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奸细


“除非他们能跳过检查。”林远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能让来自突厥的商队通过通关检查,就说明这个内奸起码拥有军队随意进出的通关令牌,或者就是负责通关的校尉。

        如果是负责城门守卫的校尉,那么突厥人大军以后甚至能轻松地偷偷溜进城里,在睡梦中砍下所有百姓的脑袋。

        “先不要这么快下结论。”沈景行打断了二人的联想。

        “在出事之前,康城的商队只需要有通关文书就可以通关。城门的士兵也基本只会对大箱子开箱检查。

        虽然说通关文书还需要府衙的审核,但是利用夹层,或者买通士兵也都可以运送兵器。”

        “是啊。商队买通士兵不检查几个小箱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很容易的事情,说辞也可以说是替哪位大人准备的贺礼。

        毕竟一般他们也不会联想到箱子里有武器。况且,哪有人不贪财呢?”穆七的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着。脑子里在急速地过着通关的流程。

        渐入深夜,院子里越来越凉爽。桌上的软酪也变得冰凉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我们为了不惊动内奸,还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林远打破了沉默,对现有的问题做出了总结。

        穆七突然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本志怪杂书,“这几天城门加紧检查之后也没有找到武器,说明康城奸细被抓的事情已经被突厥人知道了。

        孙校尉的方法就是打蛇的竹竿,现在这些蛇被惊动了,一定会用别的办法运武器,城内的指挥的突厥人也会为了传递消息而走动起来。。”

        沈景行明白了穆七的意思,“武器通关的问题交给你。我去查现在城中的突厥人都住在哪里。

        就算他们藏了起来,他们也得吃喝拉撒。饭店、米店、菜摊、倒夜香的,总有一个地方能抓到把柄。”

        林远见他们达成了共识,连忙站起来阻止:“可是现在他们是狡兔三窟。你抓住了一个,剩下的就藏得更深了。若不能连根拔起,后患无穷啊。”

        穆七站起来拍了拍林远的头,“我断了他们的后路,大哥剪了他们的枝叶。抓住的人总能供出点东西。

        只要知道他们运武器的方法,还怕找不到蛇头吗?”

        突然间,穆七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沈景行就说:“是。这也是老侯爷的意思。”

        穆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语气略带嘲讽。

        “他的意思就是让我暗中去查内奸,还得让你来告诉我。这也是你们白天演这场戏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他们的反应。”

        沈景行还想解释什么,穆七却爽快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了。“行了,不提了。我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穆七顺手抓起最后一个软酪,林远也跟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墙边,穆七语气僵硬地向沈景行说道:“若我查到什么,就派人约你喝酒,记得去凡舍等我。”

        林远闻言,开心地拍起了肚子:“好诶。正好我也想见秦姐姐了。她上次说给我留了几坛好酒呢。”

        穆七瞪了他一眼,“真不愧是林家三公子,这时候还不忘喝酒啊。”

        林远吓得赶紧翻过墙先溜了。

        被打岔的穆七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她看了看身后的沈景行,假装若无其事地道谢:“今天的软酪挺好吃的。”

        然后比林远还快地飞过了围墙。

        沈景行看着说完狠话的就溜的穆七,比林远还理直气壮,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黑,城门还没开始放行,穆七和林远就先派人赶着一车的水到了四个城门口,把每个城门入城后下马坡的那块地浇透。

        然后就让手下躲在了街旁的楼上,开始观察商队和检查的士兵。

        下马坡是进入城门之后的一个急坡,是边地城镇的一个重要军事设计,可以让敌人的战马在冲入城门后因为陡峭的下坡而“马失前蹄”。

        被水浇透的地也变得泥泞不堪,再加上下坡的冲劲,很容易就能看出车辙的深浅,同时也能观察商队的反应。

        再加上严格的入关检查,穆七在心里盘算着,应该能做到万无一失。

        但是连续两天过去了,四个城门都没有发现异常。

        穆七派去追踪的手下也回来报告:“我们查过了那些车辙印过深的商队的货栈,都只发现了普通的货物。

        最多也就是些大秦、珈蓝的宝石,因为用了很贵重的首饰盒,整个箱子也大了点,所以车子也就重了些。”

