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冷眼旁观

正在犹豫间，筠妃身后的宫女已经上前来，将她猛地一按，苏瑾便跪倒在地。

　　苏瑾挣扎着想要起身，一只脚已经伸到她面前，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掌。坚硬的鞋底在苏瑾的手掌上打了一个圈，苏瑾手掌被踩得生疼。

　　筠妃满意地看着她疼痛的表情，这才轻言细语说道：“就当是你用手中的帕子给本宫擦净了罢。”说着慢条斯理地离开。

　　苏瑾跪坐在原地，手掌的疼痛让她不由得蹙起眉头。看来筠妃是很记仇的了，苏瑾只得这样自嘲道。

　　正欲起身，身后一个人将她扶起。

　　“你都不知道躲的吗？”是徐顾言，他急促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生气，“求饶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这样受罪呢？”

　　苏瑾轻轻挣开他的搀扶，挤起笑容说道：“我没事。”

　　徐顾言看着她红肿的双手，脑海中便浮现出上一次的送信事件中，奄奄一息从暴室中出来的她。

　　那时候他就悔恨万分，他不应该胆怯。

　　爱她就要告诉她，爱她，就要保护她。

　　筠妃已经开始对她动手了，而那个与她并不亲睦的皇后姐姐，也并不会护她分毫。

　　以苏瑾如今的处境，不知何时，就会被这宫中看不见的黑手设计伤害。

　　“苏瑾…”徐顾言和苏瑾并肩走着，心中不断思索着。想要说的话，却比为皇上写公文更加难以整理。

　　“姐姐，你太慢啦！”公主突然出现在前面不远处，她远远地冲苏瑾挥手叫道。

　　苏瑾匆匆地将手缩进衣袖，嘱咐徐顾言道：“什么都不要说。公主知道了，必定又去皇上那里闹一场，别让他为这些小事分神。”

　　说着脸上换上笑意，向着公主走去。

　　徐顾言停下脚步，看着苏瑾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一直看不透的她的心意，难道也是和皇上一样的吗…

　　有宫女路过向他行礼，徐顾言才发现苏瑾早已走远。

　　心中怀着某种侥幸，徐顾言轻轻对自己说：下一次，不能再犹豫了，在来得及之前…

　　国婚之后，朝中最得意的，不是身为国丈的阮晫，而是因女儿得宠而加官进爵的谢晦。

　　清晨的东华门前，照例聚集着等候开宫门入宫上朝的百官。

　　谢晦刚刚在门口下轿，便有官员围上前去招呼。谢晦一脸自得，满面红光地与众人寒暄。

　　阮晫冷眼旁观，一边的徐羡之走近笑道：“相国大人和谢侯爷一样是享自己女儿福气的，怎么的谢侯爷春风得意，相国大人却是冷冷清清？”

　　阮晫知道徐羡之话中之意，心中便不大痛快，冷冷回道：“人各有命，莫非司空大人还曾后悔膝下无女，无法为大人争荣宠不成？”

　　这话也不好听，徐羡之却并不发作，只陪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因为筠妃娘娘的缘故，谢侯爷可不需要倚靠相国大人照拂，就已经是陛下跟前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徐羡之见阮晫随脸色不好看，却并未打断他的话，又长叹一声说道：“风水轮流转，若是筠妃娘娘肚子争气，相国大人的位子可就岌岌可危了。”

　　这话实在戳到阮晫心中痛处，板起脸正欲说话，宫门口一阵骚动，徐羡之笑道：“宫门开了，相国大人，请吧？”

　　阮晫看着徐羡之一脸看笑话的表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徐羡之讥诮地望着阮晫的背影，心中舒坦地抚一抚自己的小胡子，也跟着进去了。

　　下朝后，谢晦又被皇上挽留，在清筠宫赐了午膳。

　　百官下了朝，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阮晫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身边人的议论声也不大不小地传进了他的耳中。

　　“这谢侯爷果然是平步青云了…”

　　“就是，这才是真正的国丈的待遇，再看看阮相国…”

　　“皇后的位子好坐，可陛下的心不好琢磨，这筠妃娘娘也不简单哪…”

　　阮晫心中烦躁，回府之后自然是脸色沉沉。

　　夫人见状也不敢多问，忙赶到书房端茶送水，阮晫更是不耐烦，冷冷喝道：“就知道胡乱地忙来忙去！月柔如今也不争气，果然是你生的好女儿！”

　　夫人只得站在桌前，无语分辨，听得门口有人说话，便走出来骂道：“老爷正在处理事务，你们吵嚷什么？齐顺你这狗奴才是怎么当差的！”

　　齐顺听得夫人骂他，知道是夫人逮着他撒气，忙不迭说道：“三小姐从宫里带了个新奇玩意回来，说是送给老爷的，奴才们没见过，都想开开眼呢…”

