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光明的审判

“作为异端的你已经不再是那位母亲的儿子，而她也早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了。”

        修女的话语极端冷漠，更是毫不掩饰着自己的厌恶。

        不过，她虽然如此这么说道时，但那如洋娃娃般精致的脸庞却依然平静淡然，墨色的眼眸仿佛始终有一层寒霜覆盖于此，将她全部的表情都掩盖掉。

        老妈……不再是我的老妈？

        我已经不再是老妈的……儿子了？

        吸血鬼长大了眼睛，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却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刺骨将他所有想说的东西全部都卡死在肚子里面，只能发出如呓语般的沙哑的哀嚎。

        他想要抬起手，在这个屋子中还残存的白炽灯的光线照射下，吸血鬼的右手是那样的惨白慑人，病态的白色就仿佛那层皮肤表皮下没有任何一丝的血迹流动。

        那已经完全不再是普通人会拥有的皮肤和身体了。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吸血鬼，一个被另一个吸血鬼所恶意感染的血奴。

        刘大全先生本来就很胖，所以他的手也很胖，那只满是肥肉的手掌手指上都是零碎的灰烟和石碎，被尖利的玻璃碎片刺破的表皮上流淌着丝丝的血迹。

        但是仅仅是几秒的时间吸血鬼身上所有的伤口就停止流血，在夜风之下逐渐凝固的鲜血犹如被淬炼而结晶的宝石那般瑰丽而闪耀。

        但在修女的眼中这种近乎超自然的恢复能力根本就是对于神的亵渎。

        “存在即是罪孽啊，阿门。”

        如夜幕般的眸子微微闭上，修女低头在自己雄伟的胸前秉承的画了一个上下长两边短的十字架。

        那殷红色的鲜血结晶很漂亮，白炽灯柔和的光线打在上面，激起一条条银耀色的弧线。

        然后顷刻间，那如水晶的凝固体仅仅存在了不到一秒就被窗外突然吹起的冷风给轻易的碾碎了，消散于四周的红色碎片如细微的尘土，有着不该存于人世间的魔力。

        那是属于吸血鬼，而不属于人类。

        修女手握着银灰色金属铁锤的双手骤然一紧，柳叶的蹙眉更是微微皱起，虽然变化很少但总算是打破了少女那仿佛死掉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一样。

        她是人，而他则是吸血鬼。

        既然不属于人类的范围和定义，那应该就消失。

        这是一句很肯定的陈述，这是身为人类的修女从小懵懂之时便被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准则和认知。

        铁锤被高高的举起，棱角分明的线条缠绕着那柄充满力量质感的恐怖武器之上，修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冷漠的双眼看向身前倒在废墟中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吸血鬼。

        看着对方宽大肥胖的身躯半躺在墙角前，身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恢复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她眼帘深处的光明就显得愈发的坚定。

        “异端，该死！”

        修女手中铁锤呼啸挥起，铿锵的作响再次让这座矮小的平面高楼发出痛苦的哀叹，缭乱飞絮的灰烟如狂风卷起层层浪潮。

        “……”

        吸血鬼长大的双眼看着视野前那飞速而来的银灰色重物，他的呼吸越来越重，铁锤好似有着不容任何反驳的力量，它命令他不能动弹不能离开只能伫立于原地，等待冰冷的金属带来来自于神明般的审判。

        可是……这开什么玩笑啊！

        他的双眼骤然间化为滔天的血红，原本淡化快要消散的红色此刻犹如沸腾燃烧的火焰一般。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都开什么玩笑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铁锤迎面而来，下一秒如奔腾的雷霆轰然炸起。

        那一击拥有着能瞬间摧毁许多生命的力量，奄奄一息的吸血鬼绝对承受不住这滔天的一击。

        可是，铁锤挥下的瞬间，修女整个娇躯便突然一僵，少女的双眸先是一愣和不解，紧接着立刻就转变为恼羞的愤怒。

        她的铁锤挥空了。

        身前的灰烟消散，刚刚半躺在墙角垂死挣扎的吸血鬼只留下一滩血迹，那肥硕的身影此时早已消失不见。

        紧接着，脸庞一阵劲风猛地刮起。

        一袭血红色的身影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瞬间逾越过少女的面前，与之交错分开。

        “阿门。”

