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她，唐淑晨，是一个完全没想过周围会有观众的人。

        因此，不在意别人目光，活得极其真实。

        就算考虑他人感受，也会做得很笨拙。

        又因全无机心，看着确实可爱。

        陈萧自问，像这样观察她，处处留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唐淑晨陪那个被霸凌的女生剪了短发，在路上遇见，大方跟她打招呼。

        那个姑娘却没理她。

        她没生气，自己还开开心心的。

        没过几天，那姑娘转学了。

        她知道之后，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剪完头发没以前好看，也不躲着，该玩的没少玩。

        像个男生一样在操场上跑。

        不会踢球，几个人传来传去，她就很开心，笑得很灿烂。

        那种笑容一直没变过。

        也不是什么美味佳肴，涮豆皮都能吃得这么高兴，一脸满足。也就是她了。

        陈萧捞一片，吃一口。不懂。

        她怎么能这么起劲儿。

        同一场景中，类似心情下的邝什酩，颇为体贴地问道：“要不要再加一些？这个豆皮再加一份吧，淑晨？”

        唐淑晨忙摇摇头。

        “先不用，还有好多。”

        “嗯，等下再点。”南薇擦擦嘴，“你也吃啊，邝总要是没胃口，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他笑得更明朗。

        “我怎么成邝总了？”

        “谁是金主，谁就是总呗。淑淑请客，她就是唐总，我请客，就是南总，陈萧请客，就是陈总。今天你请客，当然是邝总啦。”南薇开始使用社交属性。

        “哈哈，别客气，难得和你们仨风云人物聚一起，大家尽兴吃吧，别见外。”

        本是客套话，唐淑晨倒是较真儿。

        “我们仨什么时候风云了？”

        “啊？你不知道？你们仨铁三角，在系里可有名了。”邝什酩拿纸巾擦擦嘴，继续讲道，“陈同学就不用说了，一表人才，人气那是有目共睹的。南薇活泼可爱，朋友出了名的多，男朋友还没毕业就创业成功，好多女生都羡慕呢。淑晨，热心、善良，认真，专业，”说到这儿，邝什酩稍作停顿，有意望向唐淑晨，“人也很漂亮。”

        这么肉麻的眼神，陈萧心想，以前不太确定，现在可以断定，这小子是看上唐淑晨了。

        南薇内心偷笑，竞争者终于出现了。

        “邝总，”她对他举杯，“有眼光。”

        邝什酩回以含蓄一笑。

        可惜，此前言语间所有重点，均未入得了当事人耳朵。

        慢半拍的唐淑晨，这才从碗碟中抬起头。

        “这么一听，他俩一个人气帅哥，一个人脉美女，是挺风云的。不过，你说的我，怎么听都好像只是一个敬业的工作人员啊？”

        唐淑晨不解此人风情，还碰落了自己的筷子。

        在旁一直没搭话的陈萧，看着别处，将手边多余餐具推过去。没抬眼。

        唐淑晨自然接过，拿起来直接用上。

        他们衔接自然的动作往来，邝什酩看在眼里，笑还挂在脸上，拿在手中的一副新筷，却被不动声色地放回原处。

        菜过五味，室内虽配冷气，但经沸煮三时，四人仍有余汗。

        南薇拿出吸油纸弄脸，方便补妆。

        唐淑晨额头鼻尖也沁出细密汗珠。

        邝什酩刷码买完单，又托着四罐饮料回来，分给大家。

        “咱们喝点儿冰镇凉茶再走吧，现在外面也挺热的。”

        分到唐淑晨时，他先打开拉环，再递给她。

        唐淑晨刚接过来，还没拿稳，被陈萧一下夺走。

        喝一大口后，他慢悠悠地说：“不作就不会死。”

        陈萧侧头看唐淑晨一眼，将自己手里没开那罐扔给她。

        她环抱接住，冰过的铝罐贴着胳膊，确实凉。只得垫了层纸巾拿在手里。

        这顿饭从天亮吃到天黑。

        出了店门，邝什酩还想请唐淑晨去唱歌。

        不巧，手机闹钟响了。唐淑晨想起来七点开系会。

        四人拦辆出租车一起回学校。

        车上，邝什酩在副驾驶，鲜有抱怨道：“你们发现没，今年的会，特别多。”

