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章 仇怨

无相很快把外面收拾好，天色已经晚了，其他房间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不过感觉陌生，都没和我说话，便进到自己的屋里，甚至没有停留。

        我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时不时伸头望望走廊的尽头，提心吊胆，忧心忡忡，担心他们在里面打起来。

        “你放心，虽然他们不对付，不过打起来倒不至于。”无相安抚了句，我懒懒朝她扔了个白眼，看着无相塞给我的被子，她的意思非常明确，让我不要打扰栖梧和顾琛说话，在外面的沙发上将就睡一晚。

        所以，才会把花枝弄回房间。

        我头疼望了他眼，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拿过被子，捧着目光茫然地看着一处，见我这幅模样，无相再规劝了句。“你若睡不着，我这还有颗安眠药。反正他们两的话你不能偷听，倒不如省了这些担心，过好一日算一日。”

        她说得，倒有道理。

        不过我没有接过无相递过来的安眠药，只浅浅说了句。“我知道了。”

        无相扔给我一抹极淡的白眼，把手里的药收了回去，甚为不爽抱怨，“我好心好意给你药，你却把我当成坏人。也罢，那便由着你。”

        我把头整个蒙在被子里，盼望着顾琛能早点从里面出来，还能再和他说上一两句话。

        但是，我等了好久，等到意识模模糊糊地睡着，也没能等到顾琛从里面出来……

        我，先做了个梦。

        在那个梦里，我又见到了小小、无忧无虑的顾琛，不过在他的身旁，多了位明眸皓齿的少年，他们两快乐的追逐打闹，闹闹打打地簇拥到白素的面前，白素笑容满满地看着这一对少年，欢喜得不行。

        我认出小小的顾琛，也从另外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栖梧的影子。

        犹豫着往前挪了一步。

        白素茫然地抬头，似乎能看到我，不过眼神迷茫，好似在和我说话，又好似透过我看着更远的地方，嘴里喃喃。“我有两个孩子，不过……不过我把他们，都弄丢了。”

        我低头看了眼那两还在她身旁环绕的孩子，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栖梧如今阴鸷危险，顾琛对她闭口不提……

        冲她摇了摇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围绕在她身旁的两个孩子消失不见。

        她目光茫然地看着我，怔怔犹豫。

        “我的孩子呢？你……你看到他们了吗？”

        我犹豫着，不知怎么回应，只能轻轻摇头。

        白素涩涩扯了扯嘴角，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身子摇摇晃晃的模样甭提多心疼了。我快步追上，没想到底还是将她跟丢了，却来到一处阴暗的河边，一群模样狰狞奇怪的小鬼正围着小小的栖梧施加拳脚，嘴里一个劲地咒骂，说他有个做奴隶的父亲，还说他长大了也是奴隶，将世间最恶毒的话语，统统用来形容他。栖梧倒在地上，小心用手护住脑袋，怒目圆瞪。

        虽然无力反抗，不过咬紧牙关，没说一句软话。

        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收敛，我看不过去，连忙冲过去阻止，将那群仗势欺人的小鬼赶走。栖梧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比之于现在这幅冷冰冰想要吃掉我的表情，这时孩子般的模样，倒还可爱。

        他站起声来和我道谢，我蹲下身子看了眼浑身是伤的他，轻言细语问他。“那些家伙为什么欺负你？”

        栖梧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来到三途川的江边，看着里面浑浊的江水。隔着那条江，我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顾琛，一群孩子也围着他，不过和他嬉戏、玩耍。

        同样的孩子，对栖梧和顾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栖梧见我面露不解，索性将双脚放置在三途川肮脏充斥着浮游小鬼的江河中，细如浮游的小鬼贪婪地啃食着他的腿，锥心的疼痛逼得他小脸蛋煞白煞白，不过还在强撑，抬头浅浅望了我眼。

        “他们欺负我，是因为我和顾琛，我们不一样。”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盼望着能从他的嘴里听到更多，这样自己便能了解顾琛更多一些。

        栖梧看着远处，娓娓道来，把梦中的我当成了倾诉者。

        …………

        水鬼域曾经四分五裂，战争杀伐不断，栖梧的生父和白素共同养育着其中的一支，休养生息逐渐强大。没想却骁勇好战的狂徒盯上，他不止盯上了肥沃的土地，还看上了模样倾国倾城的白素。依着这一带的规矩，成王败寇，战败不止本人被俘，还会连带亲眷和所有的土地一起，归为对方。那家伙用了计谋获得了战争的胜利，不止得到了千里沃野，还得到白素。

