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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瞎 子


  一个瞎子。

  一个双眼上翻,露着一对浑浊无神眸子的瞎子。

  刘元向后撤了一步。

  面馆内。

  处处透着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无论如何。

  凡事谨慎一些的好。

  这时。

  瞎子将左手举到面前,很仔细、很小心地弹掉了指甲上挂着的一粒黄豆大小的血珠。

  “来的是魔教中人?”

  刘元不吭声。

  瞎子点点头:“不吭声就是默认,默认就是事实,看来,你确是魔教中人,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敢到高手如云,剑仙辈出的蜀山派辖地蜀山集来。”

  刘元抿了抿嘴,他先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万,这才接道:“是的,我从小就胆大。”

  “呵呵呵……”

  瞎子忽然将眼睛翻了下来,原本昏黄无神的一对眸子,瞬间起了变化,看上去,像极了一对青色琉璃珠。

  华彩。

  致命。

  有一种诡异的诱惑力。

  “年轻人,胆大是一种美德,但是,有的时候,却也是一种致命的缺点,是会害死人的。”

  刘元嘴巴抿得愈发紧了。

  瞎子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邪魔外道,天下正派共诛之,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死法,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杀你。”

  “你是杀手?”

  “是。

  也不是。”

  “来杀我的?”

  “是。

  也不是。”

  “哦……”

  刘元一动不动,他盯着瞎子的嘴巴,觉得从这张金鱼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格外刺耳。

  刘元认真地道:“我不想被人杀,更不想杀人,我虽然是魔教中人,却一个人都没有杀过,与阁下更是无冤无仇。”

  瞎子突然桀桀桀笑了起来:“桀桀桀……一个人都没杀过?

  ……刘香主,这真是最近十余天来,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上个月初六,刘香主在FL杀FL三虎,血染满门;初十,在湘西青光寺杀玄慈方丈,喋血五丈;二十二,杀福州飞马镖局上下七十二口,三日前,宣风林地杀蜀山弟子三名……

  怎么?

  刘香主这么年轻,记性却差到需要人提醒了么?”

  刘元后背突然一阵阵冒凉气。

  那些事当然不是他干的。

  可是。

  别人若是硬要将这些账放在他头上,他也没有办法。

  当然。

  刘元心里也明白,这些事的确是自己干的,他知道瞎子没有说谎,瞎子也没有必要说谎,只不过,这些事全部都是另外一个“他”干的罢了。

  他嘴巴很干。

  刘元发现这个瞎子是个高手。

  人与人之间,有些话,不必说出来,都能感觉得到,想必,每一个人都曾有过被另一个人强大气场压得噤若寒蝉,不得不屏气敛息的时候。

  这很正常。

  人世间,本来就一山更比一山高。

  刘元没有分辩,而是将话题岔开了:“那么,请问阁下,你又是什么人?”

  瞎子“呵”了一声:“呵……一个催命索魂的人;一个先杀他,后杀你的人;你是魔教,我是正道,本就是水火不相融的……年轻人,动手吧,我可以让你三招。”

  瞎子的话,似乎带着几分恶毒。

  刘元的眼睛眯了起来。

  默然。

  无声。

  刘元的左腿不知不觉已挺直,他紧张的时候,就会将那只微跛的左脚忘掉,忘了它是跛的。而事实上,一旦刘元忘了它的跛,它就会立刻变得与右腿一样灵活万分。

  刘元的右手动了动。

  突然……

  魔焰升腾,万鬼齐恸,一把长剑吞吐着长达数尺的黑色光焰,瞬间出现在刘元手中。

  他将眼眯成了一条缝。

  瞎子也眯起了眼。

  据说。

  在某个神奇国度广袤的大草原上,那些猛狮、猎豹,在狩猎的时候,也会眯着眼睛,看上去,似乎在打盹,可是,当猎物低头吃草,又或喝水,稍微放下了警惕的时候,那些食肉猛兽就会突然如离弦之箭般扑向猎物,尖尖的牙齿直切猎物喉管,尖尖的爪子瞬间就将猎物捺进土里。

  刘元忽然有了一种猎物的感觉。

  如坐针毡。

  他本就有伤。

  虽然。

  在荒园中,经过短暂的秘术疗伤,恢复了不少,但,毕竟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不如从前的。

  后退?

  逃跑?

  现在刘元已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在他与瞎子之间,忽然凝成了一个气场,恰如阴阳双鱼的两极,这气场必定会随着某一个人的动作而此消彼长,没有十足的把握,刘元既不敢逃,也不敢贸然出手。

  汗。

  一滴滴下来。

  瞎子。

  不慌不忙。

  他的那对青琉璃盲眼,一直看着刘元,只是,刘元却无法看透那对眼睛里的内容。

  因为。

  无论或悲。

  或喜。

  或怒。

  或惊。

  那对眼睛都没有。

  那对眼睛没有感情。

  再僵持一会。

  刘元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突然……

  刘元暴喝一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将右腕一拧,那柄吞吐着绿光的长剑,裹挟着数不清的,让人头皮发麻的长舌鬼、吊死鬼、无常鬼、催命鬼、油炸鬼、解尸鬼;影魔、画魔、色魔、尸魔、摧心魔、瘴魔……等等等等千魔万鬼的滔天魔焰,猛地朝着瞎子扑了过去。

  鬼哭啾啾。

  魔焰万丈。

  不击则已。

  一击必中。

  瞎子脸色一肃。

  肃然,是给予对手的尊重。

  魔焰平地三尺浪,将瞎子全身裹住,数不清的鬼爪,不停撕扯着瞎子,似乎,想拼命将他扯到地狱中去,这些,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却是层层迭迭鬼影中,夹着的那道已成褐绿色的阴光。

  阴光最锐。

  长剑无情。

  瞎子原本眯着的双眼,那诡异的青,愈发诡异。

  他死死盯着绿光。

  瞎子一没大喝。

  二没暴起。

  当刘元发出的魔影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令人恐怖的魔啸声,朝他席卷而去时,瞎子左脸颊上的肉突然跳了跳,那双青色琉璃的盲眼里,突然有了感情。

  是愤怒。

  是憎恶。

  是——杀意。

  刹那间,瞎子已将左手当胸立起,那竟是一只闪烁着青铜器冷光的手,一只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手。

  青铜无情。

  杀器也。

  早在远古时代,青铜就已经被铸成剑,铙、铖……青光起处,无数人头滚滚落地。

  而此时。

  在瞎子这里。

  青铜却被铸成了一只手。

  一只追魂夺命的手。

  !

  ……

  刘元心中一冷。

  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看瞎子。

  接着。

  就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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