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昏地暗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欣许是累了，笑南沉沉地睡去……

        李兴迷迷糊糊中，但感手臂僵硬得像块石头，仿佛不是自己的。意识渐渐清明，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昏暗的地上，只有上方洞顶投下一束光线，他努力回忆着之前所发生之事，又觉头晕目眩，全身无力。

        他以手抚额，左臂已然发麻，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借着微弱光线细看，原来是个人躺在自己怀里，且那人的一只手臂还环抱着他。

        他心中一惊，不管是什么人，他都不习惯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使他很不自然。他将那只手移开，用力将手从那身体下抽出，轻轻甩动，让血液流畅。那人被他一弄也转醒过来，慢慢坐了起来。并不去看他，只是低头不语。

        李兴想起掉下来之前的一幕，猛地抬眼去看那人，不禁大惊失色，果然是她!就因为这个女人无理取闹，对自己步步紧逼，才把自己逼进这个鬼山洞，他又气又恼，暗忖这女人难道是自己生命的劫数吗？每次遇到她准没好事。

        刚才他们两人居然摔在一起，还都晕了过去，他就说不出的别扭，心想我掉哪里不好，偏偏和这个女人掉在一起，不对，应该说是这该死的女人摔在了他身上，还把他压得全身酸麻，他情愿自己摔在粪坑里也好过与她在一起。

        他立身站起，嫌弃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抬头望向顶端，这洞如此之深，他庆幸自己居然毫发无伤，但要想出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笑南本以为他会温柔地拉自己起来，等了好久没见他有所动作，她慢慢起身，站在他身边，感觉他是那样高大，以前觉得他遥不可及，而现在又是那样触手可得。

        她直到现在仍是昏昏沉沉，感觉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他的突然反转，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来得太快，她还未来得及适应。笑南兀自在那不知所措，李兴却视若无睹，不知她的心思。他并未察觉她的异常，只想着如何快速出去，好赶紧远离这个女人。

        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笑南见他眼望洞顶，全然不理会自己，和刚才的温存判若两人，心里升起一股失落感。

        那甜得发腻，令她不能自己的话语尤在耳畔，那醉生梦死，令她沦陷的感觉依然存在周身，甚至身上还留有他的气息，她没想到像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会说出那种肉麻的话，更令她惊讶的是，刚才他居然和自己一翻云雨……

        想到此，她不禁脸红心跳，是个梦吗？可那种感觉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身体微微的痛楚告诉她，不是。但他的这份沉默令她很不安，

        “棺材……”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笨拙地改口，

        “三---师兄，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她声音细若如丝，这对于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来说，简直是个奇迹。李兴鄙夷地答道：

        “你自作自受，还想出去？”

        “……”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原本以为接下来又是一阵暴风骤雨，谁知她却是异常地平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一时不解。再细想，这洞如此之深，而且很隐秘，她一个人想要出去是比登天还难的，可能是想让自己带她出去才会一时如此。

        想到此，心中盘算着自己可以上去，至于她，若是有人来发现将她救出，算是她的造化，如若不然，她是生是死，与我何干？想起她之前的嚣张跋扈，就算不死，他也恨不得让她在这里面待上十天半个月，以泄心头之恨。

        “若真出不去，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无所谓了。”

        他目光凌厉瞟向她，她低下头，急促不安地回避他的视线，

        “我们可能是前世就已经结了仇的，要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打得不可开交，我只能勉强自己上去，至于你，自求多福吧。”

        他盯着她，想看看她的反应，她望着他道：

        “你真的打算把我丢下吗？”

        “我有责任带你出去吗？”

        看着她的表情，他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他转身欲要跃上去，

        “三师兄!”

        背后传来她的声音，这声音不同以往任何时候，至于到底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他停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你……你刚才那样……是……什么意思？”

        她讲话语无伦次，他不是很懂，但他也不想懂。说完，她静默不语，他很是不耐，突然回过身去，

        “要我带你上去也可以，”

        她脸上已经掩藏不住笑容，

        “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求我带你上去。”

        笑南呆愣当场，李兴非常满意，

        “怎么，不愿意，那就免谈吧！”

        说完，他施展轻功，慢慢地上去了，一瞬间消失不见。这个洞底虽然宽大，但是洞口却只能容纳一人进出，李兴出来，一看天边已是日落西山了，他想起了笑南刚才的那副表情，心里痛快至极。

        心想着若是把这个洞封了，便不会有人发现，那个疯女人就再也出不来了。心里如此想着，却没有这么做。又感觉腹中饥渴，再也没看一眼那个洞，转身朝坡外走去。

        他走进饭馆，点了一桌好酒好菜，他一个人根本吃不下了这么多，可他今天高兴。一边吃喝一边回忆着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能穿透他的灵魂望进他的内心，似乎现在还在望着他。

