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帮他洗了被雨水湿透的衬衫，熨烫平整挂起来，他还没有醒。我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看着他，他紧闭着双眼，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微微皱起，“快躲开，千炤！”冷不丁的被他的话惊了一跳，仔细看去他的眉已拧成一团。

        他的梦里还有我么？我好奇的看着他，伸手想要抚平他皱成一团的眉毛。可是手指刚刚触到他的皮肤就感觉到了不对，我把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好烫。

        “别过去！”他仍旧说着胡话，“千炤别过去……”

        不能让他这么一直热下去，他发烧了需要吃药。可是……他现在能吃下去药么？对了，我有办法了！

        我连忙打了水把毛巾沾湿敷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又去翻箱倒柜的找医用酒精……或者白酒什么的也好。终于在已经蒙尘的医用箱里我找到了一些酒精。用酒精擦拭他的手腕内侧可以降温，这是听老人说的土方法。

        其实我并不是那种很会照顾人的女生，试想一个连自己的温饱都要依靠外卖的人，怎么会照顾别人？我只希望他不要再继续烧下去了，我还有问题要问他，他不能再这么贪睡下去了。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风尹还是昏睡不醒。他到底是怎么了？

        “风尹，风尹……”我喊他，“你快给我醒过来！”

        可是他并没有理会我。

        “风尹，你别睡了……快醒醒。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快睁开眼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酒精也用了，怎么他还不醒呢？

        “唉……要不这样吧，你快醒过来，别睡了，我给你讲故事听行么？”说实在的，忽然之间我很害怕，万一他真的出什么事了怎么办？我帮不了他……帮不了他……“千炤……”熟悉的声音，有一点嘶哑。

        “风尹，你醒了！”我看到他睁开眼睛看我，他终于醒过来了，“快喝点水！”

        他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又让我放在茶几上，他的脸色很难看，身体虚弱的厉害。

        “你没事吧？”

        他微微摇了摇头，躺回沙发里：“我想睡觉……”

        “不行！”我连忙叫道，“万一叫不醒你怎么办！”

        “就睡一会儿……”

        “一会儿也不行！”

        “……”

        “要不这样，你别睡觉，我给你讲故事。”他现在虚弱的厉害，我不敢让他睡过去，我怕他这一睡就不会再理我了。

        “好吧，”他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对我说，“那我不睡。”

        “嗯嗯。”我看着他点头。

        于是，我开始讲故事给他听。小时候我很喜欢听故事，总是缠着妈妈让她讲故事给我听，而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关于饕餮的故事。和以往传说里的不一样。

        殷商以后，周室兴起。那时候的神州大陆有一个名字叫做九州。而这九州又分别有自己的守护神，这九位守护神灵便是龙神的九子。

        龙之九子分别守护着他们自己的子民繁衍生息，神治的时代虽然艰苦却也安宁，可直到有一天天降大凶之兆于世……那天，罗睺星异常耀眼还带着奇特的光华，天空中出现了奇怪的月蚀现象，圆月色如鲜血，没而不现，而后墨夜七日天空无星无月，就连龙神之子都为之动容，个个皆叹：罗睺现夜，魔血噬月，必有大祸将至，使九州生灵涂炭。

        而在这之后，果然……九州大地上电闪雷鸣，犹如雷神震怒，风女不歇，天降大雨，仿佛是要吞噬掉陆地上所有的一切。渺小微弱的人类又一次面临着被灭族的危险，然而这一次并没有舍身补天的女娲，也没有尧舜大禹来治水。茹毛饮血的人类此时一个个都瑟缩在一起，用渴求的目光和最最虔诚的跪拜向天神祈祷，希望守护这片土地的神明能够把他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然而此时面对如此不可违逆的天意，就连九州的守护者们都无能为力。在九州之中受难最重的就是徐州和青州，洪水冲垮了房屋，卷走了无数生灵。徐州的守护者赑屃为了不让自己的子民受到洪水的残害，不惜用身体为支撑抬高土地来降底水位，它用尽自己的一切背负起徐州的每一寸土地，背负起土地上软弱无力的人类。然而终究是回天无力，洪水毫无退减之意，反而愈演愈烈。赑屃最终还是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灵力化身为负重的巨龟，安息在它最最深爱的子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之下。

        而五子饕餮守护的青州亦是水患难解，田地淹没，粮仓被毁，一切都被洪水冲击的支离破碎，不堪入目。饕餮每一刻都可以听到人类向天卑微的祈求，每一刻都看到有人被无情的大水夺去生命，那昔日的安宁早已不复，满眼都是妻离子散，千疮百孔。

        没有食物裹腹，没有衣衫蔽体。饥饿带来的恐慌是比洪水来的更加可怕。终于，饕餮最终踏雨而来，看着自己的子民流下了怜悯的泪水，它决定为他的子民寻找食物和一处新的乐土，临走前他坚定的告诉如获新生的人类——一定要等我带着食物回来。

        在众人感激的目送里，饕餮最后看了一眼渺小微弱的人类转身而去。踏遍了九州万里，所到之处均是浮尸遍野，满目疮痍。没有生的气息，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荒芜……但是饕餮没有放弃，等待他的是数万人的生命，不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翻越不周山又跨过沧海，饕餮拖着疲惫的身体，拼尽最后的力气，辗转寻觅来到了瀛洲仙境。带了尽可能多的食物返程，他知道就算雨停了，要等洪水退去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神明可以不食不饮，但是那些肉体凡胎的人类却是无法生存下去，唯有足够的食物才能帮助他们熬过最艰难的日子。

        然而，等到饕餮回到青州的时候，洪水早已退去。可是在干裂的土地上，饕餮并没有看到人类的身影。原来，他这一去便是三载光阴，暴雨早已停歇，洪水早已退去，但是接踵而来的并不是人类的休养生息，而是干旱。没有一滴水，土地失去了耕种的能力，人类仍旧饱受饥饿的煎熬。

        在青州这片土地上，再也不复当初的平静，还活着的人搜寻一切可以填进肚子的东西，活物猎尽就啃树食草，植物吃绝就杀人食肉。饕餮看到，曾经那些善良温顺的人类此刻已经变得如同恶鬼一般，杀父食肉弑母饮血，为了生存泯灭人性，成疯成魔。

        饕餮看到如此景象心痛不已，为何人类会是如此丑陋，这样的行为和魔鬼邪神又有什么区别？倘若人类生而自私利己，为了生存可以无所不为无恶不作，那么自己又何必去护佑一群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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