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那张开的双臂

五年前。

        “大全啊，你为什么老是喜欢呆在家里啊，多出去和朋友玩玩难道不好吗？”

        记忆中，年近四十的妇女一脸不成器的对着自己喜欢宅在家里的儿子抱怨道。

        “等我毕业工作后不得一直都呆在外面吗，现在在家里呆着不是挺好的。”

        年轻的男人挺着自己肥肥的肚皮满不在意的对自己的母亲敷衍道。

        “哎，真拿你这孩子没有办法。”

        女人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却也不再多少什么，她认为儿子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要相信他。

        两年前。

        “老妈，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出门了。”

        “大全啊，晚上早点回家，妈给你做你喜欢的。”

        妇人脸上的皱纹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多，但是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高大挺拔的男人时，她嘴角的笑容却也愈发的开心。

        那是她的儿子，那是终于不再总是呆在家里而是尝试走出门外，并且成功的儿子。

        那时候，母亲真的为她骄傲啊。

        一年前。

        “大全，就因为与上司同事不和你就辞掉了工作？”

        老妇的声音由于忍无可忍的生气而变得尖利，她已经有些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看着眼前那坐在沙发上低头沉默不敢看向自己的儿子，将满肚子早已准备好的教育劝说等等的一席话一遍又一遍不耐烦的诉说道。

        她好不容易看到儿子不再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想要逃避的呆在家中呢。

        “够了，我不想出去了，我不想出去了，老妈你不要再烦我了！”

        然而，平常那个熟悉的孩子此刻早已消失不见，沙发上那个肥胖的男人霍然起身，他的脸色苍白一片就仿佛大病过一场似得。

        “不要烦我，不要打扰我，以后也不要进到我的房间。”

        他看着内屋中那个熟悉的房间里，看着这个曾经宅了二十多年的小屋子，男人的内心忽然感到一种解脱。

        就这样好了。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独留下了客厅里满脸被震惊说不出话的老妇，她额头的皱纹越来的褶皱，矮小的身影也越来的佝偻无力。

        然后，她沉默无言，转身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就算自己儿子这么说，但是他们的日子不还得继续过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吸血鬼回想着这一年足以颠覆过往二十来年的生活经历，内心就有一种惆怅的哀叹，那是一种很复杂很难用言语的描述的回答。

        这一年吸血鬼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那是曾经的他从来都无法去想象的的生活，他无意间撕破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便看到了世界的神奇所在。

        还有黑暗与噩梦，然后就再也无法从中逃走。

        吸血鬼，这个原本只能在电影漫画动漫小说以及各种传说幻想中存在的种族，没想到竟然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且还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自己就突然变成了一只吸血鬼。

        起初他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症，或者染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都不是，当吸血鬼看着了那一滴又一滴血红色的液体在眼前流淌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仿佛被突然用力的抓住般，喘气越来越急促，口腔与肠胃不断的分泌出一种名为饥饿的感觉。

        曾经喜欢的食物再也无法下咽消化，而看到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从面前走过，他就越来越忍不住从精神灵魂乃至浑身百骸中爆发出来的疯狂，空荡荡的腹腔肆意的搅动，耳畔深处好似有一道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去吸血去吸血吸血吸血吸血吧。

        不要再忍耐了！你根本就忍耐不了！

        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了，他苍白的脸色因为兴奋浮现出病态的嫣红，厚实的眼镜片下的双眼更是染上了如鲜血般的颜色，迈着那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的步伐，他走向了马路上川流涌动的人群。

        便再也无法回过头。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噩梦终于能结束了。

        狼狈不堪的倒在废墟之中，那个还在几分钟前属于自己的家现在却变成了如今满目的狼藉，吸血鬼抬起头看着那已经对准自己的银灰色铁锤，幽兰色的光束在不断的聚集在黝黑色的弹道口上。

        他虽然一点也笑不出来，但内心却如释的送了一口气，那是一直挤压在胸腔的浊气，现在却被轻松的吐了出来，真好啊。

        天道有轮回，自己这一年做了那么多坏事，今天终于到头了。

        好在……只有我一个人接受这个报应。

        吸血鬼艰难的扭过头，将视线投向了距离自己不足几米的那个半坐在走廊过道上的一名老妇，看到了她在熟睡中还能露出微笑的模样，那因为岁月而留下的皱纹这时也在悄悄松开，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明明只要几步就能握住你的手，可是……算了吧，老妈……只要你没事就好。

        冰冷的束光粒子聚集的速度越来越快，炽热的气浪喷吐在吸血鬼的身上，让他身体如火烧般痛苦难受。

        所以说，快点结束吧，这个噩梦。

        “快点结束吧！”

        修女眼帘中的厌恶这会也消散不见，如墨色的眼瞳再次化为了死寂的平静，少女双手拿着那柄银灰色的金属重物对准了脚下奄奄一息的吸血鬼。

        天马上就要亮了。

        “神爱世人，光明挥洒世间，神高悬于天穹用慈爱的目光俯视众生，我等来自教会，我身前染着罪孽的血脉，但神却既往不咎，用平等与关爱对待我，我感恩于神的仁慈故而加入屠夫。”

        修女伸出右手虔诚的在胸前划下一道十字架，她的声音轻灵却透露着一种狂热。

        “我隶属教会屠夫修女，代神行使地上责罚，所行所做皆是正义！”

        正义！

        吸血鬼顿时苦笑的想道。

        是啊，你们是正义，而我便是邪恶，自古邪不胜正啊。

        “吸血鬼，归于尘土中吧，在深渊冥河中发自内心的祷告吧，也许当你诚心悔过时神便会来到你的身旁，那时你就或许还能够回归于神的怀抱来到众生的天堂山之上。”

        幽兰色的束光已然全部聚集完成，冰冷的弹道口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那是一炮能毁灭掉整整一栋屋子的可怕威力，现在对准了吸血鬼，很精确，绝对不会打偏。

        “死亡吧，吸血鬼！”

        吸血鬼闭上了眼睛，平静的迎接自己的末路。

        炽热的高温燃烧了铁锤前端的炮口。

        一直躲在废墟最里面看完所有经过的两人，其中有一人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接下来的结局。

        大叔也闭上了双眼，不是不忍，而是窗外的晚风忽然吹起，一粒小小的沙尘跑进了他的眼睛中。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就是结局时，大叔的身后，一道臃肿矮小的老妇突然被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刚刚熟睡中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褶皱的线条布满她的额头。

        没有人刻意吵醒她，从梦中醒来是那么的没有任何征兆。

        到底怎么了，她揉着昏沉沉的眼皮发现自己竟然在自家的门口，立刻转头看向了自家的门口。

        家里的门没关，还有一个陌生高大男人挡住了差不多整个门，还有……

        老妇骤然睁大了双眼，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地上挣扎起自己矮小肥胖的身子。

        不是因为两个陌生的人突然来到了自己的家，不是因为自己的家竟然变成了一片废墟，而是……她的儿子倒在废墟中，被一个修女拿着一柄可怕的铁锤举着。

        老妇催动了浑身上下的力气，疯了一样的向前冲了过去。

        “炮形态，发射！”

        束光粒子炮弹徒然爆发，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横冲向那倒在地上的吸血鬼。

        不过，此刻却有一袭身影比炮弹还有快来到了吸血鬼的身前，然后张开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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