        穆七这边陷入了困境,沈景行那边也毫无进展。

        各支突厥人的商队都没有人失踪,城内负责登记买卖房屋的记录中也没有找到新的线索。

        甚至,就连各家酒楼、菜摊的要求送菜的客人也都没有新来的生面孔。

        第三天上午,林远和穆七还是在北城门盯梢,只是心里已变得烦闷不堪。

        “七哥,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大饼回来吃,你先看着啊。”日近中午,林远和穆七打完招呼,准备去买午饭。

        “帮我带一包姚大娘的炒果,还有一份豆皮,一份烙饼,加辣,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卖肉干的。”穆七头也没抬,挥手表示知道了。

        “那么多,吃的完吗?”林远嘟囔了一声。

        林远的话顺着风就飘到了穆七的耳朵里,穆七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腿就要踹,“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冤种,每次非得抢我的。”

        林远熟练地扭身躲过,趁着穆七没空理他就跑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林远才抱着吃的回来。

        在穆七质问前,林远就赶忙为自己解释道:“今天姚大娘今天被她男人叫回家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托一旁的茶摊的顾大娘看着。我就只能自己炒了一份。”

        林远说着,忙把油纸打开,向穆七展示着自己宝贝:“七哥,请你来尝尝我的手艺。”

        穆七拨开了眼前一股焦味的炒果,从林远的怀里掏出豆皮和肉干吃了起来。

        “姚大娘她丈夫不是铁匠铺的吗?你去查查出了什么事。”

        林远思考起来,“她丈夫的手艺也就普普通通,一般也就做些菜刀、锄头,最多也就偷偷给周边的富户打点轻甲当做陪葬。

        想起了见过的那把剑,林远直接摇起了头:“他打的那剑我见过,那手艺真是不敢恭维。”

        穆七点了点头,手里的豆皮已经吃完了,她把肉干放在一旁,顺手把手在林远的衣服上擦了擦。

        “诶诶诶,七哥,你这手,脏。”

        林远还没反应过来,穆七就已经擦完了,只留下了林远带着竹叶纹的蓝色袍子在原地无助地哭泣。

        “对啊,这手脏了,所以才擦在你身上啊。”穆七说歪理的时候一向理直气壮。

        “别哭丧了,这肉干分你一半。你下午去姚大娘家走一趟,顺便问问铁匠铺的邻居,最近有没有生面孔在那附近出现过。”

        林远立马反应过来,反驳道:“不会吧。那铁匠看着听忠厚老实的,不太像会通敌的人啊?而且突厥人带着兵器进来,又不需要铁匠。”

        穆七看着城门口正在接受检查的商队,入城的队伍被分成了三列,占据了城门口的大部分位置。

        与之相比,出城的队伍则在一旁,被三个士兵简单地开箱检查后就离开了。

        穆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希望是我想错了。你顺便去给沈景行送个信,我们今晚在凡舍等他。”

        沈景行刚到凡舍,秦小娘子就迎了上来,殷勤地说道:

        “沈大哥,您终于来了。穆小哥和林小公子早在楼上等着您呢?您看看都要吃些什么?”

        沈景行一边走上楼梯,一边熟练地点菜:“一份羊肉,把林远留的那坛酒端两壶上来,其他的就老板娘您看着上吧。”

        “行嘞,一份羊肉,两壶酒,再来一份花生,一份醋溜黄瓜。”秦小娘子回到柜台前,向后厨吆喝着。

        沈景行推开房门,就看到林远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玩着茶杯。

        穆七坐在低矮的窗沿上,看着楼下依旧热闹的晚市。

        “幸好我朝开朝不久就允许晚市了,不然我们这大晚上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东西给穆七爷玩乐呢。”

        穆七听到沈景行的调笑声,转过身坐到了桌前。

        沈景行感到了气氛不对,把笑脸收了起来。“怎么?你们那边没查到什么?”

