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恍若隔世

捧着冰凉的小瓮，公主的脸上浮出一丝伤感。林嬷嬷上前来问道：“公主，回明月轩…还是？”

　　公主轻轻抚摸一下小瓮，递给林嬷嬷说道：“去太初宫。”

　　太初宫殿内打开着的窗户透过丝丝凉风，十分清爽。

　　徐顾言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说道：“这太初宫果然是风水宝地，夏日里也这样凉爽。”

　　那边书桌传来齐烨的声音，话里含了笑意：“我说你怎么舍不得回家，原来是赖在我这儿乘凉呢！”

　　徐顾言头也不抬，文绉绉地答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垂首长叹一声又说道：“我这满腔的忠肝义胆呐…”

　　从书桌那边飞来一本书，徐顾言笑着抬手接住道：“看看，又动起手了不是？我是一心的为皇上分忧，可惜皇上不领情啊。”

　　齐烨憋着笑说道：“差不多行了啊，你这马屁拍的真够烂的。”徐顾言见他笑了，便不再胡诌，口中闲闲问道：“五日之后便要启程，如今二十万大军到手了，这个网准备怎么收？”

　　齐烨依旧看着手中的折子回答道：“东西你先准备好了，待我回京，咱们就动手。”

　　两人正商议着，门帘一响，富阳公主笑吟吟进来，见徐顾言也在，便笑道：“徐顾言也在呢，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徐顾言一听笑了，“看来，公主是给皇上带了好东西，没想到竟给我撞见，少不得要多分出一份儿来了。”

　　齐烨抬头，正看到公主身后的宫女手中捧着茶盘，笑着问道：“可是又得了什么好茶？”

　　公主走过去说道：“皇兄尝一尝便知。”说着将茶碗亲手放在书桌上，又示意宫女将另一杯给徐顾言。

　　看着两人闻着茶香十分陶醉的神情，公主得意笑道：“可品出什么来了？”徐顾言回答道：“茶香中竟有梅香扑鼻，透人心脾，好茶！”

　　齐烨却是喝着茶沉默着，公主走到徐顾言面前说道：“这你可说错了。好茶也得有好水。这水可是冬日里梅花上的雪水，有了它，茶中才有梅香。”

　　徐顾言赞叹地点头说道：“果然巧思！”说着又细细地喝一口。

　　公主笑道：“这可是苏瑾姐姐的巧思。去年冬天里，我们统共就存了这么些，我可要去好好尝一尝了。”说着就出去了。

　　徐顾言的笑意凝滞了，看着齐烨捧着茶杯轻轻摇晃，品着茶中一缕清香，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殿中两个人，心中所思，皆是同一个女子。

　　良久，徐顾言看着手中渐渐凉了下来的茶，开口说道：“我母亲，正在准备向相国府求亲了。”

　　齐烨依旧不发一语，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徐顾言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沉沉说道：“若是她愿意，我自然欣喜。可是我懂她离开时的神情…她不快乐。”

　　看着齐烨的神情，徐顾言知道自己等不到任何回答，喝完手中的茶，默默地出去了。

　　手中的茶已经凉了，齐烨终于不舍地将茶杯放下。看着窗外已经升起的明月，齐烨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

　　长夜清冷，只有这一杯梅香馥郁的茶水陪伴。

　　太阳照常升起，下了朝，依旧是往元慈宫请安。元慈宫中供着鲜果，果香扑鼻，殿内十分清爽。

　　太后端坐着笑道：“如今朝中事物也不必我这老婆子操心了，就盼着筠贵妃顺利生产，哀家也就含饴弄孙，乐享天伦了。”

　　齐烨脸上也是温和的笑容，“母后又为儿臣操心了。”正说着，富阳公主进来了，见了齐烨便笑道：“皇兄还有几日便要领军出征，阳儿真是羡慕的紧呢。”

　　太后含笑说道：“又说傻话了，你皇兄是建功立业，阳儿一个女孩子家的，净想着好玩儿呢。”

　　公主笑笑不语，在齐烨旁边坐下。

　　太后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司空府的徐老太太，前些天可在向哀家求一个恩典呢。”

　　齐烨不动声色，太后又说道：“说是孙儿看上了相国府的三小姐，想要跟阮家结亲呢。从前是因为苏瑾进了宫，如今见她也出去了，便上书来求哀家赐婚。”

　　话音刚落，公主不悦地说道：“谁说苏瑾姐姐出去了？不过是出宫祭奠母亲罢了，她还是我明月轩的人。这司空府也真真可笑了，怎么的她一出宫就惦记上了？”

　　太后皱着眉说道：“阳儿，当初放她出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公主撅着嘴回答道：“那会儿还没个什么司空府司满府求亲呢！既是我的人，我说不放就不放！”