        他甩了甩头，还去想那种人做什么？他收回自己的思绪，满满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不紧不慢，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待结账出门时，已经能看见天上稀稀朗朗的星子了。本应该往西走回去才对，可抬腿走了几步，心却悬了起来，那双眼睛又浮现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恨她是真，讨厌也不假，但真的要留她一人在那洞里过夜？

        思虑至此，他对自己说道:

        “她虽然可恨，但若真因此发生什么意外，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算了算了，大丈夫何必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心下兜兜转转，想到此，他幡然转身，脚步坚定地折了回去。

        她黯然地坐在地上，想着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那一幕温情和那严肃得可怕的脸交替出现在脑海中，使她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正思绪纷乱之际，一根藤蔓晃了下来，她抬头细看，喜不自禁，是他，他回来了。

        她心里一直盼着他能回来，笑南抓着藤蔓，李兴将她拉了上来，终于重见天日。李兴嫌弃地将藤蔓一扔，笑南望着他，心紧张得砰砰直跳，眼里交织着惊喜、感激和羞涩，柔声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一个和他吵了十多年的蛮横之人，突然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他觉得无比虚伪。他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绊，正待转身欲走，不想笑南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竟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笑南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没什么不妥。李兴心中一凛，不知她又要耍什么阴招，慌忙躲开，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她。

        笑南满脸绯红，不胜娇羞，李兴心里嘀咕着这女人阴险得很，我可得小心提防着。他用眼神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三师兄，你要去哪？”

        笑南轻声问道。

        “与你无关。”

        笑南看着他那张绝美却面无表情的脸，心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沉，

        “以前是跟我没有关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他默默打量着她，终于感到她的反常，难道是刚才摔了一跤，伤了脑子不成？笑南忍受着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迟疑了片刻，她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脸红的话。

        “无论你去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他瞪着她，脸上明灭不定，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卑微过，但还是腆着脸，鼓起勇气，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这令他惊讶的同时感到很不自在，忙不迭地掰开她，使自己与她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以前都是我不好，不应该处处为难你，你放心，从此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兴断定她已经摔坏了脑子。道：

        “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被他两次拒于千里之外，她顿觉颜面全失，却又不甘心，

        “可是，我们……你之前所说的话……可当真？”

        李兴见她前言不搭后语，没头没脑，问得他一头雾水。她见他眼里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他一般，彻底吃干抹净不认账，

        “三师兄。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关紧要之人。”

        他轻描淡写地答道。她心中轰然一痛，仿佛大山崩塌。

        “那么你对我做的那件事情？”

        “你所指的是何事？”

        “……”

        这叫她如何开口？

        “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什么都不清楚。”

        她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三师兄，你是个男人，也读过圣贤书，你懂的道理应该比我多，这种事情。可不能当儿戏，你应该明白。”

        他厌倦了，只想尽快离开，

        “我什么都不明白。”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李小姐，看来你这一跤摔得不轻，该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你会喜欢我吗？”

        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说。

        “下辈子吧。”

        她明知道问出来的结果是自取其辱，但还是不甘，心底升起无限悲凉，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李兴眼望着她，道：

        “李小姐，希望你我从今以后，永不相见。”

        说完扬长而去，他说的轻松，怎么可能永不相见？她心里一慌，想要留住他，一声声对他的呼喊，他置若罔闻，走得那么决绝。

        她追上去拦住他，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他不做声，她便当他是默认

        “你何不干脆一剑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你这样的人脏了我的手。”

        说完将她拨向一旁，径直走了。她心中狂乱不已，看见自己掉落在地的剑，她一把拾起，疯狂地向他刺去。眼见她情绪激动，失控般袭来，李兴左躲右闪，笑南已是不顾一切，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了，虽然李兴的武功在她之上，但看她这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不禁微微发悚。

        一走神之际，笑南宝剑剑刃已扫到他的门面，李兴忙旋身避让，却还是被擦到了脸颊。眼见鲜血渗出，笑南这才清醒过来，她又后悔又心疼，忙丢了剑，跑过去抓着他的手，关切地问道：

        “三师兄，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李兴怒火中烧，他恨透了她这种阴晴不定之人，他用力一推，她立身不稳，摔倒在地，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怒不可遏拾起剑，对准她，欲要下手，目光相迎，那凄凉失望又不舍的眼神，包含太多复杂情绪，两行清泪滑下脸庞，

        “你杀了我吧，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说着，抬起下巴，闭上了双眼。他心中一悸，紧握着剑柄，努力克制心中燃烧的怒火，虽然恨得咬牙切齿，最后却是下不了手，罢罢罢，他怒吼道:

        “李笑南，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的话，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真的杀了你。”

        说完，将剑重重一摔，绝尘而去，望着远去的背影，笑南无助地趴在地上，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心口一阵疼痛，眼前一黑，竟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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