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寿

腊月十三，这日是个大晴天，北风吹得有些厉害，不过阳光和煦，万里无云。

        苏影起了个大早，一早就唤丹枝和碧落给她更衣洗漱，她想第一个去梧桐苑给老太太贺寿。

        “再快些，把我娘留下的那个玉佩也戴上，今日是好日子。”

        丹枝应了，将何氏留下来，只有大日子才佩戴的童子抓蝠玉佩拿出来，备在一旁，回头又开始整理苏影的暖缎石榴裙裙摆。

        苏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些日子她自己心里明白，除了碧落，还有人暗里护着她，所以吃的好，睡得也香，看上去似乎比一两个月前窜了个儿，为寿宴新做的曳地石榴裙已经短了一截儿，在脚脖子下面晃荡着。

        苏影上半身穿了一件毛领蟾绿色大袖短襦，下身的石榴裙上还绣着几只彩燕，再配了狐狸毛里的天水碧色斗篷，一身鲜艳的红色配淡雅的绿，看上去喜庆又不俗气，苏影很满意，又让丹枝赶紧给她戴上玉佩。

        “小姐，那冰花芙蓉玉镯子今日还戴嘛？”

        苏影听到丹枝问话，沉吟了一下。曾氏曾说那玉要人养着，加上苏影也喜欢那抹粉色，平日里她便都带着，可是上次荣安县主抢镯子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她沉思片刻，对丹枝道：“今儿人多，还是莫要戴了，省的惹是非。去拿太奶奶从前送的碧玉镯子来吧。”

        丹枝应下，手下麻利地活计一刻都没停。

        “这给小姐梳头的事儿还是得丹枝姐姐来。”碧落在一旁帮苏影佩戴耳铛，笑着说道。

        “丹枝手巧，她梳的发髻我最喜欢了。”苏影也忙着应和，说的丹枝小脸一红。

        “小姐莫要调笑我了，碧落也是。”丹枝笑道，手起手落间就给苏影梳了个元宝髻，又将老太太之前在苏影生辰专门送她的白玉兰花步摇簪在发间，再配了一对金镶玉海棠流苏发梳。

        “首饰莫要戴太多了，今儿事多，太多了不方便。”苏影提醒道。

        “好。”丹枝虽然应下，但还是给苏影搭配了不少珠翠，这才扶着苏影起了身。

        苏影赶到梧桐苑的时候，老太太才刚起来，听说苏影来了，连衣服都没换，笑着就到了正厅，径直朝苏影走了过来。

        “太奶奶寿辰吉祥。孙儿给太奶奶贺寿来了，恭祝太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苏影见老太太走过来，赶忙跪下贺寿请安，老太太笑眯眯地听她说完，便赶紧来扶，嘴里念念道：“好孩子，太奶奶有你在，便是最大的福气了。地上凉，快起来。”

        苏影见老太太还没梳妆，便与青竹一边一个扶着，回了正厅后面的寝屋。苏影为了今天，专门找丹枝学了一下午怎么梳头绾发，为此碧落还被苏影扯掉了不少青丝，牺牲颇大。如今便接过青竹递过来的紫檀木梳，帮老太太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

        “太奶奶，我手艺生疏，一会您洗漱完，还是让青竹姑姑给您绾发，孙儿怕弄痛了您。”苏影还是有些不自信，顺着老太太白色的发丝，慢慢数着发尾。

        “不妨事，你先梳，回头让青竹再固定一下就行。”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镜子里反射的苏影的身影，“老婆子我福气好，如今我家曾孙儿都能给我梳头发了。”

        苏影应下，小心地将老太太的白发都束好。

        等苏影扶着老太太重新进了正厅，正厅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了。

        苏影一眼就看到牵着苏铮的徐氏，徐氏正笑着跟曾氏说着什么。苏铮这几日也好了许多，虽然知道油葫芦儿没了之后哭闹了一阵，但后来苏影和苏铉打包票，过了冬天会给他弄来蛐蛐儿，也就消停了下来。

