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嫌隙渐生

娘亲将她藏在草堆里，离开前要她好好活着，语气充满了担忧与不舍。

        从此，她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正值寒冬腊月，她饥寒交迫，晕倒在地，闭眼之前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来找过娘亲的黑衣蒙面人，醒来之后，她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眼前是红菱一张清纯的娃娃脸。

        红菱跟着江明月下山，在山脚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她，从此她便留在了山庄。

        四年了，除了红菱，无人知道她是女儿之身。红菱也一直为她守口如瓶。盟剑山庄是不收女弟子的，否则便要严格处置，她每日胆战心惊，不知道哪一天便会被发现，受那"刀山火海"之刑，然后被众人唾弃，说不定还要曝尸荒野。

        清白的月光从洞口倾泄而入，照在她羸弱的身子上，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的地面，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细长的影子拉到了她视线的空地里，这个时候谁会来这？是红菱，还是恒煜？

        几许害怕，几许期待，她急抬头，一刹那间，一道黑影从洞口一闪而逝，快如闪电，随之地上的影子便消失不见，她心猛地一抽，只觉得一股凉风从脚心贯彻整个身心，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洞口，如被施咒般。

        刚才的情景似真似幻，一股强烈的恐惧将她的心牢牢钳住。

        她收回目光打量着四周的墙壁，嶙峋的怪石，往来的蝙蝠，此时此刻，都如那行踪不定的鬼魅般，仿佛随时都会向她发起进攻。

        她抱紧自己的双膝，整个蜷缩起来，抖得如秋风中的残叶。

        而在黑暗的深处，一双邪恶的瞳孔如幽蓝的狼眼般正静静地窥视着她。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笑南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望见洞外的亮光，立身起来往外就跑，迎面却撞进一人怀里。

        笑南猝不及防，她揉揉惺忪的眼睛仔细看去，是二师兄夏观凌。

        她喜出望外，夏观凌亦面带微笑，

        “四师弟！”

        笑南是最不长心之人，见到师兄，烦恼都烟消云散，她拉着夏观凌的胳膊摇着，

        “二师兄，这么早？”

        夏观凌见她满眼血丝，料她昨晚定没有睡好，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天不亮就过来了。”

        笑南心头一热，一股温热的东西滑下脸庞，伸手一摸，是泪。

        怕夏观凌笑话，她忙伸手去擦，夏观凌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不要多想，走吧。”

        她点头，二人并肩往山下走去。

        李兴意外受宠，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痛快。常聚在一起讨论，“也不知那小子什么来头，师父怎的对他如此纵容。”

        “就拿和四师兄那件事来说，明明是他的不对，可师父却罚了四师兄去思过，那小子一点事情都没有。”

        众人皆是不满，却不敢声张。只能躲在后面议论纷纷。其中一人却兀地一声大叫，

        “他算什么东西，才来几天？我们不能让他骑到我们头上去了，看看师父多偏心，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大伙都要被他欺负，这事说什么我都不同意。”

        众人一看，是金甲，此人嫉妒心极强，惯会花言巧语，又爱挑拨离间，虽然人品不咋的，他到对二师兄夏观凌尊敬有加。

        另一人叹道，

        “你不同意也没办法。”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金甲手摸下巴，眼珠转了又转，

        "有了。”

        众人凑将过来细听。听完之后都沉默了，他们皆惧怕容沧海，

        "若是他去告一状，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犹豫不决。金甲拍拍胸脯，

        “为了兄弟们以后的尊严，我金甲愿意挺身而出，一人去承担，这事就交给我了。”

        他这一煽，大伙反而不好意思，

        “大伙都恨那小子，为什么要金师兄一人去承担风险，出了事我们一起承担。”

        众人群情激奋，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李兴依然故我，还是那样冷冷清清，和所有人都保持一段距离。每日里除了练功就是看书，从不与人往来。早餐之时，他一个人坐在一张角落的桌子边。

        金甲带领一帮弟子走了过来，恭敬地招呼道：

        “师弟！”

        李兴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此人长眉细眼，满脸堆肉，形容难免猥琐，笑容却是可亲，李兴没有说话。

        金甲继续恭声道：

        “我第一眼看师弟，就觉得觉得您是个不一般的人物，自您入门来我们都没有好好地和您打过一声招呼，怕你瞧不起我们这些粗人。我们也一直想要和你结识，又不敢冒犯，大家居然都拜了同一个师父，那便是兄弟，今天我金甲斗胆来先向师弟你认个错，之前我们兄弟们有什么对师弟不恭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您要是有什么用的着我金甲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其他人一并附和，李兴本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但上次因笑南之事他多少心里有些愧疚，想着以后都要相处，也不好一直摆着张脸，他正不知道如何融入''这集体''之中，居然众人主动来找他，他也委实高兴，忙起身说道：

