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惊鸿一瞥

太后颔首轻笑道：“不以宫女身份入宫伺候，而是封了个女官召进宫来，阮晫心中定是清楚，哀家可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锦婵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太后脸上闪过一阵冷笑，冷冷说道：“放出消息要相看谢晦家的女儿，想必他现在是进退两难了罢。当年看得起他，让他给哀家办了些事，如今竟是居功自傲起来，就别怪哀家翻脸不认人了。”

　　“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才是懿德…”存菁堂里，蔡亦儒老先生正在讲习，面前是正襟危坐的齐烨和徐顾言。

　　蔡老先生刚刚上完课离开，徐顾言就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了。齐烨见他神情怏怏，便回头问四喜道：“你家少爷又是怎么了？”

　　四喜悄声说道：“小的也不知道，就听少爷整天的念念叨叨…”说着挠挠头，学着他的模样说道：“什么野草…有个美人，把我的碗洗了…”

　　话没说完，徐顾言与齐烨哈哈大笑起来。四喜摸着头奇怪地看着他们俩大笑，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徐顾言指着四喜说道：“你小子…我是这么念的吗？”说着清清嗓子，满腹深情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齐烨知道徐顾言心中所念之人，心里有点淡淡的不是滋味，便起身出去。身后徐顾言还在念着：“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齐烨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青砖石板，自己的影子投映在身前。邂逅相遇…齐烨想着与苏瑾的几次相见，是邂逅吗？

　　秋日的清晨，阳光微露，苏瑾的马车在北华门停下，宫门口早有嬷嬷等候。走在宫墙之间的时候，苏瑾心中有些恍惚。

　　从冷泉庵到相国府，现在又进了宫。

　　苏瑾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经历了种种跌宕起伏，可是心中的困惑却无法消除。

　　她穿越的意义究竟为何，到现在仍然没有答案。

　　头上是亘古不变的蓝天，眼前是历经千年的宫墙。苏瑾望向一重又一重的宫宇，明明是气势恢宏的景象，心中却生出些悲凉的感觉。

　　历史上的刘宋只是一个历经几十年的短暂王朝，放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也不过是惊鸿一瞥。

　　因为知晓历史，在看到父亲对权利的执着时，苏瑾心中只有叹息。

　　抬眼看向眼前的宫殿红墙，哪里有什么世世代代的权势荣耀，真正能够千秋万代的，也只是它们而已。

　　苏瑾在宫中不过是陪伴公主游玩，倒是比从前在府中时更有乐趣。富阳公主行事虽然恣意任性了些，却也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听着她甜笑着唤自己“花环姐姐”，心中也忍不住的欢喜。

　　清晨的太阳慢慢升起来了，远远地能看得见朝臣们走向昭华殿。这位年少的皇帝会是什么样子？苏瑾想象不出。

　　但是，既然是能够开创元嘉盛世的一代天子，也必定是一个胸怀大志的男儿吧。

　　傍晚时分，苏瑾陪着富阳公主回元慈宫，还没走进宫门，公主就欢快的跑向庭中。

　　苏瑾和嬷嬷们赶忙追过去，远远地看得见公主正一脸喜悦地向面前的男子说着什么。

　　嬷嬷们轻笑道：“公主见了皇上比见了太后还要开心呢。”原来，那个单薄的背影就是皇上吗？苏瑾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心中突然十分羡慕。

　　从前看到齐烨和齐榛兄弟二人并肩回家的样子，就会遗憾自己只是独生女，没有办法体会这样血浓于水的亲情。

　　正在想着，公主突然向她招手叫道：“姐姐！”

　　苏瑾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向她走去，而那个明黄的背影也缓缓转过身来，苏瑾看着他的脸，脚步猛地停下来。

　　是…他？齐烨眼中似乎也闪过讶异，可是很快神情恢复如常，牵着公主走进殿中。

　　谢政见了他俯首听命，安衢山被神秘人追杀，随后又有大批兵马前来接他…苏瑾想起曾经说他是官二代，他果然是…

　　苏瑾抬头看着高大的宫墙，他竟然就是这个王朝的主宰，高高在上的皇帝！

　　身后的嬷嬷轻轻推她，苏瑾如梦初醒，赶忙跟着走进殿中。

　　原本就知道的，齐烨定是出身不凡，只是从没想过竟是这样的身份。

　　苏瑾与嬷嬷们在内室门口等候，不一会锦婵出来唤道：“苏瑾，太后要见一见你。”苏瑾定一定神，跟锦婵进去。

　　内室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道，苏瑾记得自己在冷泉庵中闻得这个味道，心中莫名有些亲切。

