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来客

转眼就过了腊八，因着府里老祖宗要过大寿，汴州四老爷那边又要来人，加之马上也要过年了，苏府的人最近更忙碌了起来，腊八节更是过的热闹，到处清扫一新，各院都分食了腊八粥。

        初十下午，苏影正陪着老太太在梧桐苑看望苏铮，就闻得管家宋黎来报，说是汴州一行人到了。

        苏影扶着老太太，慢慢走向前院花厅，远远就见到苏斌几人已经来了。

        屋内更是热闹，见老祖宗来了，正在花厅顶头正与苏斌说话的苏斓连忙笑着迎接。

        “给母亲请安。母亲一切都安好嘛？”

        苏斓今年五十有一，看上去与苏影的祖父苏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今两人皆是穿着深色的长衫，远远一看就知道是两兄弟，他们二人相差六岁，如今还是苏斓看着稍微年轻些。

        苏斓身边是夫人魏氏，苏影听说她已经过了四十八，可是保养得宜，看上去似乎不到也才四十出头的样子。魏氏站在苏斓身边，笑意浓浓，魏氏本是京城人，当年由老太太亲自牵了红线，后来又随苏斓到了汴州，如今难得回来。

        魏氏当年一嫁过来就有了喜，三十年来给苏斓生了两子两女，如今两个女儿都已出嫁，没有随行。

        魏氏手上牵着一个与苏影一般大的女孩儿，编着一对百合髻儿，胖敦敦的小脸，圆滚滚的肚子，在自家祖母身边动来动去，一刻都停不下来。苏影记得丹枝说的，除了进宫的苏彩儿，四爷爷的孙子辈里只有一个女孩儿，乃是苏斓小儿子的独生女苏彮儿，今年也是十一。

        苏斌和苏斓拥着老太太上了座，老太太坐下之后，看着这一屋子的人，脸上也是笑开了花，招手让苏影和魏氏怀里的苏彮儿上前来。

        “老祖宗素来都是更疼女孩儿的。”魏氏身边是大夫人柳氏，便是苏斓大儿子的媳妇，苏彩儿的生母，如今见老祖宗高兴，便开始调笑起来。

        “哪里，孙儿我也疼。镕哥儿和铖哥儿呢，也让太奶奶瞧瞧。”

        柳氏见老太太招呼，便让身边两个半大男孩上前去，大一点的约莫十四五岁，他乖巧地牵着小的男孩儿。小的那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从进屋到现在一直在开小差，眼睛滴溜溜地到处转悠。这两个孩子都是苏彩儿的亲弟，柳氏生的汴州大少爷和二少爷。

        “镕哥儿和铖哥儿都长高了不少，不错，不错，太奶奶高兴。青竹啊，把早就准备好的那个和田玉五指笔架和那方镂雕的松下仙人端砚拿来，送给两位哥儿。哦对对，还有那块海天霞的银丝蜀锦料子，那是给我们彮儿的礼物。

        老太太一边搂两个小孩儿，乐的红光满面，招呼着青竹将见面礼给出去。青竹应下，拍拍手，便有小丫头端着装着礼物的红木盘儿进来。

        “多谢老祖宗。”柳氏和二房的夫人唐氏不约而同地行了礼，几个孩子见状，也纷纷行礼谢过。

        “都坐吧。”苏斌见老太太开心，趁着空档，招呼了众人坐下，众人便纷纷入厅坐成两排，左边的顶头是苏斌，他身边是苏斓的大儿子苏炈，苏炈座下再是柳氏，右边是苏斓，再是夫人魏氏，座下再是小儿子苏杸，然后就是苏杸的夫人唐氏，几个孩子都围在老太太身边，厅里一派其乐融融。

        “许久不见影儿，影儿也长高了不少。”苏斓看到一旁乖巧站着的苏影，笑着打着招呼。

        “给四爷爷四奶奶请安，给两位叔叔和婶婶请安。”苏影乖巧地顺着顺序行礼，看的众人都喜眯了眼。

        “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倒是看得人高兴。”苏斌点点头，笑着说着话。

        汴州苏家不是没有庶出的姨娘子女，不过这次似乎都没有来。苏影正在想着，就听到外面一阵热闹，原来是大爷苏毅带着一群人来了，后头跟着的是带着苏铭的王氏和杨氏，杨氏身后是苏钦，苏钦身边是牵着苏铉的曾氏，后头跟着抱着小苏钰的乳母，最后面是正笑容满面相谈的二爷苏殾和三爷苏殷。三房的苏铮因着前些日子生病体弱，如今便同三夫人徐氏一道在梧桐苑休息，除此之外的一大家子都来了。