        见老太太进了屋，互相说话的人们都静了下来，纷纷跪下行礼齐道：“给老祖宗请安。愿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都起来，都起来。”老太太笑眯了眼，“老婆子我如今也没有别的愿望，就希望咱们苏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太奶奶，有您在，咱们苏家事事都会如意的。”苏铉笑着抢过话头，高声笑道。

        “铉哥儿！”曾氏连忙低吼。

        “哈哈啊，铉哥儿说的好！”老太太丝毫不介意，只管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一大口子人便都入了座，梧桐苑寻常就热闹，但像今天这般人这么齐也是少见，苏影觉得屋内炭火很旺，像是比屋外高了好几度。

        说着说着话，老太太突然笑道：“瞧我，高兴得都忘了。大家都还没用早膳吧？不如都在梧桐苑里用了吧。青竹，传膳。”

        苏斌带头谢过老太太，领着一众人到偏厅坐下，老太太早让人在偏厅多备了桌椅，如今一大家子人分了男女老少，乌泱泱坐了两大桌子。今日用膳气氛也轻松，不似平时家宴都不言语，席间孩子们依旧笑闹着，老太太也不介意，只管摸摸这个的头，再摸摸那个的脸，一脸的喜气洋洋。

        寿宴定在中午，苏家人各自用完了早膳，有些留下来陪老太太聊天，有些便告退了先回院内休息休息。

        苏影起的很早，虽然有些困，不过她也没走，只管坐在老太太身边，小手还给她捏着腿脚。

        “影儿，你过来一下。”苏影手下正忙，就听到父亲苏毅叫她。苏影转头看看老太太，见老太太点头，便跳下椅子，跑到苏毅身旁。

        “父亲寻孩儿可是有什么事？”苏影如今同苏毅熟络不少，她偶尔还会去松涛阁看苏毅和苏钦下棋，或者一同作画，父子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影儿，为父有件事想拜托你。”苏毅有些为难，暗忖了一下，才继续开口，“你彤姐姐如今生母不在身边，难免伤心。我看她最近也乖了不少，估计也不会像原来一样手脚不干净了。”

        苏影一听就明白了，笑道：“父亲放心，您说的我都明白。”

        苏毅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我知道你秦姨娘都干了这么多亏心事，你彤姐姐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说起来这些也怪为父。不过彤姐姐毕竟是你的姐姐，今日太奶奶寿宴，各房姨娘们也都会带着你哥哥姐姐去园子里一道用膳。为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多照顾照顾你彤姐姐，相互也有个照应。”

        “我知道的，父亲放心吧。”苏影笑着，连连答道。

        “我们影儿真是长大了，是个好孩子。也难怪你太奶奶疼你。”

        苏毅感叹了一句，又多嘱咐了几句，这才与老太太道了别，告退回自己院里处理政务了。

        苏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辰国风气比较开放，男女来往都比较自由，不过今日不同苏影自己的辰宴，是正式的宴会，男宾都是走正门，在前院用膳参宴，女宾都是走后院，通报了老太太和杨氏，在后院一道用膳的。

        苏影之前的辰宴小孩子比较多，来的贵客也都是德太妃和华公主这样的自家人，所以便都在前院接待；上次去景王府，是因为两位王爷都尚未婚娶，后院无人，所以来宾也是通通走的前院。

        苏影也不知道今儿会是个什么情况，她对于苏彤，始终都有些心结，可父亲终究是父亲，苏影也不想为难苏彤。

        “影妹妹快来，铉哥哥说要给我们编蚂蚱哩。”

        苏影还在一旁出神，苏彮儿就兴奋地招呼她。一旁的苏铮和苏铭更是兴奋至极，一大一小两个娃娃爬到一旁的椅子上，抓着椅子背，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铉手里的活计。

        “铉哥哥玩这些最在行了。”苏影也饶有兴趣地走过去，加入了孩子们的行列。

        老太太温柔地看着厅里玩闹的孙儿们，一边同身边的杨氏几人唠起了家常。

        玩儿了一会儿，苏影实在是有些困了，就先告别了屋内众人，同丹枝碧落回浣花居，准备休息一下。

        苏影没有去楼上，只管在一楼书房窗边的暖榻上躺着，晒着太阳出出神，丹枝见状，又拿来了一张织花毛毯给苏影盖上。屋内暖暖的，阳光直照在苏影身上，晒得她迷迷糊糊的，睡意慢慢袭了上来。

