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家庭

黎玥推开病房的门，她的小妈坐在病床削苹果，小儿子坐在病床边拿着一本书，黎东海在旁边耐心地教他认字：“这个字念年，过年的年。”小儿子奶声奶气地又重复一遍：“年。”黎东海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头，竖起了个大拇指，十分高兴：“好厉害！”

        多么温馨的一幕，是她不曾有过的。

        黎东海在黎玥的记忆里，是严厉的、不爱说话的。黎东海是个教师，做了黎玥小学六年的班主任，正因为有了“班主任的女儿”这个称号，她才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因为黎东海最爱听的是：这个黎老师的女儿啊？怪不得这么厉害，黎老师教得好！

        其实黎东海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多，作业是妈妈辅导的，他的一个“班主任”名号，就轻飘飘地揽走了妈妈的教育成果。

        小妈刚削好苹果，转身就看见了黎玥，她的笑容凝固住，很快，她又热情地对黎玥说：“黎玥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呢？嘉浩，快过来叫姐姐。”

        黎东海对黎玥点了点头，他对黎玥还是心存一丝愧疚的。

        嘉浩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说：“我没有姐姐！我没有姐姐！她才不是爸爸的女儿，我才是！”

        黎玥并没有生气，只觉得他可怜，才这么小，就被他妈妈灌输了错误的思想。

        把自己的想法和仇恨灌输到自己孩子身上，这样的父母非常不称职。

        小妈尴尬地笑了笑：“童言无忌，黎玥你别放在心上。”

        黎玥搬来一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她看着黎东海头上包裹着的纱布，整个人老了十岁，说不动容是假的。

        她琢磨半晌，才问：“爸，你好些了没有？”

        黎东海没有看她，反而看着窗外的那颗大树，回答说：“好多了。”

        两个人只剩下了沉默。

        小妈把洗好的苹果放进榨汁机里，一按开关，榨汁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不一会，指示灯亮起，小妈把汁水倒进一个大针筒里，掀起黎东海的被子，找到那条导管，拿着针筒挤进去。

        黎玥没有忍心看，两个月前黎东海还是健健康康的，他喜欢运动，也不发福，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

        如果以后真的没有瓜葛，我还是想祝你平安健康。

        注入完流食之后，黎玥说：“爸，我走了，我在江城呆几天了，要回去上学了。”

        黎东海点点头，在黎玥转身之际，他又说：“有什么要求尽管和爸爸提，爸爸尽量满足你。”

        嘉浩丢下书，爬上床说：“爸爸！我想要变形金刚！”

        黎东海发出了洪亮的笑声，连说好。

        而黎玥在强忍着泪水，她刚推开门，就有一个人闯进来，看清了来人之后，黎玥非常惊讶：“妈？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就来！”李玫带着墨镜，涂了一个大红唇，穿着一件深紫色连衣服，踩着高跟鞋绕过黎玥走进病房。

        黎玥赶紧跟在后面，她保不齐李玫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

        黎东海看到李玫，下巴都要吓掉了，他强装镇定：“李玫，你来干什么？”

        李玫摘下墨镜，看着她们三个人，说：“好啊，黎东海，我就说你怎么会主动和我离婚，原来是因为外头有人了，你这个凤凰男，当初你家这么穷，还不是我爸资助你上学，不然哪里有你后来的前程？”

        嘉浩单纯地问：“爸爸，凤凰男是什么？”

        黎东海捂住他的耳朵，说：“李玫，你别乱说话！”

        李玫指着自己，讥讽道：“我？乱说话？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我回去就在朋友圈曝光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黎东海多么无耻！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呸！”

        小妈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李玫走过去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说：“这么年轻破坏别人的家庭，小心遭报应啊你！”

        “你放开我！”小妈作出反抗。黎东海也急眼了，怒吼道：“李玫！你干什么！”

        黎玥走过去劝李玫，李玫把她推开，说：“说完我就走，你，黎东海，把黎玥的抚养权还给我，你不给我就去起诉你！你们一家子蛇鼠一窝，还骗我女儿跑过来给你做牛做马，想得美你！”

        病房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围观。

        李玫拉住着黎玥往外走，看到门口的围观群众，大喊：“这有什么好围观的，只不过世上又多一个陈世美！”

        李玫带着黎玥来到了一个咖啡厅，两个人相对无言，李玫看着黎玥消瘦的脸，怎么说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甚是心疼。

        李玫一个招手，服务员走过来问她要什么，她说两杯蓝山咖啡。

        黎玥看着她手上多出了几枚钻戒，春风满面的样子，可想而知她过得不错。

        她也不再是记忆里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家庭主妇了。

        李玫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打开放在黎玥面前，是一枚天鹅胸针，上面的钻石十分闪耀。

        黎玥问她这是干什么？

        李玫随意地说：“觉得好看，就送你了。”

        而后李玫和她讲了许多她离婚两个月之后干的事情，她独自驱车前往了雪山，在雪山脚底下遇见了一个帅气的男人，于是对他一见钟情，两个人在一起了。

        她还告诉黎玥她挺潮的，现在年轻人会的她都会。

        她还讲了许多，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黎玥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李玫喝了一口咖啡，说：“这个咖啡豆挺香的，不错。”

        说起咖啡，以前黎玥喝黑咖啡的时候，李玫就不让她喝，不知道从哪看的，说黑咖啡能让肠子变黑。

        最后，李玫说：“玥玥，我主要是想和你道歉，以前二十年没想明白的事我用两个月想明白了，我反省了自己很多错误，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只是为了弥补你，让你以后过得自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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