        “全是李兴一人之错，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任何人，只是嘴笨，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我早该主动与师兄们问好的，我真的很惭愧。”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偷着乐，之前还一直担心他没有这么容易上当，想不到这三言两语就把他给说动了。金甲眯着细长的小眼睛笑的格外开心，

        “我就说嘛，师弟绝对是个大度之人。”

        众人点头称是，不等请，自主坐了下来，安静的角落顿时热络起来。

        金甲自我介绍一番，随后把其他人都一一介绍过，李兴只是轻微一点头，

        “师弟您好厉害哟，我看师父师叔都很器重你，说不定假以时日就能当上首席弟子呢。”

        能选盟剑山庄首席弟子是非常不容易的，一共四位，只要有能力，武功高强，就可以去向四大弟子挑战，战胜了就可以取而代之，这样看来每个人都有机会当选，其实除了武艺，还要结合人品等各方面综合能力来决定，容沧海和江明月膝下无子，未来山庄继承人，也有可能在四大弟子当中选。

        金甲竖起大拇指，大伙都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李兴羞得一张脸通红，

        “我不懂，并不在乎什么首席弟子之位，我入门晚，没有资格，各位师兄不要取笑我。”

        “师父慧眼识珠，不会错的，师兄你太谦虚了。”

        “是是是。”

        旁人又小罗罗似的应和着。金甲道：

        “师弟，我们都觉得那个笑南不自量力，居然跟您过意不去，我们平时就很讨厌他，这次你让师父教训了他，让他一个人去思过洞里过了一夜，我们都开心得很。”

        听到这，李兴的脸僵住，嘴巴动了动，又闭上了。

        “师弟不用内疚，他自作自受。”

        沉默许久，李兴终于开口道：

        “其实我不想这样的，我知道我脾气不好，那天晚上我也一夜没有睡好，如果你们见了他，代我说声抱歉。”

        金甲摆摆手，

        “没事不用理他。”

        他边说边观察李兴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浓了。眼睛往桌上一看，故作惊讶，

        “师弟，你怎么只喝白稀饭，谁给师弟端的？”

        语带责备看向众人，李兴忙道:

        “不打紧。”

        金甲抢着说：

        “天天练功，不吃点好的身体扛不住呀。”

        然后转身说道：

        “快，老六，快把我的早餐端过来。”

        李兴欲要推辞，那边老六一盘热腾腾的包子已然端了过来，金甲殷勤备至，

        "比不上师弟之前的山珍海味，这是我的早餐，你吃吧。

        将盘子往他面前一推，李兴推辞，金甲急道:

        “你这就不对了，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这点情都不肯领呢，莫非你还是瞧不起我们。”

        李兴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金甲逼问道。李兴顿时觉得自己这样扭捏实在太不应该，此时也有几人心里开始隐隐地感到不安，李兴拿起包子，看了看众人，其实一开始就闻到了一股怪味，但他没有多想，一口咬下吃到嘴里，只感觉那馅硬帮帮的，一阵腥臭的臊臭味自口一直涌入胃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心头一恶心，便“哇”地将口里的东西尽吐了出来。

        那股味道在口里却越来越浓了，他手紧紧地扶着心口和脖子，不停地呕着，想要漱口，身边却没有水。

        一阵阵尖锐的嘲笑声自耳畔响起，金甲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想不到居然笨到这种程度，你以为我们真的要和你好呀，哈哈，知道那包子里的是什么吗，是粪便，傻子。”

        说完，与众人狂笑不止。李兴耳听这肆无忌惮的讥笑，拳头紧握，指节处一片森白，他目光沉沉注视前方，紧抿着嘴，一语不发。

        讥笑声不绝于耳，李兴不想自己竟是如此不讨人喜欢。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突然胃里一翻，狂吐不止。

        众人出了口恶气，又怕李兴去告状，一直忐忑不安。几天下来，倒也风平浪静，李兴一如往常，独来独往，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不见容沧海发作，一段时间过去，大家料定不会有事，就此忘了。

        而金甲却颇感无趣，没想到李兴居然能如此容忍。他心想此人不是心胸宽广就是包藏祸心，自他第一眼见到李兴，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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