手下，把穆七拉到角落，交换着最新的消息。

        说着，沈景行拿出了刚刚搜到的废刀：“我查过他们的行李，这支商队确实少了六个人，应该和昨晚武备库里的人就是一伙的。”

        穆七左手拿过了剑柄，右手拿出已经看过了的供词，递给沈景行：“这是那伙人吐出的消息。

        据最小的那个说，他们假扮成商队混进安城，每天只需要负责把军刀偷出来，再把军刀放到约定的地点。”

        这样一来，各个奸细小队之间并不会直接见面，倒也很符合这位背后的主使者的行事风格。

        这些人本来就是突厥部落里最底层的牧民，即使被抓住了，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我已经派人在那个地点附近盯着了，但是昨天晚上的动静那么大，他们想必也会放弃那个接头点。”穆七显然对这个计划不抱希望。

        没有料到这个背后主使的谨慎程度，棋差一着的穆七此时眉宇间有些急躁。“我怕按他们这行动速度，城里应该只剩下他们前天偷走的那批了。”

        “我也还在等康城那边的消息。不如我们先去和林远汇合吧。路上我和你说说昨晚我查到的事。”

        沈景行把穆七从自怨自艾的云雾中拉了出来，扯到了带有现实臭味的马边。

        他们没有想到，林远此时正在凡舍里被折磨地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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