        一群人后面跟着默不作声的柳芸熙，柳芸熙是汴州大夫人柳氏的侄女，柳氏是她的亲姑姑，也算的上是亲戚的。不过苏影看着柳芸熙，觉得她神色实在算不得是太好。

        一屋子人见外头人来了，便又站起来，互相问好。苏影站在老太太身边有些无所适从，前世的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如今这一大屋子乌泱泱的全都是自家人，她有点不知所措。

        “影儿，到太奶奶怀里来。”老太太笑眯眯地招呼苏影过去。

        苏影乖巧地站到苏彮儿旁边，拉住老太太的手。

        “这是你彮妹妹，同你一样大的，你可还记得吗？”老太太笑着摸摸苏彮儿的头。

        苏影笑着招呼道：“彮妹妹好。”

        苏彮儿本来好动地很，这里看那里望的，一刻都闲不下来，如今被苏影这般一叫，倒是有些害羞起来，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答道：“影姐姐好。”

        “我们彮儿也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老太太笑哈哈地刮了刮苏彮儿的鼻子。

        “还有这是你镕哥哥和铖哥哥。”末了，老太太又拉过苏镕和苏铖，笑着介绍了一遍。

        苏影灵透地福乐福身子：“两位哥哥好。”

        十五岁的苏镕有些害羞，只管红了脸，倒是一旁十三岁的苏铖，眼睛机灵地滴溜溜一转，大大方方道：“影儿妹妹好。”

        “钦哥儿和铉哥儿呢？”老太太伸头，在人群里寻找着。

        “太奶奶，我们在这儿哩。”苏铉听到了，连忙拉过苏钦，大声打着招呼。

        老太太笑着招手让他们过来，又说道：“钦哥儿是这儿最大的，铉哥儿也是会玩的，你们便领了弟弟妹妹一道去玩儿。院里冷，不如就到偏厅去，太奶奶给你们准备了糕点。”

        苏钦温润地笑着，领了令，招呼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一道往偏厅去了，苏影还不忘回头招呼了在门旁站着无所适从的柳芸熙。

        “如今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王氏说着话，笑着将四岁的苏铭抱到老太太面前，与杨氏一道逗弄着这个小娃娃。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回头铭哥儿再大些，也让他跟着一起去玩，如今也是铮哥儿不在，不然也能领着铭哥儿玩的。”

        “铭哥儿还小，让他陪着老祖宗也好。”杨氏笑着，将边几上的茶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接过抿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看着屋里的一大家子互相打招呼的人。

        偏厅的几个孩子起初都有些陌生，不到半刻就互相玩到了一起，苏铉和苏铖极是投缘，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说起玩耍的事情，话简直说不完。苏钦和苏镕在一旁听着苏铉说话，一旁的苏彮儿起初还有些害羞，但是见苏影不停给她介绍点心吃食，不一会便也跟着吃上了，小胖脸上开始绽出满足的笑容。

        “芸熙姐姐，你也来吃些，这些个点心好好吃哩。”

        苏影招手，唤着柳芸熙过来。柳芸熙顿了顿，跟着坐在了苏影旁边的凳子上，对苏影淡淡一笑，却没有拿东西吃，只叫知花倒了杯热茶。

        “芸熙姐姐身子还是不舒服吗？”苏影有些担心。

        “倒也不是，入冬后人总是懒懒的，越发贪睡了，胃口倒是一般，如今喝些热茶倒也就好了。”柳芸熙笑得淡淡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苏彮儿站在苏影身边，边吃着红豆糕，边好奇地打量这位表姐。

        “过两日就是太奶奶寿辰了，表妹多休息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除了影儿，也能来告诉我，大家都是一家人，表妹莫要多客气。”苏钦闻言笑着转过身来。

        苏镕和苏铖从前是见过柳芸熙的，如今也不用多介绍，几个人在偏厅有说有笑的。

        “说起来，我记得听先生说过，腊月十八就要放榜了，大堂哥文采出众，自然是会榜上有名的。回头大堂哥也教教我读书写字，我可不想再被黄先生骂了。”

        苏铉笑着接过话头，惹得苏影在一旁直笑。

        “堂弟明年就十三了，是不是要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苏钦问道。

        “是了，明年考一次，若是不中就后年再考一次。”苏铉苦着脸，“我知道当年大堂哥是头名入的麓山书院，倒不知道我会是怎么样了。”

