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落寞

苏瑾闷闷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暗沉的天空，心中突然有些委屈起来。

　　既是决意将她送回冷泉庵，一开始又何必借公主之手，将她强行带到军中？

　　马车空荡得有些落寞。

　　苏瑾的手轻轻抚着身旁明黄色的团枕，齐烨时常这样靠在这里，手中看着书，或是伏案写着什么。

　　有时候，他会紧紧皱着眉头，思索的时候，手指会不由自主地轻轻按着额头。

　　有时候，他会故作忙碌，指使着她为他倒茶水，或是在案前研墨，又或是口中喊着好热，非要她坐在身旁扇风才行。

　　嘴角不由得泛起笑意，苏瑾轻轻地枕着那个团枕躺了下来。她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他得逞时低头的浅笑。

　　知道他只是在故意逗着她说话，也知道，他只是想要不着痕迹地多看一看她。

　　不算宽敞的马车中，两人像是身在一个远离所有的荒岛。他的眼中，只有这片刻的平和，而她，也试着不去想以后。

　　空气中，似乎还有着他留下的气息。苏瑾闭上眼睛，像是在回想，又像是要将它们遗忘…

　　马车停下的时候，苏瑾才发现外面士兵们已经停下来休整了。不一会有人轻扣马车，苏瑾掀起车帘，见是严帜，便问道：“什么事？”

　　严帜轻声回答道：“皇上有令，大军急行军中，士兵就地安歇。只是要委屈姑娘在马车上歇息了。”

　　苏瑾点头说道：“不碍事的。”看着严帜就要走开，忍不住又问道：“皇上…在哪里？”

　　看着严帜眼中闪过什么，稍顿一下才回答道：“皇上还有要事，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将姑娘安全护送回去。”

　　说着后退一步行礼，便匆匆离去。苏瑾只得失望地退回马车里。

　　夜色四沉，栗原的街道上行人渐渐稀疏，只有两旁的商铺门窗透出些许烛光。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行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栗原茶行门口，早有人出来恭候，见来人下了马，陆掌柜赶忙迎上去。

　　“少东家一路辛苦了，快请进后堂歇息，我已经命人备下了…”陆掌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人呢？”牧清野皱着眉问着，一边向后院走去。

　　陆掌柜忙不迭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去后院。

　　院中已经人去屋空。

　　“前两日那晋老板过来跟我辞行，说是买卖已经谈好了，要回南边备货去了。”陆掌柜说道，“昨日他带来的几个伙计将屋里的东西运走了，这…我也不方便多加阻拦…”

　　牧清野不搭话，径直走进他们存放物品的偏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陆掌柜见少东家脸色铁青，心中也忐忑起来，忙说道：“我也是和那晋老板说，请他稍留几日，咱们少东家就来了，可他只说货要得急，等不得了…”

　　牧清野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沉声问道：“他们往哪边去了？”

　　“这个…他们夜里打西角的小门走的，我也不曾留意…”陆掌柜看着少东家不悦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着。

　　牧清野听完，转身就出去上马绝尘而去，只剩陆掌柜呆立在门口，伸手抹一抹额头的冷汗，口中喃喃道：“我…这是惹了什么事…”

　　马匹在马鞭的抽打下奋力奔跑，牧清野的心似狂风刮过，脑海中不断闪过火光滔天的场景。

　　他们已经动手了…此时正在撤退的大军，就是他们早已选定的目标。其他人会怎样，他无心去管。

　　只是苏瑾，依然身在军中，毫不知情的苏瑾…

　　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息，大军迎着微微发白的太阳继续前进。凌晨的微风吹开车帘，苏瑾揉一揉眼睛，伏在窗前往外看。

　　马车旁只有严帜带着护卫左右巡视，仍旧不见齐烨和檀浥的身影。苏瑾心中升起疑虑。

　　看到苏瑾正在向外探视，严帜马上过去说道：“姑娘有什么事吗？”苏瑾顾不得许多，看着严帜肃然问道：“皇上是不是不在军中？”

　　看着严帜神情一怔，苏瑾便知道自己的话得到了证实，急急问道：“皇上去哪里了？”

　　严帜素来领兵在外，鲜少接触年轻女子，更何况眼前这个姑娘，还是皇上亲命他护送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见她脸上严肃的神情，严帜只得低声说道：“皇上另有安排…”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姑娘便要喝停马车，严帜只得慌忙回答道：“皇上去了荥阳，要悄悄潜入甸州大营，亲自同北魏武帝相谈…”

　　苏瑾心中一跳。

　　即使带着檀浥和精兵，他又要如何闯过重重防线，潜进北魏大营中？即便是他到了营中，又该怎么全身而退？

　　齐烨…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将自己置于这样险恶的境地之中，怎么可以不见她一面，就这样决然而去。