        修女放下了挥击铁锤的动作，她将那个银灰色的恐怖武器扔在了地上，在胸前再次画起了一个十字架，她再为自己刚刚犯下的错误而忏悔。

        “神啊，是我的愚钝让罪人无法归于轮回的冥河中。”

        虔诚的诉说只是修女对于自己刚刚没能立刻杀死吸血鬼而认错，并非对于自己今晚作战失败的祈求。

        因为，战斗依然还没有结束。

        “吸血鬼必须死！”

        修女抬起头，睁开了双眸，她的目光重新变得平静到近乎冷漠，而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瞳深处更是于此悄然燃烧起一团金色的火焰。

        “什么叫做我变成这副鬼样子就随便说这种话，你凭什么说我的老妈不再是我的老妈啊！”

        声音因为彻底的愤怒变得尖利刺耳，一袭血红色的身影带着疯狂的速度一步越过修女。

        他咬牙切齿高声咆哮，那是从自己无缘无故变成了吸血鬼后一直挤压在内心中的怨恨，此刻随着这名不速之客的话语彻底爆发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变成这副鬼样子还要受到如此的对待啊！”

        一个曾经的普通人谁想被突然变成一只怪物。

        况且，还是生在这个异端最糟糕的年代中。

        “就算你们想要杀掉我，但是我绝对不容许你们动我老妈！”

        吸血鬼使劲了浑身所有的力气，血红色的身影因为高速的移动被渐渐的拉出一道模糊的虚影，那恼怒的火焰在他的大脑中正肆意的燃烧。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自家大门外面的那个简陋的过道中，那个半靠在墙壁上闭上双眼的中年妇女，她就像是熟睡中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境，年近中年满是皱纹的额头因为此时的睡眠渐渐的放松下来。

        她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好的梦，修女和那位大叔知道。

        但是吸血鬼不知道，他只看到了自己的老妈被无故的半倒在冰冷的地上，他想到了刚刚那个修女那暴力恐怖的一面，内心中对于母亲就有一种莫名的担心。

        只要能冲破那不足十米的阻拦，就能跑到老妈的身边，只要她还没事就带她立刻离开这里。

        就算……就算自己的身份被知道了也没事，只要能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地狱。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

        红色的视野中那熟悉了二十多年的身影越来越近了，似乎只要下一秒吸血鬼就能来到母亲的身旁，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更快更快更快一点。

        六米……五米……四米……

        他已经来到了自家的大门前了，他的速度越来越开，身上那层血色却也愈发的淡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不见，但是吸血鬼不想管这些了。

        他的眼前只有自己的母亲，那是在这个世界上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家人。

        没有之一！

        距离已经非常的近了，吸血鬼这时忽然发现了母亲闭着眼睛原来是在睡觉，而她的脸上此时也正挂着微笑。

        没事！既然没事那就好。

        吸血鬼的内心中一块石头随之放下。

        然后与之伴随的还有他身后一柄银灰色的铁锤狠狠的挥落，破空的爆炸第三遍响彻这间狭小屋子。

        剧痛席卷了吸血鬼浑身的神经，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大吼，鲜血浸染了他全身上下。

        吸血鬼那肥胖的身躯痛苦的倒在被铁锤砸出的深坑中，他看了一眼面前还有半步就能跨出去的门槛，他看了一眼站立在自己身前笔直不动的中年大叔，始终闭上的双眼似乎一点也不关心那边的战场，也从来不担心脚下的吸血鬼是否真的会逃走。

        吸血鬼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双瞳中冒着金色余晖的修女，看到她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铁锤，然而这一次他已经真的没有力气再动一下了，刚刚拼尽了全力的行动彻底榨干了全身的力量。

        现在，自己还能怎么办？

        铁锤带着冷漠的审判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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