        苏影睡得正朦胧，似乎感觉好像有人来了，她努力睁开眼，慢吞吞坐起来，就看到许久不见的苏彨正在旁边圆桌前坐着，对着苏影，笑容满面。

        “彨姐姐！”

        苏影揉了揉眼睛，就准备下榻迎接，苏彨赶紧摆摆手道：“进来看妹妹正在小憩，倒是我打扰到妹妹了。你先只管休息，自家人，咱不费劲扒拉的客气。”

        “那不行，彨姐姐好不容易回来，我哪能继续睡呢？”苏影笑着下了床，让丹枝赶紧给苏彨添上热茶。

        “妹妹这般说，那就是要赶我走了啊。”苏彨故意逗苏影道。

        “好姐姐，几个月没见，我倒是想你想的很哩。你别走嘛，快来喝茶，陪我说说话。”苏影笑着坐下，又将桌上的几盘点心推到了苏彨面前。

        “方才已经去见过太奶奶了，也去给我姨娘请了安，我看着时辰还早，就想着过来看看妹妹。妹妹一切可都安好吗？”

        苏影听苏彨话里话外都在关心她，心底也有些感动：“彨姐姐放心，这些日子我也常去夏姨娘那里学刺绣，我和姨娘在家都好，你呢？我上个月听太奶奶说，彨姐姐夫君的父亲要年后便升官了，这可是大喜事。”

        “是，好像是…是要调到户部去，左右我也不大明白。”苏彨歪头回忆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在家都好的很，文豪他…就是你姐夫，平日里也不忙，学习读书之余就是陪着我，家里婆婆也好相处，寻常也没有苛责我什么的。”

        “这样便是最好了。左右姐姐是咱们苏府出去的人，姐姐夫家也要顾及苏家的面子。姐姐过得好，我和姨娘都放心。”

        苏影笑着，见苏彨整个人容光焕发，甚至还发福了些，看上去红光满面，就知道苏彨夫家的确待她不错。苏彨虽是苏家这辈的长女，可到底是个庶女，若是一心高攀，怕是还有的罪好受了。可是苏彨不争不抢，性子也柔和，又与那安文豪两情相悦，如今，苏影便觉得苏彨是嫁对人了。

        “妹妹怎的学起刺绣来了？”苏彨刚反应过来，一脸惊道，“几个月前我出嫁的时候，妹妹还说自己不喜欢女红，怎的几个月不见就转性子了？莫不是对哪家男孩儿有了心思？”

        苏影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之前瑞王殿下帮了我不少忙，如今便答应送他个小香囊做回礼。哪里是什么有小心思，我的针线活，光是不丢人就怪不容易的了。”

        “瑞王殿下今年也十八九了吧？”苏彨回忆了一下，“年纪是比妹妹大了不少，不过我听说瑞王殿下为人稳重倒是不错，就是性子冷了些，左右还是景王殿下最受欢迎了。”

        苏影嘻嘻笑道：“瑞王都年纪大了，景王殿下不更年纪大了吗？”

        苏彨却没笑，严肃道：“年纪大也有好处，男孩子懂事开窍的晚，比你大些就能多照顾着你些。左不过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差距，也不是不行的呀。”

        苏影听得小脸红红的，撒娇道：“哎呀姐姐，咱回来了多说说体己话，怎的老说别人的事？你还是多跟我说说你和姐夫的事情嘛。”

        苏彨听了脸一红，低下头，害羞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听，我想听，姐姐说与我嘛。姐夫平时和你在家都玩些什么？快告诉我听听，若是他欺负你呀，妹妹我定是叫上大哥几个帮你打回去。”

        苏彨笑着点了点苏影的脑袋瓜，两个姑娘边吃边说，说笑了好一阵子，丹枝就来报说霍家和金家的人都到了，苏影点点头，同苏彨一道出了浣花居，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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