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九月初，从系主楼俯视整个南院。

        白楼绿树之外，一见方一见方的迷彩阵队随处可见。

        六层某排窗内，摄像老师正在讲注意事项。

        黑板上写了招生宣传片的拍摄内容和分组名单。

        “没问题的话，领机器吧。”

        “有问题，”某虚胖男同学举手，“老师啊，今天三十六度呢，有消暑补贴不？”

        “你倒是不吃亏，”老师撇眼门后的两箱汽水，“看着拿吧。”

        “谢谢老师！”

        每人两听，四散开拍。

        铁三角小组负责体育场固定机位。

        这意味着干活的只有唐淑晨一个人。

        找机位，摆三脚架，调试机器，她这边忙活，坐边上看堆儿的南薇也没闲着。

        正发微信跟男朋友舌战，辩题是——女朋友毕业要出国留学，男朋友自由职业不缺工作，为什么不能跟她一起去？

        众所周知，北乐仁计算机学院软件工程专业的怪才，不怎么上课，凭兴趣自学，大二写了个自我管理类app，优化到现在已经可以过上躺平等进账的生活了。

        心情好的话再接点活儿，那过得更滋润，加上家底儿不算薄，完全没有钱和就业方面的苦恼。

        因此，没有留学的欲望和需求。

        南薇呢，家里堂哥堂姐表兄妹都在国外，国她肯定要出，并且她不想谈毕业就分手的恋爱，巧的是北乐仁也不打算分手。

        俩人目前主要课题是怎么保持两年后还能在一起，从目前状况看，他俩正处于互相说服的阶段。

        南薇那边一脸愁云惨淡，陈萧这头可是阳光灿烂。

        他搁唐淑晨身边晃悠，装出一副勘景很专业很忙的样子，其实是在看操场上到底有多少美女。

        唐淑晨站得脚直疼，瞅这闲人优哉游哉，忿忿不平。

        “哥们儿，你也干点儿活行吗？”

        “美女是第一生产力。”

        “看都看了，您倒是生产啊。”

        “靓仔也是第一生产力。”回头朝她一个油腻wink，“我站这儿唯一作用就是当你的发电站。”

        唐淑晨面无表情，看着他微笑的脸。

        “天天听这种话，真是够了。”

        陈萧凑近。

        “还有谁跟你说过吗？”

        她心累，不想理他。

        “是不是挖矿那小子？”

        “淑淑——”不远处的南薇一脸憋屈望向唐淑晨。

        “盯着点儿画面。”

        她给陈萧一个命令的眼神，转而迎上正抱着一堆东西过来的南薇。

        “他死活不想出国怎么办？气死我啦，难道我俩真的要分手吗？”

        “别急啊，慢慢聊着，离毕业还两年，只要这两年内你们能统一战线就行呗。”

        “哎呀，好烦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着她俩声音由远到近，陈萧慢悠悠地插了句嘴。

        “你问她？solo二十来年的选手？”

        唐淑晨翻他一眼。

        “你快问他，人家谈过的恋爱可比我写过的作业还多。”

        南薇被逗笑了。

        “你俩够了，我真的很——苦——恼，知不知道？”

        陈萧接过她俩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撂。

        “令人烦恼增多的恋爱，就不要谈。”

        “干嘛，劝我分手吗？”南薇怒目圆睁，“你这个坏人。”

        “我不是劝分，我是说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唐淑晨正喝着可乐，他抢过来灌了一口。

        “你俩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人生目标不一致。他安于现状，你志在四方，怎么搞？”

        易拉罐递还给她，又问：“有吃的吗？”

        唐淑晨拍他一巴掌。

        “你野餐来了？”

        “快说，别卖关子。”南薇催促道。

        陈萧揉揉胳膊，话接上回：“问题是谁迁就谁，最后都得不欢而散，所以你只能回到人上。你去你的四方，路上自然会遇见和你志同道合的人。”

        “你这不是劝分是什么呀？淑淑你看他！”

        唐淑晨无能为力，站回机器后，无奈地耸耸肩。

        “说的到容易，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我是不了你，”陈萧卷起袖子，绷紧肱二头肌，“看见没有？哥们纯爷们儿。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那些前任学学。”