        “也不一定就要去岳州，毕竟离家远，京城的集贤书院也是不错的，再来就是东都的丽正书院，当年我也都是考了入学试的，只是后来黄老先生帮忙，替我引荐了麓山书院的李先生，最后还是去了岳州。”苏钦笑着应和，不慌不忙地说着话。

        “好了好了，大哥你看，铉哥哥的脸都皱在一起啦。”苏影将苏钦面前的茶杯添满，笑着道，“总归也是明年的事儿，今儿大家都在，便不说学习的事儿，大家一起好生玩玩才要紧。”

        “你呀。”苏钦笑着摇摇头，“不过我前两日听黄先生同父亲说，影儿天赋不错，看书快，学东西也快，年后便让你跟着一道，在书斋上上课，我倒是觉得这个主意好。”

        苏影惊讶地抬起头，看看苏钦，又看看苏铉，虽然她很喜欢找黄先生要书看，可没想到居然可能要重新上学，她仔细想了想，脸色一下就苦了下来。

        “我还以为影儿妹妹听到要上学，该是兴奋得很的，没想到妹妹同我一样，像是不想上学哩。”

        苏铉见到苏影苦着脸，一下幸灾乐祸了起来。

        “旁的不少人家女孩儿都有女师傅带着的，影儿明年就十二了，是大姑娘了，从前两年也是哥哥没有陪着你，如今是该好好听听课读读书。”苏钦有些严肃。

        “妹妹自然是没问题的。”苏铉笑着道，“黄先生老是跟我说：‘你要是有你影妹妹一半勤奋的看书劲儿就好了’，经常拿我跟你比哩，肯定是比我强的多。”

        苏彮儿和苏影见苏铉学老先生捋胡子说话，都被逗笑了起来，苏彮儿道：“我倒是明白影姐姐为啥不喜欢上课，之前我娘亲给我找了女师傅，除了教我读书，还教我各种规矩。尤其是练坐姿，坐一下就是一个时辰。我最是坐不住了，因此还挨了几次打手板哩。”

        “太奶奶该不会也给我寻个教规矩的女师傅来吧？”苏影想想就觉得有些头大。

        “这事儿啊，还真说不准。”苏铉故作神秘地挑眉道，“之前瑶表妹也说她母亲要请宫里教规矩的嬷嬷去霍家教她规矩，说不定那嬷嬷出了霍家，就来了咱们苏家呢。”

        苏影撇撇嘴，只管拿了桌上的云片糕，一口一片塞进嘴里，嘴角还落了一颗芝麻，一旁的柳芸熙无奈地看一眼，扯着帕子帮苏影擦去芝麻，边擦边说：“教规矩都是要教的。从前我还是秀女，和彩姐姐两个人没少挨打，我们嬷嬷说，手心不挨尺子，就记不住规矩。”

        “彩姐姐最是伶俐了，她还挨打挨得多嘛？”苏影倒吸一口凉气。苏彩儿和柳芸熙都是苏家和柳家照了宫中嫔妃的标准培养的，两人刚来的时候，苏影就觉得她们姿态翩跹，礼数最是周全，尤其是苏彩儿，行走坐卧简直挑不出问题。

        “可不是吗。不过我们彩姐姐和芸熙姐姐都算挨打挨得少的，最多的呀，还是我。”苏彮儿也拿起一片云片糕，胖嘟嘟的脸上带着苦恼的表情。

        “你们都是被一个嬷嬷教的规矩嘛？”苏影问道。

        “为着彩姐姐和芸熙姐姐要选秀，家里请了嬷嬷，也将我赶了一起去。”苏彮儿吃着东西，说话模模糊糊的，“要是嬷嬷在，看我边吃东西还边说着话，坐姿也不像她教的那样，我今儿个就得挨尺子。”

        苏影哭丧着脸，古代贵家的女孩子好像是得学各种规矩，真是不自由。为什么男子就不用学这些破规矩呢，她叹了口气道：“彮姐姐还算好，回头太奶奶要是为我找了嬷嬷呀，这全府就我一个要学规矩的，可不就是盯着我一个人挑毛病么。不行，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要扯上铉哥哥一道。”

        苏铉懵了，抬起头道：“这，这叫上我干什么？”

        苏影笑得一脸真诚：“我学规矩，你替我挨打呀。”

        苏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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