        听到这话,林远大大地哀叹了一声,双手抱头趴在了桌上。“沈大哥,别说了。我们在城门口呆了整整三天。

        别说奸细了,就是连可疑的商队都没有找到。人家不是卖玉石的,就是买粮食的。”

        林远想到了什么,突然挺尸般直起了身:“你们说,会不会是这□□细听见康城有人被抓了,就吓破了胆,把东西一埋跑了呀。”

        穆七用震惊的表情看了林远一眼,向他鼓起了掌,“真是太精彩的推理啊。佩服佩服。”

        沈景行阻止了穆七的嘲讽技能,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商队中突厥人数的记录。

        “虽然林远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城内的突厥人这几天根本没有动静。

        但是最近半个月,进城的突厥人人数确实比之前增加了一倍不止。而且这几天也没有减少。”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他们的人还在城里,就一定还有行动。”穆七也点头赞同了这一点,她把面前已经粗粗看完的记录名单推回到沈景行的面前。

        “在我说出我的推论前,沈景行,还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穆七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被派去运送从都城运来的武器了。”

        在议事厅见到沈景行的那天,穆七就已经猜到了这件事。

        朝廷向边关运送武器并不稀奇,南朝最好的武器大师都已经被朝廷笼络在都城以及盛产铁矿的宁城。

        虽然各地的军队也能勉强使用本地制作的武器,但是最精良的装备都还是需要都城的支持。

        以前的武器运送也都是安城派人去通城接替,回来时再讲武器依次分派给北境三城的军队。

        沈景行提到这次途径康城,离开的时间也恰好是去通城来回的时间。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沈景行听出了穆七的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突厥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说,一匹马刚好撞翻了商队的马车,而马车上的箱子又刚好被摔破了暗格,紧接着那个康城校尉又刚好看见了箱子暗格里藏的东西。”

        穆七用手指轻轻地敲着茶杯的杯口,“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凑巧了吗?”

        林远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确实。

        可是突厥人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闹这么一出,我们的眼睛全部都在他们身上,他们还怎么搅乱安城呢?”

        穆七敲了敲林远陷入沉思的脑袋:“难道你不觉得,这三天出城马车的检查越来越松了吗?”

        穆七看向一旁的沈景行,接着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明白,突厥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运武器进城。

        毕竟不管他们运了多少武器,城内的突厥人人数都不可能超过城内军队的十分之一。”

        沈景行更了解通关文书的运作,肯定了穆七的想法:“安城不可能放这么多突厥人入城。”

        “如果是突厥的普通士兵,即使偷偷进了城,在开战之前也会被全部驱离。如果是突厥的绝顶高手,想要暗杀安城将领,根本就不需要运这么多武器。”

        说到这里,穆七感到喉咙发紧,喝了一口茶,观察着沈景行的反应。

        沈景行气得往后一趟,用手捂着脸咬牙切齿地说:“所以,那个康城校尉就是内奸。

        他故意告诉了康城太守这件事,所谓的突厥奸细的供词也是假的。我变成了他们传递消息的棋子。”

        看着正在暴怒的沈景行,穆七狗腿地给沈景行添满茶。

        “这也不是大哥你的错,不管这次负责运送武器的人是谁,都是他们算计的对象。”

        沈景行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自己问题的时候,仔细推想着这个推测里的漏洞:“但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突厥人是怎么买通一个校尉的呢?”

        “人都有软肋,只是有些人的软肋很暴露,金钱、美人,而有些人的软肋则藏得很深,名声、家人。

        康城这么多校尉,突厥人只需要买动其中一个,只要出得起价,这并不是难事。”

        沈景行决定忽略穆七的这通诡辩,“继续说你的猜测。”

        “依照我的猜测,所谓的奸细所谓的武器入城都是佯攻。他们真正想要做的应该是偷走武备库里的军备。”

        穆七感觉到自己离真相只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声音变得异常高亢,甚至能感觉到手指头在微微发麻。

        “因为这是安城的命脉,也是现在他们唯一值得图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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