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饕餮看着面目全非的大地，看着人类泯灭人性的杀戮，不相信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全心护佑的子民。

        神只的职责就是维护一种平衡，善与恶的平衡，美与丑的平衡，生与死的平衡，所以当世间不再存在美好的时候，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倘若真善美消失殆尽，那么也就没有所谓的虚假，邪恶与丑陋了。

        饕餮的眼角流下了不舍的眼泪，这是第二次为人类流泪，也是最后一次。他踏落在自己守护的这片大地上，血腥和腐臭充斥着鼻腔，看到毫无人性而言的子民，他决定将一切吞噬。

        于是，在昏暗的青州饕餮化身为嗜血的狂魔，食人吞骨，人们惊恐地朝昔日的神灵跪拜，希望他能够饶恕自己犯下的罪过，但是神已化身为魔，无论如何忏悔恸哭，饕餮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人类开始惧怕，他们看到饕餮用蹄踏过荒芜的土地，吞噬掉无数的生命。人们恐惧，人们逃亡，人们求饶，但是人类并不知道自己的神灵为何如此震怒，为何噬血成魔？更不知道在饕餮每一次吞噬掉一个鲜活生命的时候都会流下痛心的泪水。

        吞噬，饕餮用着同样的魔性维持青州的平衡，也许它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终究是太残忍了。

        “我残忍？”饕餮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笑道，“你没有看到人类是怎么做的，连至亲的人都可以吞食，连骨肉都可以不顾，还有什么会比这些更残忍！”

        “但你生而为神，怎么可以噬杀成性。”龙神面对久违的爱子说道，“你已不配为神……”

        “噬杀成性？哈哈哈哈……”饕餮露出悲戚的神色，“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绝望而已，那种被一直以来的依赖抛弃的绝望。就算我为此不再为神受尽折磨也在所不惜，如果不能让人类心存敬畏，那么现在只是噩梦的开始。”

        “饕餮……虽然你的初衷并无过错，但是你不能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和那些泯灭人性的人又有什么分别？”龙神疼惜地看着自己的爱子，原来……自己竟从未了解过饕餮。

        “我不后悔，也不逃避。我的罪过我不会推卸。”

        “你这又是何苦……”

        饕餮释然地笑，如果自己的子民都不复存在了那他们的守护神又用来做什么呢？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们自己心存敬畏的活下去，活的长久。如果能够换回青州的安宁，神化成魔又有什么关系？万劫不复又有什么关系？

        伏魔井前，饕餮听到众神对自己的宣判——除神骨，永世打入无间之域。

        此时的饕餮化作人形，傲世而立。无间之域，是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地方，绝对的寂静，绝对的黑暗。饕餮是神，就算剔除神骨也是不死之身，永世打入无间之域，就是要他堕入永恒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等等！”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众神身后响起，“等一等！”

        只见众神回头看见一个女子蹒跚而至，她的口中不停的呼喊着：“等一等！”

        一个凡人是如何来到众神面前的？她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被神兵阻挡在很远的地方无法再前进一步，她一遍一遍的呼喊，一次一次的请求，她只希望再见饕餮一面。

        饕餮看着在众神面前呼求的女子，那是个已经虚弱不堪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衣衫褴褛但双眸却如山泉般清澈。得到众神的允许后，她正急切的向自己走来。

        “我不认识你。”饕餮淡淡的说。

        “神啊，我是你的子民。”女子用虔诚的仰望看着自己的神，“我只希望能再见您一面。”

        “我已不再为神，你走吧。”

        “不，你是。”女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拉住饕餮的衣袖。在众人的眼里，那凡人满身的风尘和饕餮的无暇形成鲜明的反差，但是那女子的清澈的眸却是无比明亮。

        饕餮看着她笑了笑，只是微微一笑那绝美的容貌就足以让天地失色。女子虔诚的跪拜，饕餮俯首看着她，眼眸里的复杂没人说得清。

        跪拜之后女子从容起身又跪向众神：“伟大仁慈的众神啊，请求您听取青女的祈祷，成全她微不足道的心愿吧——”

        “青女祈愿众神能够饶恕我神的过错，让它回到青州，继续守护我们。”

        “饕餮食人无数，罪不可赦。”

        “我神无错，青州子民无时不刻不感念我神。青女冒昧请众神俯瞰下界，不敢有半点虚假。”

        于是众神拨开浮云，俯瞰下界。果然，青州子民都跪在神殿前祈祷，希望众神可以饶恕他们犯下的过错。

        “怎么会这样？”见此情景众神无一不满脸惊异。

        “我食人嗜血不曾半点否认，这就是事实。”

        “我神……”

        “我接受惩罚，心甘情愿。”

        “不！”青女发出撕裂心肺的悲呼，“神，您要遗弃我们吗？”

        “我不会遗弃你们，我的守护一直都在。”饕餮伸出左手一道光便从手心发出纯洁而温润，等光华褪去之后在手心出现了一块无暇的美玉，那是一只孤傲的饕餮昂首独立，“你能找到这里便不是一般人，这个给你，替我守护他们……”

        “神，我如何能够代替您……”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我永远都会与你同在。”饕餮再次对青女微笑，“不过，我不会存留饕餮的血脉，你这一族从此将只诞女婴。”

        “青女一脉只有我一个人了，青女便是全族。”

        “好。”说罢，饕餮将左掌覆于青女的额心，将手心之物融进她的身体，顿时伏魔井四周清凉之意沁人心脾。

        随后青女接受了神的赐赠退到一边，眼中擒着泪水，看着自己的神即将堕入无间之域。

        “饕餮，众神对你的惩罚有变。”

        也许是感受到了青州人民的祈祷，众神决定改变对它既定的惩罚。

        饕餮淡漠不语，什么结果都不重要，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他的子民已经完全可以独自生存下去。

        于是经过众神重新商议决定——保留饕餮神的身份，只将其封入冰魄。至于他何时能够重获自由，也许只有等待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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