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清早，一辆银灰的迈巴赫泛着日辉从大道上拐了下来，十分违和地开进了一处偏僻的地段。

        顾允跟着导航绕过稀疏的住宅区后，又经过一道两边种着香樟树的长街，然后左转入长街岔口一直开，开到尽头，才看到一座小院。

        那院子两边有点年头的围墙攀爬着葱翠的藤蔓，大门敞着，前院绿意盎然，中间竟然还有石板茶座……

        顾允慢慢地开了进去，睨视地环顾着四周：这地方这么僻静，知道的知道是这是人民警官的办公所，不知道的还以为养老院呢。

        他再往里开，才看到一栋两层高的，总算带有点现代化气息的小办公楼。

        顾允停好车，拿着简历往办公楼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上班时间，但总觉得有点清静过头。

        二楼是办公的地方，向阳，光线明亮，顾允一上楼就能看到整体的格局：大厅里是几个独立的办公桌，靠边有一间看着，很随便的办公室，也不讲究没挂个职务牌子，大咧咧地敞着门，。大厅临门边是落地玻璃的隔间，应该是会议室。

        唯独没有看到人……

        顾允在大门边停了下来，抬手不疾不徐地叩了叩门：“你好？”

        有个人从不怎么明显的小隔间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袋薯片，她尴尬地瞥了顾允一眼，立马手忙脚乱地把零食给塞了回去，搓着手手挂上笑容地问道：“您是新来的顾教授吧？”

        “客气了。”

        她看上去和顾允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几，个子小小的，一头天生的自然卷，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是呢，但我应该没记错时间吧……”顾允走了过去。

        林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面看他微笑的环视了一下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

        “啊没的没的，我们这平常人挺齐的，主要今天是都有事外出了。我姓林，林琪。

        林琪还没到顾允的肩膀，说话时要冲他仰着头，顾允十分贴心地稍稍弓下腰，对她说：“你好，顾允。”

        林琪嘿嘿的笑着，她刚刚嘴馋被抓包，只仓皇地扫了顾允一眼，现在仔细看他，发现这小教授真是年轻啊，长得还非常养眼。

        可能是第一天上班，顾允穿得偏正式，黑色衬衫的手袖领口的扣子都扣上了，衣服和西裤上的边边角角都很熨帖。原本碎长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半挽成个团子，露出光洁明亮的额头，整个人看着既干净又干练。

        林琪心想：这招的是历史文学顾问，还是一线男模啊？！

        养眼归养眼，林琪也没忘记陆队交代的事，她说：“你跟我到楼下去。”然后示意顾允跟着她走。顾允跟着她往楼下走，林琪一边走一边说：“领导说让你先一起接触一下日常工作。”

        顾允端着一副十分良好的态度地点了点头。

        林琪领着顾允穿过大厅，打开一扇像墙上的门，里面是一道封闭式往下走的楼梯，应该是个收放文物的地下室之类的。

        顾允是这样理解的，面前的林琪却忽然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突兀地朝顾允笑了一下，顾允莫名其妙，紧接着就是一阵徐徐而来股，愈发冷飕飕的冷气，林琪皮笑肉不笑地说到：“地下室里头空调开得比较足。”

        顾允：……

        其实林琪本意是好的，陆队让人一来就让他去地下室，她怕把眼前这位可人儿吓跑，只能尽量营造出这里同事和蔼可亲的氛围来。不过在冷气四窜的幽楼道里，她用力过猛地挤出一个温柔友好的假笑，就显得异常诡异了。

        顶着僵硬笑容的林琪带着依旧莫名其妙的顾允往下走。

        楼道里不像楼上那么窗明几净，只有壁上打着几束冷清的灯光，走哪都有一股阴冷潮湿的冷气。

        顾允：……停尸间么…

        接着到了地下室，不同于走廊，推门进了大厅，瞬间让顾允晃了眼，那灯光明晃晃的，整体有种仪器室的机械感，不像正常工作的地方，更像某种研究室。

        而在敞亮的大厅中间，放着一副尸体和一副尸骸……

        研究什么？这不是明摆着么？

        于是顾允很给面子的面色难看地扶着门框停了一下，还拧了拧眉头表示心理抗拒。

        身边的林琪看他这样，真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宽慰到：“没事没事，这是常事，你多看看，看看就习惯了”

        林琪说完还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要是自己是坚信科学主义的普通人，应聘个历史文职结果被带来阴森森的地下室里看尸体骨头，肯定吓得腿都软了。

        于是她继续宽慰道：“也不是天天让你看尸体的，你是历史文职的嘛，还是接触到一些古物的，而且这些古物有活有死…还有阿，还有些不守妖道的小妖，好玩的小妖跑过去搞事…”

