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黑市是在旧城区的一条老街上。

        早些年旧城区也繁华过，后来c市商业发展都集中在城中心，许多人也就渐渐地搬离了这。

        一栋栋斑驳老旧的住宅楼，只有几家灯火。

        但老街，还称得上热闹，这里依旧有人经营，因为租金便宜，监管力度弱，慢慢的，就成了鱼龙混杂，贩卖各种小道上来的东西的黑市。

        入夜，街上灯光设备不足，有些昏暗，宋宪和周敏儿过来时，在街上翘脚纳凉的几个小伙就站了起来，然后晃悠悠地向他们走去，浑身上下一股痞子气。

        领头的用眼神示意旁边几个堵住他们的路，然后准备和宋宪称兄道弟要过路费：“兄弟……”

        “叫谁呢大刘。”宋宪像个老大哥一样，徐徐开口。

        领头的刺头男闻声愣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灯光瞅了好一会，才朗声到：“啊，这不是宪哥吗？”

        旁边几个小弟一看大哥这反应，互相看了看，立马弯腰跟着叫了声：“宪哥好！”

        还有一个自觉挺有眼色了，冲着周敏儿一鞠躬：“嫂子好！”

        原本颇为享受的宋宪听到后大惊失色道：“这可不是嫂子啊……”

        他一边慌忙解释一边还不住用余光瞄着气压低到负数的周敏儿。

        “去！”大刘转身将小弟们轰走，回过身来又对着宋宪恭恭敬敬：“宪哥，怎么到老地方来啦？”

        宋宪以前在黑市摆摊当过神棍，是个能说会道的小白脸，哄得那些来算命的人都乐呵呵的，遇到那些运势不大好的，他就把从陈汉嘉那顺来的辟邪符，护身符送给人家。卜卦钱加上小费，收入非常可观。时刻留意他钱兜的几个小痞子看红了眼，等他收摊时拿着棍子就过来了。

        宋宪就抬头看他们一眼，煞有介事地说：“各位面有煞气，不宜生事，否则，恐有血光之灾啊，来，这有几道符，送给各位去去煞气，或可避过一劫。”

        他们肯定不干，结果就真见血了，宋宪一挑三，把他们都打趴了，莫了还说了一句：“跟你们说还不信。”

        大刘就是被打趴的一个，他后来寻思着一想，他当时要是接过宋宪给的符咒，确实就会没事，他觉得有道理，又找了宋宪算了一卦，宋宪给他算了姻缘与事业，说他事业是水，姻缘便是浮萍。水若干涸，浮萍亦枯。

        大刘深信不已，他确实谈一个吹一个。

        宋宪先前就劝过他要踏实工作，可能这人懒惰成性，在这再碰见也不奇怪。不过这种在道上混的，还挺讲究义气，叫了宋宪一声哥，再见面也依旧自认为小弟。

        “大刘，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的许老板。”宋宪问道。

        “许老板，宪哥，您跟我打听就对了。”大刘压低了声音，眼神溜溜转着，神秘兮兮地说：“那许老板在我们这是有点儿名声，不过是他低调。寻常人根本就晓得有这号人物。”

        宋宪看了他一眼，心想，也就你这地方元老级混混知道得多，他问道：“哦，说来听听。”

        “这人是专门倒卖古物的，他门路多，而且都货真价实。——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他那买到。说是凭缘分买卖，没眼缘的几百万都没用，有眼缘的甚至不用钱，但这也不算什么，高人都点怪脾气是不？——宪哥您就不一样，大度，相谁都给看……”

        宋宪寻思着这话听着怎么不像夸人呢？”

        “虽说许老板是在这开店，但没人见过他本人！”大刘说完高仰着脸，眼睛往下瞪着，一脸讲鬼故事的高深莫测：“那古董店开得也比较偏僻，也没怎么看人来往，都是大半夜的，那些进去问门路买东西的，出来后也只知道说不知道哪个许老板，说长什么样的也说不出来，之前还有人半夜三更路过店前听见几个小娃娃咯吱咯吱…哎呦怪瘆人的！”

        大刘把自己说出了一身冷汗，但面前的两人一脸平淡，还以为他们觉得自己在故意整噱头，说：“真的，没骗人。”

        周敏儿直接问道：“那许老板的古董店在哪呢？”

        大刘怂了，指着街尾处说：“就在最后一间，木门的那间……宪哥改天约啊，小弟们还等着我呢，就先走了哈。”

        大刘走后，宋宪和周敏儿就往街尾走去，路过一家贩卖冻肉的和一些毛织品店的，里面的小职工在探头瞧见周敏儿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瑟瑟发抖地躲了起来。

        宋宪一转头看到那个卖冻肉的‘砰’地一声把自己关进冰箱，不仅感慨大妖气场果然不一般啊。

        宋宪：“这里虽然鱼龙混杂，但见到妖，还有点稀奇。”

        “是。”周敏儿目视前方，高跟踩得稳稳的，她说：“不寻常。”

        “哪里不寻常？”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死灰复燃，妖族，最近不少修为大增。”周敏儿停了下来：“到了。”

