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周文湄按捺下冲系统翻白眼的冲动，思量着现下局面的应对办法。

        蔡安回来不回来的，她跟崔二哥都一样要躲在这里一动不动，多一个人还多出来一份被发现的危险，但往好处想便是，主人一回来他俩会完面，就能早点离开这个要命的书房。

        只要生挨了过去这段时间，小心些不被人发现，等这一主一客走远了，她想走门走门，想翻窗翻窗，就是那本账册都能再翻拣出来一并给偷走，省却了默背的功夫不说，原始版本毕竟有着蔡安的笔迹在，还会显得更加地真实可信。

        到时按着这账上的受贿名册细细筛选，再精心挑选出来一个有点儿能量的政敌，不怕这狗官下不了大狱。

        到那时候，牵扯上官场的倾轧，一切就都不再受控，也与她兄妹俩毫无关联了。蔡安就是要恨，要疑心谁下的手，留了后手去报复去寻仇，那也怀疑不到一个八年前的受害者身上。

        那么，又是谁偷走的这至关重要的账册使得他自己身陷囹圄的呢？当然就是这个在书房独处过一段时间的‘刘爷’啦。

        且看狗咬狗罢。

        -

        蔡安一路神色平常，就是在轿子里也没见什么怒色，待进了府门才略略黑下来一张脸。他下了轿来，并未先至后院整肃衣冠，而是直接问清了仆从刘升单的去处，抬脚就去了书房。

        “刘兄！哎呀刘兄，多日未见，甚为挂念呐。”

        远远地就传来热切的声音，美人榻上的人闻声而动，立时扶榻而起，那卷游记也被随手搁置在了桌几之上，他面上攒出一个笑来，几步迎往门口，一拱手恭敬道：“蔡大人。”

        “诶～”蔡安摆摆手，作亲密姿态来，携着他往内室走去，“刘兄就莫要寒碜吾等了，蔡某如今不过一介白身，哪里还能当得了一声大人。”他扬手挥退了上茶的仆从，示意刘升单入座详谈。

        说事情嘛，太过着急了总归不雅，天南地北胡扯了一通，好容易问及了近况，见蔡安欲言又止，一张脸隐含愠怒，刘升单纵使在心底如何暗骂着装相，面上也还是要赔出笑脸来的。

        他浅浅抿了一口清茶，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怎么？是府台大人那边……”

        蔡安暗叹口气，缓慢地摇了摇头，张嘴只吐出来两个字：“不允。”

        “竟连指挥使大人的面子也不给么？”刘升单茶杯一撂，索性也不装了，他冷笑起来，泛紫的嘴唇惨白的牙，张张合合露出来的都是一丝丝腥冷的凉气，“谁曾想这肥如膏腴的广明郡，新任的府台大人竟还是个清官了？”说着又斜睥了一眼蔡安，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咱俩就再合作一回，干脆……”

        蔡安看了他一眼，低声截断了话头，“朝廷命官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这句话说得很慢，后半句他的语调亦转为迟缓，显得自己是认真思考过对方的提议似的，说完便垂眉敛眼，借着品茶的姿态掩藏住了厌恶的神色，教人看不出丝毫的不耐来。

        只心下鄙薄着，土匪就是土匪，再是读过几本书，一旦落了草，就总是想着杀人的那一套，顾头不顾腚，毫无成算可言，也半点不见了名利场里的小心称量。这新任的府台大人可是他下了死力气笼络过来的，雪亮白银花出去了不知多少才换来的倚重地位，当然不能轻易地就让人给宰了。

        想到这儿，蔡安清了清嗓子，沉吟道：“你杀了人，就算不被捉住，朝廷难道就不会派新的人来了？左右也过不了多久的松快日子，要是不慎着了道，说不得还被翻出来旧事，牵累到指挥使大人的头上。”

        ……

        周文湄听到这里，心头重重一跳，旧事？什么旧事？她还记得系统跟她说过，那位黄大人与蔡安私交甚笃，指挥使的职位也是立了奇功升上来的，能被牵累到指挥使头上的旧事，又与杀人有关，这……

        她以偷听到了一个大瓜的兴奋心态，更加屏住了呼吸，只可惜系统不能查探人类的脑子，前因后果一概不知，只得吩咐系统先行记下，等出去了再细细探查。

        而外间的小茶室上，蔡安紧接着又劝了几句试图打消对方的念头，看刘升单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他话锋一转，干脆更加放软了声调，直言暗示道：“刘兄呐，现如今你也不同以往了，有田有地有声名，还冒这杀头的风险作甚？倒不如下死力气，先喂饱了眼前的这个。”

        他说着便收了扇，檀木扇骨轻磕在茶案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短促回音，刘升单好像被这声音给惊醒了似的，立时便整肃了神色，做出一副倾身探求的姿态来，“愿闻其详。”

        蔡安斜睥他一眼，“这大朔朝哪还能有什么清官？刘兄你呢，哪哪都好，堪称当世英豪，只唯有一点不美，那就是太过心急了。”

        刘升单讪笑一声，点头应是。

        蔡安见他受教，老神在在地微一晃首，“事情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府台大人嘛～”他咂摸了一下口中未褪的酒味，“他此番是贪得无厌，下了狠口。”

        刘升单一听就又有些急了，银子，那可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让的三成利竟然还不够？”

        想了想又问：“他待要多少？”

        见蔡安比了个数，刘升单哑然失声，“六成？！倒不如去抢罢？！”说完又兀自桀桀冷笑了数下，“可不就是在明抢么？不出力也不出工，只不过签一个过船令，让他三成竟是不够，还想着捞个大头，哼，狗官！我们辛苦筹谋，他坐享其成就要拿过去六成利。怨不得常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论起劫道的功夫来，山林野匪也不及官老爷们下手狠呐。”

        蔡安由得他去发牢骚，八风不动，只微磕着双眼沉默不语。

        刘升单念着念着，突然又是眉心一皱，狐疑道：“他怎么敢张得了这个口？这是知道我们做的什么营生了？被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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