        他也成了顾琛的生父。

        我现在算知道了他们的矛盾，不过犹豫看着栖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缓缓地退了下去。所幸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当中，并未注意到我的离开。

        我在不远的树荫下，见到了面带笑容的白素、

        “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就算被当成战利品送到那家伙的身边，我的心也一刻没有改变。只是我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君王，变成朝不保夕的囚徒，实在心疼。所以我一面假意应承，百依百顺，一面却又存着另外的心思，和他一起卧薪尝胆，让他重新回到帝位。”

        白素告诉我，她这辈子只爱过那叫凌宇的水鬼，就算成了战俘也是一般，后来她帮着凌宇重新夺得了皇位，还统一了水鬼域。凌宇对她极好，极其恩爱，只是容不下她和别人生的孩子，便处死了当年侵犯他领土夺走妻儿的狂徒睚眦，并把他和白素的孩子流放，永生永世不能回到水鬼域。

        顾琛，便是那个孩子。

        “我不后悔当年做过的每一件事情，甚至包括刻意讨好睚眦，让他误会已经得到了我。”白素回忆，到底浅浅摇头，“只是我对不起顾琛，没能说服凌宇，让他接纳这个孩子。”

        她长长叹了口气。

        我也浅浅叹了口气，隐约觉得事情应该如她说的这般，或者又不像她说的这般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心疼顾琛是真的。

        感觉有只冰凉的手停在我的脸上，迫于这样的感觉，我极不情愿地从这个有些奇怪的梦里醒来，迷迷糊糊看了眼手的主人。

        和我迷离的眼神不同，他深情认真地看着我，见我醒来，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浅浅轻唤我的名字。

        “蓁蓁。”

        我一下就醒了，冲到顾琛的怀里，给到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倒不怪我，实在是我见到顾琛之后，本能的第一反应。

        顾琛很满意我的反应，将我抱在怀里，在额头上轻轻亲了口，之后在心满意足地将我松开。我看了眼走廊尽头的门，埋怨嘀咕，“我睡了多久？好像做梦了。”

        顾琛微微皱眉，抬起手轻轻点了点我的眉间，“我刚从里面出来，你已经在外面睡得不知所以，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怎么知道？”

        他扔给我一抹极淡的眼神，让我自己体会。

        我冲顾琛笑笑，伸长脑袋看了眼栖梧那道紧闭的房门，浅浅嘀咕。“你们在里面说了好久，没打起来吧？”

        他们之间的渊源我清楚了一些，但是并不完全清楚。

        栖梧和顾琛，有同样的一个母亲，但是父亲却是仇寇，容不得对方。

        “没打起来。”顾琛朝我扔了个白眼，以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如果这话被别人听到，还以为你这丫头居了什么不好的打算，一定要看我们掐起来才高兴。我们只是说了会话，他完完整整，我也完完整整。”

        “哦。”我听顾琛这么说，悬在半空的担心落了回去。

        不过看他面色凝重，连忙坐直身子，女人的第六感这时占领高地，我问顾琛。“你……你要走了？”

        顾琛微微怔了怔，大抵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他，不过认真点头。

        见我哭丧着张脸，他还轻轻劝了句，“这里是栖梧的地方，我们水火不容，再不走，就真得打起来。”

        他开玩笑，我就配合地扯扯嘴角，冲他笑了笑。

        顾琛又在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我之前问你的，你可曾想好？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固然想和顾琛一起回去，不过将七人众的事情搁在一旁，又着实和我一贯的作风不符，只能嘟囔着嘴，“我……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把七人众的事情解决了就回去。，我和爷爷，也该做个了结。”

        “对，他也应该给你一个交代，你在知晓了所有事情之后，也该有个抉择。”顾琛看着我，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也很艰难。

        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小秘密，不过可以配合演戏，佯装还被蒙在鼓里。

        “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我才不会放过你。”

        顾琛满意我的承诺，蹲下身子将我公主抱抱起，眼眸藏了更深的宠溺，抱着我朝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你做什么？”我压低声音问他。

        “抱你进去，上床睡觉。”

        他回答得，干净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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