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衣人

身后的忠叔赶忙叫道：“少爷接剑！”说着将剑向他抛去。牧清野灵巧地一跃，伸手接住剑，回身就与他交起手来。

　　空旷的院中没有人声，只有挥剑的声音。

　　那人的招数又快又狠，牧清野渐渐招架不住，想要往后退去，还没来得及后退，对方的长剑已经抵住了他的颈部。

　　牧清野没有动。

　　眼前的剑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寒光，只要它轻轻一动，颈部的血液就会喷射而出。

　　有风吹过，院中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

　　沉默良久，对面的人突然哈哈大笑，扬声说道：“师侄忙着生意，可不能荒废了武功啊！”

　　指着颈部的长剑被移走，对面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牧清野这才拱手俯身行礼，口里说道道：“公孙师叔，好久不见。”

　　那人亲热地勾住牧清野的肩膀，一同走进屋内。屋中的亮光照出他的脸，额头上的刀疤，在头发的遮挡下隐约可见。

　　两人在桌前坐下，牧清野闲闲地问道：“公孙师叔，今日为何这样张扬，用弓箭送信了。”

　　公孙得意地笑道：“看来你一点都不惊慌。好，有胆识！”牧清野轻笑道：“师叔说笑了，小侄自然知道师叔的本事，还怕师叔失手误射了我不成？”

　　说完两人都笑了。喝了一口茶，公孙正色道：“你这边怎么样了？”

　　牧清野抬眼看着他缓缓笑道：“情报可是源源不断地送过去了，敢问师叔，您可准备好了？”

　　公孙得意地笑笑，拍一拍手，门外就有一个黑衣人进来。“我自然是准备好了。况且，今日见你有麻烦，顺便帮你也把它解决了。”

　　牧清野看着黑衣人沉默不语，公孙笑道：“平安巷的事情，你也太不小心了，我若是去晚了些，只怕就被人抓住活口了。”

　　牧清野缓缓说道：“原来是师叔出手。既然如此，清野在此谢过了。”公孙摆摆手笑道：“既是合作，咱们又何必客气？”

　　院中月亮半圆，月光清冷地洒下来。忠叔听着屋内的谈话声，心中却莫名地想起了7岁时候的少爷。

　　也是个月半圆的夜里，牧府的小厮急急地过来叫道：“忠叔，忠叔…老爷找你呢。”

　　那时他已经入睡了。听得叫声只得起来，心中还在想着，是什么事情能让老爷这样着急找他。

　　到了老爷房中才发现，房里是老爷多年不见的妹妹，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虽是看上去赶了很远的路途，眼睛却炯炯有神，浑身有着一种难以掩住的不凡之气。

　　从那时候开始，牧家从一个小小的布庄，不断地迅速扩张，开了一家又一家布庄，后来又是药铺、钱庄、米肆…

　　府里的人都在传言，牧家靠着那个将少爷带过来的姑奶奶，一步一步地发了财。

　　牧家的姑奶奶两三年之后就过世了，那时少爷不过十岁，不论是生意还是谈吐，竟然都头头是道。

　　又几年过去，牧家在长安站稳了脚跟，名义上的少东家，却成为了牧家实际的掌舵人。

　　即使已经过了不惑之年，面对少爷时，却依旧在心中存着某种说不清的敬畏。毕竟，他的出身那样贵重…

　　房门轻响，打断了忠叔的回想。

　　牧清野走了出来，向着屋里的人俯身行礼，告辞而去。

　　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寒冬来临，寒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引得管事嬷嬷一阵斥责，骂小宫女不好好清扫。

　　苏瑾看着身形瘦小的小宫女慌乱地去追着树叶清扫，手心突然热乎乎的。转头一看，是富阳公主温热的手。

　　“姐姐在看什么呢？”富阳公主好奇地问道。苏瑾笑着说：“我在看…什么时候会下雪呢？”公主一听下雪，也高兴起来。跟她说着下雪了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引得旁边的嬷嬷们也笑了起来。

　　听着耳边一阵笑声，苏瑾的眼光又望向庭中独自打扫的宫女。芫儿也不过一样的年纪。

　　还记得她将信放在自己手心的时候，那信上带着些许的温热。可是第二天，她就已经成为井下冰冷的尸体。

　　平安巷并没有保护那里的人的平安。

　　苏瑾曾经去过那里，站在她无数次敲过的小院门口，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地上还散落着她上一次带去的风车。而旁边还没有被清洗的血迹，也告诉了她，这里发生过多么残忍的杀戮。

　　苏瑾伸出双手，手指尖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结了痂。待到痂脱落，她的手指依旧是从前的样子。