        这家店隐在一棵大榕树后面，店面一点也不起眼，很小，两扇雕花门窗，上面挂了个小木牌，雕着“老许古玩”几个字。顶上绿瓦砌成的屋檐，檐下吊着两盏红灯笼。

        夜风吹过，那红灯笼晃了起来，灯芯也跟着荡啊荡。

        周敏儿直接上去叩门，宋宪则掏出一张符贴在不显眼的位置。

        那是一种符咒的障眼法，不论里头怎么样，表面都是静置，是他们出外勤的必备物品。

        才叩了两下，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清寡的男人，长着一张让人记住不住的脸。

        他先看了周敏儿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了宋宪身上，似乎笑了一下，又没笑。

        然后动作客气的给周敏儿让路，她走了进去，宋宪赶紧跟上。

        里头有灯，但灯光晦暗，冲着门的是檀木柜台，后边还是一个展柜，上面放着一些陶瓷，玉器。

        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还有几个布扎的人偶，堆坐在角落里。

        屋内很大很大，但很空，没有古董店那种精致的古香古色，相反，死气沉沉很。

        “你们自个先坐。”男人引他们到椅子上坐下，自己转身去倒水。

        “许老板，也不知你选客标准，你看看，我合不合你眼缘呀。”宋宪朝着那个男人笑眯眯的问道。

        男人端着茶水转过身，对上宋宪的笑脸，他费劲的咧咧嘴想回应，结果一拳就冲过来了，他整个人飞了出去，茶水翻到在地上哗啦一片。

        宋宪腾地一下站起来，他没想到周敏儿这么快就出手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男人爬了起来，他似乎才笑完整，就突然飘了起来，手脚垂直向下，像断了线的木头人，他低下头来，那个僵硬的笑容就这样挂在他目光空洞的脸上。

        “身上一点人味没有！”周敏儿说到。宋宪在后边点了点头，觉得这笑脸人的笑多少有点诡异了。

        屋子里突然响起了清脆的童声，天真无邪地嬉笑嚷嚷着回到刚刚宋宪的问题：“合呀合呀合呀合呀……”

        声叠着一声的越发尖锐刺耳，屋内烛光忽明忽暗。

        周敏儿：“装神弄鬼！”

        男人咻地窜了过来，飘在几个布扎的娃娃上方，那几个娃娃像是笑得快抽过去，一边嘻嘻哈哈的一边抖个没完没了。

        男人看着周敏儿，眼珠子却是不会转的，是整个头扭向她，说话嘴巴一动也不动，声音不知从哪传来，空荡荡，忽远忽近：

        “小妖，不可猖狂！”

        这明显是个傀儡。

        刚刚才让众妖退避三舍的周敏儿一下子就成了那东西口中的小妖，她显然受到挑衅：“藏头露尾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那傀儡不回答，底下的娃娃笑得越发大声，似乎存心要惹恼周敏儿，不断嬉笑着：“小妖小妖小妖…”

        傀儡就在笑声中上蹿下跳，掠过他们身边还啧笑几声。

        他速度极快，周敏儿虽招架得住，但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宋宪更不行，他只是个算卦占卜的，躲都躲得快岔气了。

        抓住一个空隙，周敏儿手一招，身后瓷器就砸了过去，那傀儡刚好被砸到，慢了一瞬，紧接着瓷器陶器接连不断地砸了过来，他的速度被拖住了。

        周敏儿一把把宋宪推开：“躲起来！

        接着她一步跃起，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睁大的黑瞳像沾了光，她仰头露出獠牙，五官开始拉长兽变，等落在傀儡身边是已然是一只纤长矫健，通体漆黑的妖犬。

        男人险险躲过一重爪，迅速逃开，却被妖犬一尾巴回扫，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把手给摔断了，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是木头傀。

        妖犬的速度极快，转瞬就跟上傀儡，一个布扎娃娃爆出犀利的尖叫冲了上去被妖犬按在墙上，利爪一收撕碎了一团棉絮。

        角落的堆着的娃娃瞬间不笑了，鬼哭狼嚎跟着往上冲，却被半路窜出来的沾着火光的铜钱截杀，嵌死在墙上。

        躲在柜子旁的宋宪又对着那乱窜的男人甩出一串铜钱，火光迸发紧追他，他被逼得一闪一顿，被后面追来的妖犬一口叼个正着，獠牙一用力，那木头就掉了个稀稀碎碎。

        但刚刚那个声音却还在，他似乎有趣地笑了一下，继而缓缓散了，屋内一片死寂。

        妖犬落地幻形，宋宪从柜子下爬了出来，刚好扫了一眼地上一团团棉絮，那一团团棉絮里挣扎出来一个个小纸人，它们堆在一起，朝着木头傀那团木屑的方向。忽然转身向宋宪，都跳着冲了过来。

        “……”宋宪跟着跳脚：“合着我比较菜是吧！”

        不过等没到宋宪脚下，就都消散了。

        周敏儿说：“我们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好！”

        两人分开找，宋宪在檀木柜台上找到一本账本记录，他刚翻开一页，页面上的墨笔字却晃了一下，宋宪还以为看花眼，还扶了扶眼镜。

        但页面上的字却越发虚晃得厉害，连着账本也一同扭曲起来，接着他手一轻，整本账本在他手里化成一把细沙，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不止是账本，整个屋子从上至下，不论是壁画还是瓷器，都成了一层层流沙，细水长流般褪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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