　　依着教习嬷嬷教的规矩，苏瑾向太后行礼，然后看向她身旁的皇上。

　　他正端着茶杯低头喝茶，苏瑾看不清他的表情。俯身跪下，请安，他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苏瑾刚起身，公主便亲昵的靠了过来，太后向齐烨说道：“你可知道阳儿吵着要找的花环姐姐，竟然就是敬娴的妹妹。”

　　齐烨不置可否地笑一笑，眼中似乎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太后看着公主对苏瑾的亲近模样，面上显出放心的神情，向她温和交代几句，便吩咐她带公主退下。

　　一时殿内安静下来，太后才说道：“阮晫心思深沉，这个丫头看上去倒是个本分的。”齐烨心中纷乱，只是默默点头。

　　太后看着沉默的齐烨说道：“让她入宫，我自然知道你心中有疑虑，只是阳儿现在对她正喜欢的紧，等过一阵子找个事由打发出去罢了。”

　　齐烨这才沉声回道：“这是小事，母后看着处置就好。”太后点头，又问到谢晦家眷启程回京之事。

　　齐烨轻笑道：“看来有人已经收到风了。”太后颔首笑道：“做戏就要做足全套，到时候我可要赏下些好东西去了。”

　　齐烨笑了，望着窗外说道：“那些东西算得了什么，母后大可不必替儿臣心疼。”眼中的笑意渐渐寒冷，“时机成熟，就该咱们收网了。到时候，可不是连本带利的收回来？”时间过得很快，深秋的寒意渐渐起来，苏瑾已经习惯了在宫中的日子。

　　因为富阳公主，苏瑾每天都会见到齐烨，只是不再似从前的亲近熟稔。

　　苏瑾见他每每神情淡漠，心中便也有了些意气，见了他只是规矩行礼，绝不逾越分毫。

　　她所熟悉的朋友是齐烨，而眼前的他，是齐烨，是这个王朝的主人，刘齐烨。

　　进了宫才知道，自己能够三日出宫一次，竟是比任何赏赐都来的贵重。

　　宫女们入宫之后，不到年龄是不得放出去的，看着苏瑾出身权贵，来去自如，又深得太后器重，不免对苏瑾十分羡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苏瑾心知宫女们的苦楚，每次回府再进宫中，都会吩咐秋檀买些小食和小物件带进去一同品尝赏玩，众人也欣喜不已。

　　苏瑾今日又可以回家了。傍晚时分，林嬷嬷带着公主到元慈宫去，苏瑾稍稍收拾一下，由一个嬷嬷引着送出宫去。

　　北华门的门口，照例是秋檀带着马车在等候。

　　秋檀扶了苏瑾上马车，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回去吗？一起走啊！”

　　苏瑾已在马车上坐好，掀开小窗正看得到坐在马上的徐顾言。

　　入宫后才知道，自己曾经费尽心思想要挣脱的结婚对象竟是他，而上次她被绑架出城，为了救她也被绑走的人也是他。

　　显然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肥头大耳的纨绔公子，只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儒雅公子。

　　正要答话，徐顾言一扬手扔过一个什么东西过来，苏瑾赶忙接住一看，是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前几天一起出宫的时候，苏瑾曾提起，在寒冷的天气里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苏瑾闻着这香味味蕾大动，冲徐顾言笑道：“有劳徐少爷啦。”徐顾言一副绅士模样，调转马头笑道：“走吧。”

　　苏瑾开心地坐在马车上，一边啃着甜滋滋的红薯，一边吩咐秋檀道：“跟车夫说一声，先绕去平安巷。”

　　秋檀答应着问道：“今日又有信了？”

　　苏瑾边吃边点头，秋檀歪着头想想说道：“小姐还真好心，这个芫儿请小姐寄了好些信了呢。”

　　苏瑾抬起头笑道：“你以为在宫女们像你这样自由呢，想出门就出门。能跟着我啊，你就偷着乐吧。”

　　秋檀挽着苏瑾的手臂笑道：“反正，小姐去哪，秋檀就跟着去哪。小姐以进了宫做娘娘，秋檀还要跟着去伺候…“

　　苏瑾一愣，脸色一沉说道：“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胡话！”秋檀见苏瑾生气，赶忙说道：“小姐…我不是故意胡说。”

　　苏瑾面色和缓了些，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宫里的娘娘那么好做吗？我只盼着咱们…都不要再进宫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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