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变 故

　　如果。

　　用语言描述瞎子的那只青铜爪，是不能急的。

　　……。

　　那只通体泛着冷冷青光的爪子，就好像是九月里农田中已经熟透的豆荚般，在饱受了阳光的曝晒之后，于某一个时刻突然“啪”的一声，就裂开了，一枚完整的豆荚变成了两片，接着，又似被碌碡辗过那般，变成四片、八片、十六片……

　　片片分裂。

　　青铜器。

　　每一片裂开的地方，都生出了一只如同深夜寺庙中恶神那般令人胆战心惊的东西出来，每一只，都以极快的速度将刘元斩过来的滔天魔焰中那些张牙舞爪的鬼头、魔影撮于爪心，有的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将鬼头吞噬，有的，则将鹰勾般的长长青铜爪，抠进那些魔影不断扭动的身体里，魔影瞬间冒出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嗞嗞嗞……”

　　“嘭……嘭嘭……”

　　不仅如此。

　　并且。

　　青铜爪的正中间，迎着刘元刺来的剑尖处，亦有一只闪耀着上古青铜光泽的怪手，对准了风驰电掣般向前急刺的剑尖，剑尖所进，片片断裂，瞬间就裂成无数碎片。

　　离弦之箭。

　　覆水难收。

　　刘元想将剑收回来，已是不能。

　　在这一瞬间。

　　刘元知道，自己与这个瞎子，两人修为相差很远。

　　可惜。

　　他知道的晚了一些。

　　有时，有些事情，哪怕晚一秒钟，结局都会大不相同。

　　他的手中只剩下了一截剑柄。

　　刘元咬咬牙。

　　硬着头皮，接着使出了后半招魔战八方。

　　魔战八方。

　　非死即伤。

　　……！

　　“哗……”

　　“啪……”

　　“通……”

　　各种声音瞬间响起。

　　刘元翻身摔倒。

　　他的口鼻中鲜血直流，非但如此，刘元全身的骨骼、关节，也被瞎子那只青铜爪发出的冷光反噬得处处断裂，胸口的剑伤，重又迸开，唯有周身升腾的黑色魔息，依然护着刘元，久久不愿散去。

　　瞎子一挥手。

　　魔息发出最后一丝凄厉的悲鸣，消失不见。

　　“你的骨头，比我想象当中似乎要硬一些。”

　　瞎子上前一步。

　　他从老万的尸身上跨了过来，立于刘元面前，翻着那对毫无情感的青光琉璃眼看着刘元。

　　刘元骨断筋折。

　　奄奄一息。

　　瞎子打量着刘元，他的眼睛里，突然又有了怒意：“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用这么重的手法对付你？”

　　刘元一声不吭。

　　“哼哼……你不吭声，并不代表你能抵赖，也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你……你现在流每一滴的血，都是过去作的死……

　　好！

　　你不愿意说，那我替你说。

　　关中道上，半年前，你杀过一个叫凌力的抱月观弟子，……料想你应该记起了吧？江湖恩怨江湖了，无非就是你死我活，你杀了他，我不怪你，怪只怪凌力艺不如人。……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他打得全身骨碎，五脏俱粉，手段堪称残忍至极……

　　杀人，不是你那样杀的。”

　　刘元仍旧一声不吭。

　　瞎子的指证。

　　他无从辩驳。

　　无论所谓的名门正派，还是所谓的魔教鬼族，无论这些人说些什么，刘元都不会辩解。

　　那早已淡去的神识当中，除了她，大概，就是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无奈了。

　　瞎子忽然笑了。

　　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很好，看到你这么有骨气的份上，我真舍不得杀你，可是，如今你筋脉尽断，修为已废，留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成为他人的负担，啧啧啧……你看看你，多么痛苦，多么可怜，就像一只癞皮狗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将刀架在脖子上……

　　可怜。

　　真可怜！”

　　刘元紧咬牙关。

　　他的意念中，怒火冲天。

　　可惜。

　　意念并不能杀人。

　　瞎子又道：“你不如求求我，像一只狗一样，伏在我的脚下，求求我杀了你，这样，我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会像杀他那样……我杀他，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我本来不想的，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

　　瞎子指了指老万。

　　刘元当然不会求他。

　　哀求敌人？

　　或许有人会，甚至会跪下去哀求，但是，刘元不会。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瞎子，又看了看瞎子背后的老万，刘元的眼神有些迷离，他忽然觉得老万的右手食指，似乎动了一下。

　　很诡异。

　　死人，怎么会动？

　　他不相信。

　　瞎子当然也不相信。

　　他看不见。

　　所以，瞎子依然背对着扑倒在地上的老万，虽然，将后背的空门露给别人，并不是一件让人十分放心的事，可是，如果躺在地上的是一具自己杀的死尸，又不同了。

　　人都已凉透。

　　莫还乍尸？

　　瞎子用他的青光琉璃眼瞥了刘元一眼，突然，将耳朵竖了起来。

　　远处。

　　似乎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纵然刘元江湖经验不丰富，他也知道，那声音，一定是某个神秘的组织用来联络成员用的。

　　或许。

　　就是瞎子。

　　因为，瞎子突然对猫捉老鼠的把戏，失去了兴趣，他的眼神中露出了深深的恶意，接着，又向前跨了一步……

　　刘元叹了一口气。

　　虽知不妙。

　　却不可止。

　　没办法。

　　世上许多事，本就悲催无奈。

　　青光闪烁。

　　吞吐。

　　瞎子的手已举起，追魂夺命的青铜杀器已祭起……

　　刘元。

　　必死无疑。

　　瞎子手中闪烁的青光已经带着锐利的青光向刘元卷来，青光中，一尊恶神带着狰狞的笑容，恶狠狠如同“都杀恶”般朝刘元扑了过来……

　　可。

　　就在这时。

　　面馆之中，突然起了变化。

　　刘元魔息尚存一丝。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关中道上的那个抱月观弟子，是你什么人？”

　　“我儿子！”

　　瞎子怒喝一声。

　　一声怒喝。

　　刹那间。

　　死尸猛地诈起。

　　原本已死绝凉透的老万，随着瞎子的一声暴喝，身子突然如同一只前朝僵尸般直挺挺立了起来。

　　立得极快。

　　极直。

　　非但如此。

　　老万的手中还多了一样东西，一只书写帐簿用的笔。

　　笔。

　　有很多种。

　　软笔、硬笔、毛笔、粉笔……而老万手中的，却是一只判官笔。

　　判官笔。

　　能定善恶。

　　判生死。

　　瞎子忽然感觉不妙，飞快地转身，可是，一切，都迟了些。

　　老万手中的笔，和刘元的剑一样，同样缭绕着无数魔焰与魔息，唯有一点揉与刘元的剑不一样，那就是，老万的笔更快、更准，也更无情。

　　“扑！”

　　一种钝器入肉的声音响起。

　　瞎子的瞳孔中。

　　突然起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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