　　齐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淡淡笑道：“这是小事，母后斟酌着定下就是了。”

　　公主闻言，脸色一变，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起身出去了。

　　太后轻笑道：“看来阳儿对那丫头是真喜欢，还想着为人家出头呢。”转过头看着齐烨若有所思的神情，又说道：“过几日便要启程，可都准备好了？”

　　齐烨正色答道：“万事俱备。”太后点头说道：“当年你父王征战无数，战功累累，可也是九死一生。沙场无情，你要万事小心才是。”

　　齐烨脸上是感激的神情，口中说道：“是儿臣的错，又要母后挂念了。虽是御驾亲征，不过是儿臣领兵而去罢了。到了河南，便由严帜统帅大军，有他在，母后也该放心了。”

　　太后缓缓点头，沉思一下才说道：“严帜镇守河南多年，让他统领再好不过了。既然你已有万全之策，哀家也就安心待皇帝凯旋了。”

　　口中这样说着，再一想刘氏宗室人丁凋零，留下这唯一正统血脉，如今也要披挂出征。

　　皇上身后尚无子嗣，若是出了差池，刘氏江山怕也是地动山摇了。太后想到这里，一时假意牵动真情，脸上也浮现不舍之色。

　　齐烨明白太后心中所念，  脸上依旧是诚惶诚恐，赶忙起身说道：“母后不必担忧，儿臣最多两个月便可回京，到时候…谢晦那边，我们便可收网了。”

　　太后知道此次筹谋皆为这件事而来，便也勉强放下心来。两人又寒暄一阵，齐烨才告退离开。

　　当天夜里，齐烨照旧和徐顾言二人在书房商谈，盛荃急匆匆进来回报道：“皇上…明月轩不好了！”

　　齐烨抬头，疾声问道：“怎么回事？”

　　盛荃回答道：“公主入夜便神思倦怠，嬷嬷们勉强劝着吃晚膳，谁知竟…魔怔起来，双眼无神，口中不知说着什么。太医束手无策，后来…太后召了占星殿的观相官来查问，说是…”

　　徐顾言心中也是着急，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是怎么了？”

　　盛荃连忙回答道：“观相官说，公主本是月相之人，今日恰逢月初，月有亏蚀，而公主近来心事重重，趁此机会便有寒邪侵体…怕是…要等到满月才能好了。”

　　齐烨起身喝到：“胡闹！让公主就这样病上半个月不成？”

　　盛荃身子一缩，口里赶忙说道：“皇上息怒…观相官说了，还有一个法子，便是…请一位同是月相的女子前来，便能抵御外邪…”

　　齐烨皱眉喝到：“还不去办！”盛荃唯唯诺诺答应着去了。

　　齐烨眉头深锁，想着白天在元慈宫，公主还是神色如常。这样急的病症…可是什么缘故？

　　心中担忧，便嘱咐徐顾言在殿中，齐烨抬脚去了元慈宫。

　　刚走到元慈宫门口，正遇上行色匆匆的的锦婵。锦婵赶忙行礼才起身说道：”皇上，太后吩咐奴婢去请一道圣旨，召一名月相的女子入宫。“齐烨停下脚步，问道：“召人入宫有何难？姑姑拿元慈宫的腰牌出入便是，还需请什么旨意？”

　　锦婵面有难色说道：“只是…此人远在百里之外，还请皇上圣旨召回。”

　　齐烨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抬头问道：“召回…何人？”

　　或许是因为地处山间，冷泉庵的夏日也是清凉无比。苏瑾早上照旧跟着厚德神尼在山中练剑，回来已近午时。

　　刚踏进冷泉庵，勿离便飞奔着过来，口里叫道：“姐姐，圣旨到了！”

　　苏瑾的身体像是僵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是他吗？脑海里浮出的，还是那一日的场景…

　　见苏瑾神色怔怔，勿离急了，拉着苏瑾说道：“姐姐，快去接旨啊！”

　　直到宣旨太监念到“公主病重，速回宫中…”的时候，苏瑾的心神才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急急问道：“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太监面无表情，宣完旨才冷声说道：“请小姐随奴才进宫。”

　　马车在北华门前停下，苏瑾看着眼前的城墙宫门，心中竟有着恍若隔世的感觉。

　　门口早有嬷嬷等候，见苏瑾下了马车，便急急迎上来说道：“等了三日，可算是来了！”

　　苏瑾随着嬷嬷进去，一路走着的时候，便想起自己从前入宫，也是这样沿着北华门一路向里去，那深深的宫殿，竟像是要将人吞没…

　　脑中胡思乱想着，便已经到了明月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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