　　夫人听说苏瑾回来了，知道她如今在宫中很受太后和公主喜欢，以后怕是有什么用处，便缓和语气说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还不快请三小姐进来！”

　　快到晌午，苏瑾才从书房回朝云轩。

　　秋檀跟在苏瑾身边说道：“小姐，今天夫人的脸色可真好，说话也亲热多了，看来是二小姐不在身边，对小姐你也体贴了许多呢。”

　　苏瑾心中明白夫人用意，却并未点破，只笑道：“就你鬼机灵多。”

　　秋檀吐舌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今天瑞福祥的小五子来了，说是给小姐送衣服。我记得小姐有一阵子没去瑞福祥，什么时候去做了衣裳呢？”

　　苏瑾一怔，随后笑道：“回去看看再说吧。”

　　虽然心中已经渐渐放下，想到牧清野的时候，苏瑾的心情也已经变得坦然，可是在看到衣服上花饰的时候，心上还是涌起一丝伤感。

　　衣服上的花纹，是三色堇。

　　秋檀看着苏瑾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衣服上的花纹，脸上的神情有些伤感。再想起小姐已经好几个月不再去瑞福祥，仿佛也懂得了什么，轻声唤道：“小姐…你没事吧？”

　　苏瑾抬起头，释然笑道：“没事。去帮我把衣服收起来吧。”

　　秋檀见她神色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捧着衣服出去了。

　　牧清野，是在思念她吗？

　　苏瑾走到庭中，看着眼前草长莺飞的春景，想起濯缨台的春季，她与牧清野初次相遇。

　　他的模样，竟是和她暗中爱慕的人一样，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对他生出同样的情愫，同样的期待。

　　齐榛哥哥…她心上惦念的那副面孔，遥远得仿佛已经是前世的回忆。

　　是谁说过，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苏瑾嘴角轻轻扬起。

　　或许，时间已经将自己慢慢治好。

　　忠叔轻轻上楼，对着在窗前伫立的身影说道：“已经送去了。”

　　牧清野的眼光依旧停留在窗外，口中低低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忠叔正欲下楼，牧清野突然说道：“已经春天了。”忠叔一愣，回答道：“是…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牧清野摇摇头，只是喃喃说道：“濯缨台的樱花，已经开得极好了罢。”

　　樱花盛开的时节，那个被他带到濯缨台的少女…

　　像是想要赶走脑海中的那个身影，牧清野轻轻扶着额头说道：“忠叔，准备一下，我们回濯缨台吧。”

　　三色堇的花语，是思念。苏瑾曾经这样说过。

　　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却已经离开，只留给他绵延不绝的思念，寒冰刺骨般，疼痛的思念。

　　是自己不够珍惜她每一次眷恋的眼神，缱绻的欢颜。

　　是自己太过自私，一心只将她做棋子。

　　所以这样无穷无尽、无处诉说的思念，就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杏花盛开的时候，清筠宫传来好消息，筠妃娘娘有孕了。

　　消息一传出来，皇上与太后都十分欣喜。皇上更是为筠妃娘娘晋了贵妃，等诞下皇子一并行册封礼。

　　朝中百官闻风而动，建平侯府人潮涌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谢晦也是春风得意，据说有人见他为女儿源源不断地送进各样补品，笑问道：“宫中难道会亏待娘娘不成？”谢晦回答：“宫中有的，我建平侯府有，就是宫中没有的，我建平侯府也有！”

　　齐顺将这市井传言讲与阮晫听，阮晫只是冷哼一声，皱眉说道：“张狂！”

　　不久便有人上奏，说建平侯府居功自大，对皇上不敬。

　　可是皇上问明情况后，只是笑言道：“爱女心切，侯爷只是尽慈父之心罢了。”还特意吩咐御膳房为筠贵妃做药膳进补。此事传出，本来心中忐忑的谢晦更觉得荣耀，一时建平侯府颇有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之势。

　　春暖花开的时节，公主跟着苏瑾学做水果羹，酸甜可口十分美味。这天晚间，公主又做了些水果羹，让苏瑾送去太初宫。

　　苏瑾看着在小厨房兴致勃勃的公主，便忍着笑意，带着食盒进了太初宫。

　　盛荃见苏瑾过来，远远便笑道：“劳公主费心，又为皇上准备了夜点吗？”

　　苏瑾含笑点头，进了殿中，里面安安静静，只有齐烨一个人正在书桌前看着奏折。

　　苏瑾悄声走过去，放下水果羹。

　　齐烨没有抬头，只挥一挥手示意她出去。  苏瑾见他正忙，便转身准备离开。

　　齐烨恍惚觉得眼前晃过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心中一动，抬头一看，果然是苏瑾，便赶忙唤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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