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周文湄挑了挑眉，顺着系统的指示细细搜寻，果然见着街对面的茶楼门口，一个深蓝色绸衣的人正慢步走出，侧脸对着他身旁的小厮低声吩咐些什么。

        【我听到了宿主，他说‘今晚醉香楼设座，你去裴大人府中递上拜帖，告诉门房蔡某专请了黄匀黄大人会面，还请府台大人前来一晤，稍后再叫刘升单设法出来见我。’，这人肯定又要干坏事儿。】

        系统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宿主，搞他吗？】

        【怎么搞？套麻袋打一顿？这恐怕还用不着我。】

        周文湄意有所指，崔二哥的状态看着明显不对，连钱串和姚六栓都有些在意，频频看过来好几眼，张口欲问。

        “二哥，你怎么了？”她故意抢先大声地说道，然后顺势扯了扯崔二哥的衣摆，想要提醒他注意收敛。

        那姓蔡的与这广明郡官衙里的人还有些关系的样子，不知是担着什么干系，如果要套麻袋，最好悄悄地不要引人注意，现在青天白日的冲动行事，身形暴露得也过于明显了。

        当然，主要是钱串和姚六栓两个人与这事不太相干，愿不愿意帮忙还是两说，而且多一个人参与就多出一分暴露的危险。更何况人多是真的不好脱身，他们还有那么多绢丝要出手，还不知要在城中逗留几日，到时闹出来大事，车队里又是刀兵又是皮甲的，本就经不起查探，那么多人恐怕也是不大好出城。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那俩人给支开。

        她冲崔二哥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会意地点了点头。

        时隔八年有余，崔文沛至今还记着飞来横祸的那一日。他眼里冒着灼人的怒火，眼看着那人离开了窗前，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几步，不过因着妹妹的提醒，这才稳住身形稍稍顿住了脚，头也不回地沉声吩咐道：“串子六栓，你俩先带……”

        他本来想说带着四妹妹回去，但一想她现在的扮相恐怕到时不好脱身，只得临时改了个口，“先带着单子回了余管家，我同表弟还有些私事要办。”说着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叠物事递给了钱串，这是货家的对单，是要送到小院的，他带着人出来本也不止妹妹吩咐的看顾流民这一项事情。

        看着钱串接了收好，崔文沛忙叫妹妹跟紧了他，两人几步走远，避过了人前，崔文沛侧身立在巷口，一面盯紧了对面的茶楼，一面对四妹妹好声劝导：“现在人多走得慢，你悄悄追上去跟在他俩后头，自己回院子歇着去，可莫要招眼，今日二哥还有旁的要紧事要办，明早再去接你出来，到时你想去哪便去哪，二哥专程陪你闲逛一日。”

        “二哥是要去做什么？我不能知道吗？”周文湄作出几分犹豫的样子来，暗暗翻了个白眼，让他把那俩支开，他倒好把我也给支开了。

        “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崔二哥看着四妹妹男孩扮相这一颗毛刺刺的脑袋，可真像极了三弟，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揉一揉，但一想到妹妹都大了，也不会像三弟一样气得跳起来，他赶忙收回了手，掩饰着轻咳了一声：“咳，我很快就会回来。”

        “二哥撒谎。”四妹妹没大没小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二哥要去做什么，是……要去给蔡县令套麻袋，对吗？”

        这句话说得崔文沛耳朵嗡地一声，他震惊地看着妹妹。

        “二哥，我已经长大了，你别想什么都瞒着我。你想想，从小到大我是不是都很聪明，家里什么事情瞒得过我了？我记性好、眼神好，你都看到了，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还大言不惭地把系统的功劳给算在了自己的头上，“而且二哥，我是不是从来都没和你说过，我还会读唇语。”

        她说着便转身往后看去，对面那几个被人流阻挡住在不远处的轿夫终于抬着轿子走到茶楼门口了，那姓蔡的满脸不虞，但也没多说什么，只他身边另外一个麻黄色衣服的小厮冲着轿夫呵斥了几句，转过来又陪着笑脸，殷切地掀着帘子，躬身伺候着自家老爷给坐到了轿子里面去，自己则走在一侧随行。

        “他刚才说，都怪小的不尽心，该打，还请老爷上轿~”

        “又说，抬好了，稳着点，要是颠着了老爷，仔细你们的皮。”

        崔文沛的神色复杂极了，他看着古灵精怪的妹妹，听她那学得惟妙惟肖的语气，真就把对面轿边那小厮的媚上欺下做派给学了个十成十。

        “二哥，你在家听爹和大哥还有二嫂嫂的，因为他们是聪明人，但是出门在外嘛就得听我的，因为我也是聪明人。”周文湄说着说着便反客为主地冲他招呼：“走，咱俩跟上去，边走边说。”

        崔二哥的思维跟人都被她带着跑了，也没更多的心思去想妹妹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因为她紧接着就又放了一个大料：“刚才他出门的时候，跟另外一个小厮说，‘今晚醉香楼设座，你去裴大人府中递上拜帖，告诉门房蔡某专请了黄匀黄大人会面，还请府台大人前来一晤，稍后再叫刘升单设法出来见我。’二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这个姓蔡的，当年是弃县而逃，按理当被论罪，说不得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可现在还能呼奴使婢，穿绸坐轿，不但没被问罪不说，还攀上了这广明郡的府台大人，想是很有几分能耐。”她恨声道：“二哥，祖母生前最是疼我，要只套了麻袋打他一顿，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不会就这么便宜他了！我……”

        “二哥莫不是想在这儿结果了他？”

        【嘶！宿主，使不得哇。】

        崔二哥还没说什么呢，系统倒是先跳出来阻止了。

        【杀人犯法！】

        【我当然知道杀人犯法。】

        【教唆杀人也犯法！】

        【……我确定了系统，你肯定是对我抱有偏见。】

        周文湄给哽了一下，没好气地冲系统翻了个白眼。这本就是个律法不健全的时代，有些手段用起来也无可厚非，感情上她完全能够理解，但她从小到大凡事都习惯问诸于法律，还是很不能适应古代血亲复仇的这种私刑。

        崔二哥看着一副马上就要冲动行凶的样子，她直接浇冷水恐怕是说不通，就怕面上好好地应了，私下里再去发轴一意孤行，毕竟崔家与姓蔡的之间不止是破家之仇，还隔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

        “我……”崔文沛顿住了，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因仇恨作祟，从见到人开始，血管鼓噪的血流声就充斥满了他的耳膜，能够想起来安排好旁人，没有马上冲上前去，已经是理智拉扯的作用了。

        现在的心思被妹妹说破，这个小尾巴还死活硬要拖着他一起走，崔文沛反倒茫然了起来，“我就先跟在他后头。”

        “然后再找机会下手？”

        “……”他没说话，默认了。

        周文湄深吸了一口气，“二哥，你要是折在了这里，我怎么办，家里又怎么办呢？”

        “不会牵累到……”崔二哥嗫嚅。

        周文湄像是兄弟打闹般凑过去，打断了他的话，小声而冷静地开口：“你今早去见了不少店家，肯定有人记住了你的脸，还有钱串和姚六栓他们，二哥，我没告诉过你，咱们队伍的马车上不止有米粮绢丝，还藏了近百具兵刃。”她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经不起细查。”

        又苦笑，“还有城门口的守备，肯定记得咱们，不牵累我是不可能的了。”

        最后图穷匕见，“二哥，你听我的，我来想办法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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