        南薇再次破涕为笑。

        烈日炎炎，操场上一队队军绿色人影，让唐淑晨有些旧忆翻涌。

        两年前，他们仨也曾穿着这身衣服，站在这块草地上，被晒成黑煤球。

        不过，也有不黑的。

        管理学院魏田心，白成一道光，没有男生不看她。

        她偏偏只看见了陈萧。

        陈萧以其风流倜傥的形象和八面玲珑的属性，在休息间隙于各学院之间左右逢源、迎来送往。

        几日后，便能呼朋引类、侃侃而谈，应对进退，游刃有余。

        期间，还因为运动量的提升，长高了四厘米，从188升等为192，平日视角更彷如于山巅俯瞰人群。

        尤其在食堂这种半封闭的空间内，想瞄准哪位佳人，或者被哪个美女盯上，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当魏田心端着餐盘站在饿虎扑食般的人群里，像只误入高速又找不到同伴而迷茫的小白兔时，啃着馒头的陈萧及时站起来对她招了招手，如一根儿苦海大呲花，指引了她这叶诺亚方舟平安驶入港口。

        她坐在陈唐南广电小分队这儿没几天，陈萧就坐到了她行政管理小组那边去。

        从此，他俩单独行动，三人小组变成两人。

        也就是这段时间，南薇看出来唐淑晨喜欢陈萧，不过这事儿，陈萧好像并不知道。

        有天饭间，南薇忍不住问了唐淑晨。

        “你喜欢他？”

        “嗯。”

        唐淑晨当即承认。出乎南薇意料。

        “这么直接。我都没话说了。”

        唐淑晨似有顾虑，缓缓问道：“你能不能，别告诉他？”

        “当然啦，我是跟你做朋友，对他只不过是顺便！爱屋及乌！”

        南薇自觉刚才过于激动引来些侧目，便降低音量。

        “不过，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

        “嗯，高一的时候吧。”

        唐淑晨也记不清喜欢他的具体时间点了。

        可能是她一张张地写卷子时，他像看动物一样看她的明亮又直接的眼神。

        可能是她没考好焦虑时，他故意在边上瘫着跟她说“随意点”。

        也可能是很多这样的瞬间，积累起来产生的感觉，让她莫名心动。

        她说不清楚。

        “啊？三年，他都不知道你喜欢他？你们当时关系不近吗？”

        从不暗恋只会明恋的南薇，不可置信。

        “我们一直是同桌。”

        “天啊，你嘴也太严了吧。简直是个闷葫芦。不过我倒是可以放心跟你说我那些丢人事儿啦。”

        唐淑晨失笑。

        真是同类相吸，这姑娘肠子比她还直。

        看着陈萧和魏田心在一起嘻嘻哈哈，南薇忿忿地说：“你喜欢他啥？他除了个儿高有点儿帅以外，简直是个傻子。”

        不知道是他真感受不到，还是他不愿意感受到。

        虽然平时唐淑晨总是嫌他废话多，自己不愿意直接表示什么，却从没掩饰过对他的好感。

        他们也聊过喜欢的异性类型。

        他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喜欢过许多种，成天变来变去，但从来没有说过她这种。

        她一直喜欢洒脱的，可能他从不觉得自己洒脱吧。

        高中的时候，唐淑晨只顾学习没心情交朋友，也没那时间。

        大学之后，终于有人可以聊。

        “南薇，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明显个屁，要不是我这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刚才集毕生之内力气转丹田，聚精于晴明穴，从你一闪而过的失落眼神里，迅速铺捉到一丝丝嫉妒的小火苗，哪能猜到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竟然会喜欢那么个不开眼的大俗物。”

        唐淑晨淡淡地笑了笑。

        什么不食人间烟火，性格轴罢了。

        不是会陷入感情沼泽的人，对陈萧也没有非他不可的执念，但暗恋中的尘埃和沙漠，她悉数经历过，了解个中滋味。

        特别是，看见他与魏田心说话时的笑脸，会莫名的想逃跑。

        不想那笑容是因为别人。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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