　　可是他们呢，悄无声息死去的他们。没有来得及说的话，就这样被掩埋。

　　整个事件像是一出闹剧，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不再被人提起。

　　寒风凛冽，北风夹带着雪花片片飘落。宫中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一副银装素裹的景象。

　　御花园里，梅树下有两个灵动的身影，两人一个人捧着小瓮，一个人将包裹在梅花上的雪抖落下来，装进小瓮里。

　　两人一边装着雪，一边在说笑着什么。白雪皑皑，梅树下两顶红色的斗篷，远远看去像是一幅画。

　　徐顾言带着一身风雪进了存菁堂，屋里放着炭盆，一进去就暖融融的。

　　身后的四喜忙着为他掸去披风上的雪花，齐烨转过身来问道：“这又是去哪儿了，逛了一身的雪来？”

　　徐顾言笑道：“刚刚在御花园碰到富阳公主了，和公主说了会话才来。”说着坐下来。

　　齐烨微微一笑，便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苏瑾真是巧心思，取了梅花尖上的雪来存着，说是来年用雪水泡茶，茶香带着梅花清香。”徐顾言赞叹着说道，“不知明年谁能有幸喝上这梅花清茶呢？”

　　齐烨的眼睛看着书，心神却不知游荡到哪里去。

　　徐顾言看着旁边沉默的皇上，便也安静下来。

　　齐烨突然说了一句：“见过建平侯的家眷了？”徐顾言一愣，回答道：“是。前日母亲请了她们来看戏呢。谢夫人带着两位小姐一同前来的。”

　　齐烨轻笑道：“是看戏呢，还是看人呢？”徐顾言想到母亲说的话，不由得有些沮丧。

　　“你说，建平侯府的两位小姐，哪一位更好？”齐烨淡淡地问道。

　　徐顾言有些疑惑，但是看齐烨的样子并不像随口谈笑，便想了一下说道：“两位小姐年龄相仿，样貌也都不错，只是大小姐似乎颇有些自傲的模样。”

　　齐烨将书捧起来，一边看着一边说道：“你觉得，我娶这位大小姐如何？”

　　徐顾言一惊，“皇上？”

　　齐烨将书放在桌上，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有些冰冷：“迟早的事，不过早作打算罢了。”

　　徐顾言明白了，国丧期将满，太后早已在朝中权贵家族挑选女眷，而风传最盛的，就是建平侯谢家了。

　　不然，建平侯谢晦也不会突然请旨回京探亲，将家眷送回长安。

　　徐顾言闷闷地说道：“这风吹的好，我母亲如今又要为我挑谢家的小姐了。”

　　风头转移，人自然也是会审时度势。

　　当初选中阮家，不过是以为阮家二小姐定要入宫为妃。现在太后似乎更看中谢家，那谢家的女儿便也跟着抢手起来。

　　徐顾言想着自己心中暗暗的爱慕，照现在的情势来看，怕是无法如愿了。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齐烨看着他郁闷的样子，放下书故意笑道：“怎么，不乐意了？大不了让你先选啊。”

　　徐顾言抬眼望向窗外，摇头说道：“我想选的那个人，怕是谁也奈何不得…”她的性情，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之后，便能明白了。

　　齐烨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苏瑾。

　　笑意渐渐凝固，齐烨重新拿起桌上的书，被书挡住的脸，看不清表情。

　　从暴室出来之后的苏瑾，似乎是有些看破什么的模样。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可是也已经和从前不一样。

　　如果说，从前的齐烨是在努力地避开她，那么现在，齐烨已经不用有这样的担心了。

　　她依然是跟着富阳公主在元慈宫或者太初宫出入，却再也不进殿中，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即使偶尔从富阳公主身后发现低头默立的她，却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得到她的注目。

　　齐烨的心就这样一直飘着。

　　他好像在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在气着什么。生气自己不相信她，还是生气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室内的炭火烘的人暖融融的，两人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半晌，齐烨突然放下书，起身说道：“林邑国遣使送来朝贡，里边有些新奇玩意，朕想着你一定喜欢，先给你留着了。”

　　徐顾言一听喜出望外，也将心中的愁绪暂时抛去，赶忙跟着去了。

　　明月轩中，珍奇礼物摆满了桌子，公主只过去随意瞧了一眼，便噘着嘴说道：“就这些，咱们宫里要多少有多少，  谁还稀罕这点小东西。”

　　苏瑾一边吩咐着宫女们将礼物送到库房，一边笑着说道：“只是这些宝物，怕是还不能打动公主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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