　　怎么可以…让她如此悬着一颗心，不论他身处何种凶险之中，只想立刻奔向他而去…

　　甸州城满目苍夷。

　　巍峨的城楼之下，是破败的街道和房屋。房屋的木门和窗户都已经被卸去，充作了军中的燃料。

　　路边的难民们衣衫褴褛，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马车上的人，期待着能得到一些好心的施舍。

　　马车缓缓前行，在一座小客栈前停了下来。

　　小二正懒洋洋地趴在案几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苍蝇。见到有马车停下，再一看来人衣冠华丽，赶忙堆着笑脸迎了出去。

　　“客官住店？”小二讪笑着问道。眼前的人简短回答道：“两间上房。”又指一指西面说道：“要那边的房间。”

　　小二连声答应着，一边迎着他进去坐，一边唤人过去将马车引进院中。马车上的人似是避人耳目，在院中才下了马车，一行人往楼上去了。

　　进了房间，檀浥将门关上，开了窗户往外看着，一会才转身向齐烨和旁边的四人说道：“粮草车必经之路就是这里了。”

　　齐烨点点头，抬头说道：“檀浥先带人将马车伪装好，晚上那边出发，我们就行动。”

　　窗外是一个磨坊，院中人来人往，门口停着许多马车。

　　磨坊散发着谷物的清香。

　　到了傍晚，便有许多饥饿的孩子们在门口等候，期待着那运粮车上洒落的谷物，或许能让饥肠辘辘的身体获取一点点食物，哪怕只是沾着尘土的几粒谷物。

　　赶马车的人们握着马鞭，像呵斥畜生一般将手中的马鞭向孩子们挥去，“要死就滚远一点，别在这里添晦气！”

　　他们的咒骂声洪亮而粗鲁，挥鞭子的样子面目狰狞。孩子们收到惊吓，很快地向外散去，远远地看着赶车人进去，便又很快围到门口。

　　长期的饥饿让人失去理智，也失去了尊严。

　　齐烨站在窗前，看着磨坊的灯火被点亮，有人将一包一包的谷物运上马车。

　　门口响起脚步声，檀浥推门进来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准备换装，到街角等候便是。”

　　夜幕之下，堆满粮草的马车一一走出巷口。

　　微弱的火光之下，守候在一旁的孩子们蜡黄的脸上带着渴望，微微颤颤地随着车队向前行。

　　运粮车队像一条饱腹的大蛇，懒洋洋地穿过街道往城外驶去。刚刚走过街角，一阵惊呼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一辆马车突然闯了进来。驾车人一边紧紧拉着缰绳，口中大叫着让开，看上去是马车不小心惊了马。

　　马车冲进了运粮车队伍中间，马挣脱了缰绳在原地打转，众人惊呼着，看着马呼呼地往外跑去。

　　四下散开的孩子们，在看到倒在运粮车队伍中间的马车上洒落的东西后，很快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

　　那倒下的马车上，竟装着满满几大筐的白面馒头！

　　这下不只是孩子们，屋檐下歪着的许多人也开始围了过去，运粮车的队伍就这样从中间被人群斩断。

　　那赶车人顾不得正在哄抢的人们，急着追马去了。前后护卫运粮车的士兵见状，已经赶了过来，大声呵斥着。

　　馒头已经全部被哄抢而空，人们这才缓缓散去。士兵们骂骂咧咧地将倒地的马车推向一边，再指挥着后面的马车跟了上去。

　　运粮车队伍终于恢复了平静，士兵们清点了车辆，又三五成群地分散到队伍前后。

　　只是，没有人发现，其中一辆马车已经悄然换了一个样子…

　　夜幕降临，山谷中只有鸟群归巢扑腾翅膀的声音。

　　牧清野将马牵到河边饮水，身后有马蹄声过来。

　　不一会，忠叔在河边下马，过来说道：“已经派人去查探了，他们往北去了。”

　　牧清野看向北边。

　　栗原往北就是荥阳，一出栗原，沿着祁阳山下的官道便更加蜿蜒难行。

　　“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冷泉庵的，不知有没有用处…”忠叔说道。

　　牧清野转过身来问道：“什么消息？”

　　“在我们探查公孙远的行踪时，发现还有人同样在追查。后来发现，竟然是冷泉庵的人。”忠叔回答道。

　　既然被人称能解世间之惑，那么冷泉庵，从来就不只是平常的尼姑庵那么简单。

　　而且据自己和厚德神尼的几次对话来看，世人对她的推崇也并非毫无依据。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29959734/8132448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