        “谁说不是，还都晚上开，特别影响我约会。”南薇发着微信，说道。

        “哈哈哈，”邝什酩笑后，轻叹一声，略为无奈地说，“可能因为大三了吧，今年开始，成堆的专业课，期末考，绩点，各种证，托福雅思，毕设，实习，找工作，领毕业证，吃散伙饭，各奔东西，唉，现实生活的打压game，已经开局了。”

        唐淑晨在后排中间位置，望着窗外街景发呆。

        不知是对漫漫前路感到迷茫，还是吃多了在犯困。

        陈萧看着唐淑晨，觉得可能是后者。

        她的脸，被窗外光影晃得明暗交错。

        这张明暗交错的脸，被教室里一排排的日光灯照亮。

        辅导员关上投影仪，背对黑板说：

        “这是咱们传媒学院去年做的学校招生宣传片，以前几年的宣传片也有，时间有限不放了，效果都不错啊，不错。今年这波新生量就提高了十五个百分点。这咱们院儿老传统了，基于这个专业基础，还有当今的教育政策倾斜，艺术学院、音乐学院和咱们院儿计划明年继续扩招，这宣传片项目今年还得接着做，必须得接着做啊。

        “各系专业老师是一起抓阄分的任务，公平公正分的，已经分完了啊，分完了。咱们广电系老师抓到的是美术系，编导三个班，怎么拍，怎么做，几位老师会在课上跟大家说明白。这个会，就是我来提前跟大家通个气儿，讲一下情况，希望大家配合你们老师的安排。

        “一定要好好配合，无论被分的任务是什么，都能学到本领，涨知识，将来可以成为简历上一条经验，多一件大作品。这对你们将来找工作，走向社会也都有好处。虽然项目持续时间比较长，可能要拍到明年四五月份——”

        听到此处，全体哗然。

        细细碎碎议论声，嘈杂起来。

        这种活儿一般都得拍个一年半载，四季取景，优秀师资，新生入学，老生毕业，穿插各种活动，高光时刻。

        不丰富多彩高大上，怎么挖掘需求，吸引潜在高学费消费者，怎么助力完成学院kpi？

        陈萧寻思，上次邝什酩和庆杏开的估计也是这个会。

        辅导员用手背敲敲桌子：

        “安静，听我说啦，虽然周期长，但是，但是平均到每个人身上的工作量并不大，希望大家都积极配合，认真做，好吧……”

        散会后，南薇马上闪人，赶在查寝前再跟贝勒来个goodnightkiss。

        陈萧无所事事，溜达着送唐淑晨回家。

        到了岔路口，本应该右转，陈萧却被唐淑晨推到了左侧路口。

        “走这边吧，绕远点儿多消耗消耗能量。”

        她边走边努力做广播体操。

        陈萧心想这是何苦。

        “你就不能少吃两口？”

        “雕蚶镂蛤、山肤水豢、膏粱锦绣、炰鳖脍鲤、甘旨肥浓，如此美味当前，我可经不起考验。”

        陈萧不屑。

        “咱俩吃的是一顿饭吗？”

        “你呀，不懂欣赏平凡事物的美。”唐淑晨单手叉腰，“哎，还是好撑啊，明早起来腰又得胖两寸。”

        陈萧哼笑。

        走他前面的唐淑晨，回过身来瞪他。

        “干嘛，又想说‘你还有腰呢’？”

        陈萧眯起眼，说：“这句我收回。”

        她双手交叠胸前，得意地笑。

        “呦，还会道歉呢。”

        陈萧挠挠脖子，说：“你腰，咳，其实挺细的。”

        “嗯？”

        “谁让你平时穿衣服那么垮。”

        唐淑晨忽而记起下午他拽她进树荫。

        一些些画面和感受过的温度，令延迟数个小时的面红，正要透出皮肤。

        陈萧又说：“不过，刚才吃了那么多，估计这会儿，嗯……”

        一脸嫌弃地打量她的腰身。

        害羞转换成恼人的怒火，唐淑晨深吸一口气，用包捂住肚子，咬牙切齿：“死——变——态。”

        说罢，一溜烟儿跑进楼里。

        陈萧望向她的背影，知道她脑海里，方才出现了同他一起的片刻光景，不禁默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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