        顾允这回脸色倒不难看了，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林琪继续自顾自地说到：“不过现在是文明和谐的社会，它们也都怪识相地配合着社会发展，没怎么出来闹事的。”

        陆叙刚好从一旁的休息室里出来，他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顾允，原本拧着眉的顾允在接收到他的视线后，眼睛吧眨一下子就亮了。

        然后顾允可能意识到自己窃喜得太过明显，又克制地低头抿着唇笑了。

        “……”陆叙扫了他一眼：“…你过来。”

        林琪刚想推推身边的新人，结果发现新人已经腰杆挺直，模样乖巧地走了过去，跟在后边的林琪总觉得这脚步踩得贼欢快的背影像、像什么来着……

        她突然恍然大悟：哦，像只大尾巴狼。

        说实话陆叙刚出休息室看到顾允时对他形象还挺满意的，他把碎长的鬓发刘海往后一拨，面容清净精巧，有点斯文人的味道，倒也不像第一印象那么轻浮。

        结果一抬眼看到自己，就原形毕露了。

        顾允走到陆叙身边。温和地客套了一句：“啊，又见面了。”

        不明所以的林琪问道：“原来你认识陆队啊。”

        “嗯。”顾允嗓音低沉沉地带着笑含糊过去，怎么听都不怀好意：“陆队…”

        陆叙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当时联系方式没要到，姓甚名谁也不清楚，怎就认识了？

        顾允则坦然地看着他，看得他不耐烦地往中间的两具尸体一抬下巴：“看我干什么，看那！”

        被忽略的尸体和尸骸重新迎来了目光的聚集，左边的尸体就是昨天陆叙广场遇到的男子，尸体泛白泛青，冰冷僵硬。左边的尸骸就是陈汉嘉让民警同志帮忙运回来的残骸。两具尸体底下都压着一连串的符咒，符文隐隐约约地在两具尸体上流动，印着明亮得不近人情的灯光，像几条禁锢的锁链。

        “啊这是符咒，有镇邪避恶之能。”林琪见顾允盯着符文看就解释道：“这两人应该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由内至外地冒着腾腾怨气。昨晚送来了的时候刻了息怨阵才压制住，不然现在肯定尸骨无存啦！”

        顾允清楚，只是他看着这符文落笔极其锋利，流动间有着强劲的压制力，这么强的灵力，是出自陆叙之手吗？

        顾允知道陆叙的，他自觉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他的灵力莫名被压制连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而且需要这么个灵力深厚的人设阵压制，这两人又是沾了什么怨气，能被啃成这样？

        顾允想得深入了，原本调侃的微笑淡了下去，稍稍绷着脸，陆叙察言观色，以为他是在害怕了，只是还在堪堪维持表面上的冷静。

        陆叙就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样你清楚了吗？你这工作不是来考古研究文物的。”

        陆叙就想知道新人的承受能力，干脆的让他直面面对日常工作，如果接受不了就现在滚，他对顾允的印象一般，想个涉世未深的干净男生，不稳重。

        “教科书上一般都是润色过的正统文学，历史上曾经有过人妖战乱，那些妖魔鬼怪被后世流传成传说。一楼是资料室，有许多相关的秘史，你若留下来了，最好先了解情况”

        历史上的大晋时期便是陆叙所说的战乱时期。大晋前期原本各族各有界限，人族在九州，南召巫族是远古的小部落，妖族则在群居隐秘的林海与莽山，大晋后期天地间灵力充沛，低灵智的妖族犹如雨后春笋茁长，侵占九州大部分地区，九州陷入祸乱。

        这段历史顾允再清楚不过。

        他转头看着陆叙，听他继续说：“我们闲是闲得慌，但忙起来也够呛的，除了本职文职之外，你可能也得跟着出外勤，出外勤会碰到什么……”

        陆叙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小说看过没？就那些魑魅魍魉！”

        突然开窍的林琪在一旁紧张地张合着嘴，想插话又不敢，心想陆队这么说不是要把人吓跑吗？

        “嗯。”

        出乎林琪的意料，顾允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说：“我知道，这些我来之前李主任有先和我说了。”

        “嗯，好!”陆叙点了点头，就听到顾允很轻的笑了，顾允正看着他，那声音轻飘飘地飘到陆叙耳朵里，有点像在挠痒痒。

        顾允说：“其实一进门就看到这两尸体说不怕是假的。”

        “那……”林琪紧张地听着。

        “不过看到陆队我就决定得留下来了。”

        “为什么？”林琪问道。

        “因为我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谁是那个月了，林琪哽了一下，拿眼瞄了一下面色微沉的陆叙又瞄了一眼明目张胆盯着他看的顾允，心想：见过撩骚的，还没见过一来就撩上顶头上司的。

        “一个月试用期，要是没点真材实料就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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